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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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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数字缓缓上升。
许令安嘴里还在含糊地念叨着听不清的句子,温热拂过他的颈侧,想要的答案至今没有回复,偏偏,他现在也没办法和酒鬼讲道理。
进入玄关后,谢秉言半扶半抱将她送进房间,弯腰替她脱掉厚重的马丁靴,室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躺在床上的轮廓,长发凌乱遮住半边脸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替她拨开,指腹触碰到滚烫的皮肤时,她不舒服地嘤咛一声,眉头蹙起。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拧来一条温热的湿毛巾。
回来时,一手小心托住后颈,另一手将杯沿轻轻抵在她唇边,许令安本能地啜饮几口,当温水顺着唇角流下,他就会立刻用指腹抹去,动作轻柔得宛如在对待易碎品。
然后拿毛巾替她简单擦拭,看她稍微平静了些,才关灯替她捻好被子。
“晚安。”
害怕她晚上发生意外,谢秉言将人带回自己这边,把房间让给她后,客厅沙发对他而言,明显要短上一截。
谢秉言别扭地蜷缩着,小腿悬在扶手硌得生疼,陪她折腾了一夜,身体很累,可每次闭上眼,脑内就会自动浮现她在他脸颊留下的别样触感,那滚烫柔软的触感。
偏偏这么真实。
还有最后一句的别吵,显然也是不想负责的反应。
“啧,”他带着烦躁翻了个身,平日里习惯忽略的冰箱嗡鸣,此刻却像钻头一样往他太阳穴里钻,还有对她今晚行为的各种揣测,越是在意,意识越是清醒。
口干舌燥。
沙发仿佛长满刺针,无论侧躺仰躺还是趴睡,每种姿势都不尽如意,最终,谢秉言狼狈爬起来,就这么坐了整夜,像是一只苦求答案的困兽,焦躁,却只能无声忍受漫漫长夜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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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勺阵阵钝痛。
紧接着,喉咙里火烧火燎的,许令安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却尝到一丝残留的劣质酒精苦涩。
她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伸手想去摸床头柜的水杯。
身体稍动,可怎么也碰不到该有的柜子。
许令安错愕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深灰棉被,她愣住,缓缓转动脖子,并不算陌生的房间,桌面还摊开着几本参考文献,还有一个黑屏的笔记本电脑。
怎么会在谢秉言的房间。
扑通扑通,周围静得她只能够听见自己略带急促的心跳声。
才轻轻翻动,有一股熟悉的皂角清香就铺天盖地袭来,这味道包裹着她,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许令安撑着身子坐起,她低头,昨日那件毛织背心已经被褪下,白衬衫也被她睡得胡乱,领口扣子崩开,露出一侧锁骨。
她沉默系了回去。
脸颊轰地爆红,所以,她不仅是醉得不省人事被邻居送回家,还强盗似的霸占了别人的卧室...太糟糕了吧,许令安捂住脸抑制想要咆哮的冲动。
搞不好,他就在外面等着呢。
宿醉的头痛和清醒的窘迫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得时间倒流,她应该没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吧?没有了吧?她记得,她好像就只是拉着人家畅聊了一晚上的未来职业规划。
应该吧。
是的吧。
许令安对着房间偌大的镜子理了理头发,拉扯身上睡得偏歪的衣服,又擦擦嘴角,一切准备就绪,她最后用力拍了拍滚烫的脸颊,然后拧开门把手。
几乎同时,煎蛋香气朝她飘来。
谢秉言正端着一个马克杯转过身,似乎要去餐桌,门开的声响让他脚步一顿,他抬起头,四目相对。
她清晰看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不似她,他已经换上居家服,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还有他昨晚睡的地方,枕头歪斜,无声述说卧室主人一夜的辗转反侧,而她的挎包正大刺刺躺在一旁,被妥善保管着。
准备好的道谢和抱歉在舌尖打架,最终,许令安就挤出了一句干巴巴问候,“早啊...”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早安。”
他倒是大方回应,然后走向另一侧拿出全新未拆封的洗漱用品,“早餐马上就好。”
“我回去洗漱就可以了。”
她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太过明显,谢秉言用力按了按眉心,似乎想要缓解彻夜通宵的不适,也像是在斟酌词句。
半响,他再次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不用这么麻烦,毕竟,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谈一谈。”
“......”
场面忽然变得严肃。
许令安心头警铃大响,她不会真的闯祸了吧。
不应该啊。
都醉成那样了,还能闯什么祸。
“什么?”
谢秉言把洗漱用品放在柜面,好像没听见,他转身回到厨房,没一会儿,从里传出叮哐叮哐的杂音,许令安和新毛巾牙刷面面相觑,努力回忆昨日种种,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她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先是陪他去了游乐场,然后遇见老朋友,又把他抛弃与她们叙旧...
