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山] 他是天上星》且拥山河

4、一颗小星星

　　山口忠是惊醒过来的，才早上六点不到，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去上学之前，犹豫再三，他还是把青蛙挂件从书包上摘了下来，那本《王尔德作品集》也被他留在了家里。

　　如果真的是月岛萤的暗示，那至少他要告诉月岛萤自己真的只把他当做好朋友，并没有非分之想。

　　山口忠知道这样做很违心，可他永远不会越过雷池，因为那是月岛萤，因为那是他胸口寄居的小毒蛇，因为那是他的可遇而不可求。

　　他害怕一旦越过雷池，他连待在他身边的资格也没了。

　　山口忠自己其实也知道迟早有一天月岛萤一定会离开自己，所以每一天他都在期待离别的那天晚一点来。在他的预设里，至少在月岛萤谈恋爱之前，他还是会一直赖在月岛萤身边的。

　　至少不能是现在。

　　少年心事或许就是这样，上一秒还轰轰烈烈谈笑风生，下一秒却跌入谷底，心事重重。

　　山口忠去上学的途中仍不断催眠自己。

　　月岛萤是我的好朋友。

　　月岛萤是我的好朋友。

　　月岛萤是我的好朋友。

　　.......

　　这次，他忍住一天都没有找月岛萤说话。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去骗月岛萤，告诉他:

　　其实我没有喜欢上你，我也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好兄弟。我承认你在我的心里无可替代，但是和你一样，我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友谊会变质之类的。

　　可山口忠是笨蛋胆小鬼，所以他还有没开口的勇气，也没有自信，可以在月岛萤面前说出这些话。

　　他明明爱月岛萤爱得要死，却要骗月岛萤他只把他当兄弟。

　　山口忠觉得这样觊觎挚友的自己尤其的卑劣。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午餐时间，终于被同班的佐藤同学打破。

　　佐藤是山口忠的前桌，是一个健谈外向的家伙，他敏锐地发现山口忠的书包上并没有挂着山口忠昨天拍的青蛙挂件，于是佐藤用他那非常大的嗓门问道:“咦！山口君，你的癞蛤蟆挂件怎么不见了？不是挂在这个位置的吗？诺！就是这里！”

　　他动作夸张地在山口书包上比划，让山口忠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那、那个啊，因为觉得不是很合适所以没有戴。”

　　“什么嘛，这不是很合适吗？绿绿的和你的头发是同色系哎！”说罢，佐藤一脸暧昧地拐了拐山口忠的肩膀:“这个一看就是情侣款的吧？你谈女朋友啦？怎么样？漂不漂亮？同校的还是其他学校的？学姐还是学妹？”

　　山口忠哪还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光听到“情侣款”三个字就已经够让他心乱如麻了，只看到佐藤嘴一直动个不停，完全不知道佐藤在说些什么了，他赶紧往月岛萤的位置看去。

　　月岛萤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头戴着耳机，没有回头，似乎是没听到佐藤和他的谈话。

　　山口忠这才松了口气。他确实在决定要买钥匙扣送月岛萤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很卑鄙的想要冒充情侣款，但他清楚那并不是真正的情侣款，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情侣款。

　　如果月岛萤不是在暗示他什么，那么他喜欢月岛萤这件事也不能让月岛萤知道。

　　他并没有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山口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配，所以他不会强行要求和月岛萤捆绑在一起的。能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一起就够了，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他默默地下定决心:等哪一天月岛萤不想要他呆在身边了，那么他会自己消失在他眼前的。他不会缠着月岛萤，再喜欢也不会缠着他。

　　这是他作为男人的最后尊严。

　　佐藤还在不停的追问他，山口忠只好无奈的道:“这是个误会，那个是我买给我和阿月的，只是因为觉得可爱就买了，我们没看出来是情侣款。”

　　“不是吧？”佐藤一脸难以置信，但他看着山口组一脸坦荡的表情，再看看月岛萤头都不回的背影，道:“也对，月岛萤这家伙这么受女生欢迎，你在他身边肯定嫉妒还来不及呢！”

　　山口忠只是呵呵，道:“对啊，我很嫉妒呢。”