再后来得知她们离职和王榆的一句无心话,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就犹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荡,碰巧遇见前来接她回家的谢秉言,最后他们一起去了KTV...
没错,KTV...
“怎么了?”谢秉言端着鸡蛋牛奶出来,“要吃完再去洗漱吗?”
“...没,没什么。”
她讪讪回应,拿起东西就往卫生间跑。
客用卫生间,里面近乎没什么陈设装饰,简简单单的,许令安把毛巾沾湿啪地往脸上盖去,她还做了什么,唱唱歌跳跳舞,最后喝点小酒唠唠嗑。
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干啊。
充其量,就是把他当成了情绪垃圾桶。
许令安拧开水龙头把漱口杯装满,他给她准备的牙膏是薄荷味的,刚入口,一股辛辣就直冲脑门,她半眯眼把牙膏推远了一些,不喜欢,她只喜欢温和的东西。
还是找不出个所以然。
她忐忑回到餐桌,面对卖相良好的煎蛋更是一动不敢动。
“还难受?”
谢秉言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先喝点,我去给你熬个粥。”
更要命了。
许令安尬笑着,“不用不用,我再缓缓就差不多了。对了,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事。”
像是洞察一切,他故意拖长音,“哦~”
“很重要的事啊。”
“你想不起来了吗?”
“真过分啊,原来只有我在受伤。”
攥着衣角的动作紧了紧,她不安道:“...对不起?”
“这可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许令安端起面前的杯子,假装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无措,然后又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受伤了吗?
对她失望了吗?
都没有,她只看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坏笑。
谢秉言坐回对面,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继续调侃道:“哈,怎么这么容易紧张?不会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然后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又道:“密码111203。”
大清早就被摆了一道,许令安气得牙痒痒,正准备扑上去给他来一口,就被桌面的银行卡定在原位,狐疑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最后,恶狠狠的,用着没什么杀伤力的双眸剜了他一眼,“又想干嘛?”
“稿费都在这张卡里了。”
答案浮出水面,她突然就懂得他的弦外之音,刚松懈的肩膀瞬间又背起千斤重担,许令安吓得赶紧把银行卡挪离几寸,“我不要,你拿回去。”
“不是想追梦?没钱怎么实现。”
“谁说我没有了!”
谢秉言有幸碰见过几回她喝醉酒时的状态,每次都很安静,不是独自坐在一旁,就是乖乖躺下入睡,很少有像昨天那样长篇大论。
他更喜欢愿意长篇大论的她,无论好的坏的,仿佛都在邀请他参与。
谢秉言拿腔拿调模仿她昨晚的模样,眉毛还挑得老高,“为什么现在的钱这么不禁花啊?二十万还能干点什么,租个工作室雇个员工就见底了,究竟要去哪才可以挣快钱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呢?”
说完就故意清嗓,嘴角恶劣得咧向耳根。
表演得惟妙惟俏还张牙舞爪,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
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许令安羞愤扭头,“反正,我就是不能要。”
“好了,拿着出去闯吧,你想要的世界。”银行卡被重新放在她面前,谢秉言点了点桌面,一本正经看着她,“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虽然算不上太多,但有了它,你多少也能轻松一点吧。”
他还在笑,“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拒绝我。”
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就像一场惊涛骇浪,转眼间就能将她彻底淹没,击穿她先前所有预设的防御。
强烈的酸涩涌上心头,眼眶迅速发热泛红,视线在对上银行卡时就开始变得氤氲模糊,许令安拼命捂住嘴巴,可还是抵挡不住一些破碎音节溢出。
想道谢,却发现谢谢二字实在太轻,太轻。
谢秉言无奈抽出纸巾,熟练为她擦拭,“哭什么?”
她哽咽道:“...对不起。”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道歉呢,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
“不知道。”
静了片刻。
“再不吃,早餐就要凉了,”他叹气,纸巾就要在桌上搭起一座碉堡,“不尝尝吗?我可是一大早就在准备了,火候也把握得刚刚好。”
许令安最后擤了一把鼻涕,“谢谢你。”
“嗯,不道歉了,改成感谢了。”谢秉言慢慢站起,“只是说说吗?”
她微愣,“什么?”
“谢谢,不付出点什么吗?”
谢秉言年少成名,而且刚刚才把积蓄都借给她了,显然不太需要资金馈赠,据她所知,他当前的困境就只有提升写作、健康饮食以及求爱失败,无论哪个,好像都能和她扯上关系。
许令安警惕抱住自己,悄悄往后移。
真的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全表现在脸上,谢秉言忍无可忍捏住她脸颊俩侧,“又在乱想什么?”
“作为交换,说说吧,你刚刚在紧张什么?”
“很重要的事,你原本以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