　　他岂止嫉妒，他嫉妒得都快要疯掉了。

　　要是我是女孩子就好了。

　　山口忠想，要是我是女孩子，我也要给他写情书，还要做最好看的手工巧克力，在天气最好的那天把他约出来，然后超级超级大声地给他说:“月岛萤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吧！”

　　如果他是女生的话，爱也会更光明正大吧。

　　谁知道呢？

　　我永远也成为不了女孩子。

　　这一天直到放学后的社团活动结束，山口忠才找到了合适的时机跟月岛萤摊牌。

　　他们做完训练都累得够呛，坐在训练场休息吹风时，他鬼鬼祟祟摸到月岛萤旁边坐下来，戳了戳月岛萤的手臂，道:“阿月，我有点事情要给你说。”

　　月岛萤扯下刚刚擦汗的毛巾，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看着他。

　　山口忠感到莫名的紧张，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月岛萤是我的好朋友！

　　他吞了吞口水，道:“我、我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没有妄想和你用情侣款的钥匙扣，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当好兄弟，你不要担心我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不是那样卑鄙的人....”

　　山口忠越说声音越小，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胸口里养的小蛇在他的心口剧烈的狂舞，仿佛因为他的谎话而在谴责他。

　　我就是那样卑鄙龌龊的人啊......

　　“哦，”月岛萤语气平平，“那个不是我喜欢才让你买的吗？”

　　月岛萤指了指山口忠的书包:“而且你似乎也不是很喜欢的样子，才买第二天就摘下来了。”

　　山口忠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他问:“阿月你真的没有误会吗？那、那你没有要暗示我什么吧？

　　月岛萤不解:“暗示你什么？”

　　山口忠试探着问:“比如癞蛤蟆不要妄想吃天鹅肉之类的？”

　　月岛萤扯了扯嘴角，点了一下山口忠的脑袋:“你这里在想什么？不是说了是兄弟挂件吗？”

　　“是我要买的，”月岛萤把自己书包上的白天鹅摘下来，递到山口忠手里:“你那么介意那只绿青蛙的话，我们交换吧。”

　　山口忠看着手里的白天鹅，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情况？

　　阿月原来没有误会吗？

　　危机就这样解除啦？

　　好草率啊！

　　山口忠反应过来后，窃喜地又把白鹅挂件推到月岛萤面前:“还是不要啦。阿月不是更喜欢这只小天鹅吗。”

　　月岛萤没有接过挂件，他低头看着一脸欣喜地盯着自己的竹马，几秒后默默移开了视线:“也没有那么喜欢，那只绿青蛙也很可爱。”

　　“嘿嘿嘿，那行吧！”山口忠只好作罢，对他来说小天鹅也好小青蛙也罢，只要是月岛萤喜欢的他都喜欢！

　　他把天鹅挂件挂在自己的书包上，还不忘向月岛萤展示一下，而月岛萤对此什么也没有表示。

　　两人照常一起回家，但分别前月岛萤不忘再提醒山口忠一遍:“明天不要忘记我的青蛙。”

　　“我知道啦，阿月！”

　　“那么，我回去了。”

　　“嗯嗯，明天见！”

　　山口忠愉快地上了楼。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小青蛙挂件先放进书包，以免他给忘记了。

　　夜晚依旧微凉，山口忠洗完澡后学聪明了，穿了一件长袖。

　　他倚靠在窗边，突发奇想他的卧室或许能看到月岛萤家也说不定，于是他从窗户申出脑袋朝月岛萤家的方向张望，但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开满枝丫的淡粉色樱花。

　　还有皎洁的夜光。

　　他抬头望天，月亮被层层云雾遮住了，但天上繁星点点。其中一颗又大又闪，凸显得周围的群星都格外暗淡。

　　山口忠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朝天空抓了抓。

　　他觉得月岛萤就像那颗又大又亮的星星，高傲又明亮，而他怎么抓也抓不住天上的星星。

　　泰戈尔的《飞鸟与鱼》说: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山口忠却觉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飞鸟与鱼，而是月岛萤与山口忠的距离，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山中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