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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私生子 ...


  •   洗车房里,童真卖力地洗一辆荧光绿的兰博基尼,嘴里不知不觉哼起小曲。又洗了两辆车,他慢慢找到心流的感觉,类似平时独自在厨房做菜,忙碌但平和。

      韩东临站在不远处,疑惑地问:“为什么他这么高兴?”

      苟哥“啧”了一声:“平常人一次能见这么多跑车,自然是高兴的。”一边说话,他一边打量韩东临的脸色,好像没有刚起床时那么黑。

      今天初二,大晴天。明晃晃的阳光穿过水雾,过滤出一道浅浅的彩虹。童真伸出手,虚虚地托住彩虹,发出一声喟叹。

      “洗个车也这么慢?”

      童真转头。

      韩东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没骨头的坐像,看起来随时都会从椅子上滑下来。

      童真想问一句“阳春面好吃吗”,但对上他居高临下的视线,又把话咽了下去。想着想着,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水枪失了准头,一簇水滋到韩东临的裤腿上。

      苟哥冲上来,护主的小狗般汪汪叫:“悠着点!还不过来擦干净。”

      “哦。”

      童真拿了块干净的抹布,走到韩东临的面前,单膝跪地。离他近了,那股暖暖的味道又出现了。

      手还没碰到对方,童真被突然抬起的一只脚踹翻了。

      童真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辜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韩东临眯了眯眼睛,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能不能快点,老子今天出门要开小绿。”

      童真半张着嘴:“小绿?”

      苟哥加脚注:“就是你正在洗的这辆兰博基尼。”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劝:“您今天要不要换身衣服?穿成这样去看老爷子,老爷子一生气,病情加重咋办?”

      韩东临指着童真,说:“你来说说,我今天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镶满铆钉的皮衣,低腰阔腿裤,厚底松糕鞋。

      这身疯扯扯的装扮,在颜值的强行压制下,透露出一种不泯然于众的赛博气质。

      童真一本正经地赞叹:“好看!真好看!”

      韩东临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他站起来,扭头就走。

      苟哥背过身时,树了个大拇指。童真挠挠头,莫名其妙——他真心觉得好看啊。

      隔了半个小时,韩东临又回来了。

      这时,小绿也洗好了。

      他换上一身浅色系的休闲装,看起来清爽极了,但他的神情有点倦怠。苟哥适时送上水和药丸,说:“吃点药,精神点。”

      韩东临接过水和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然后钻进车里。

      一阵油门的轰鸣声。

      童真望着远去的绿影,说:“维哥……”

      苟哥连忙打断:“别,你还是喊我苟哥吧。”

      “苟哥,他得了啥病?”

      “抑郁症。”

      苟哥低下头,让童真看他的头顶,说:“给他当秘书,吃一升米的饭,操一斗米的心。你看看,我还不到三十,头发都白了一半。要是不多捞点油水,老子还不如回老家种地去呢。”

      韩东临离开后,庄园的气氛明显轻松了。

      佣人的脚步声重了,说话声高了,脸上带着笑容。

      苟哥一边吃着厨师孝敬的海胆刺身,一边劝童真:“差不多得了。反正好多车,你少洗几辆,我不说,你不说,韩少他看不出来。”

      童真不响,专心埋头洗车。

      折腾了一宿,一身新西装早就皱皱巴巴,如腌菜挂在他身上。

      “大康说得没错,你这瓜娃子,脑壳就是方。”苟哥耸耸肩,打了个哈欠,走了。

      日影慢慢从室内撤退。等到只剩窗边的一条缝时,童真终于洗到最后一辆车,是辆奔驰。三年前的旧款,灰扑扑的,和其他车摆在一起,显得有点寒碜。

      童真揉揉酸胀的臂膀,暗自给自己鼓劲。与儿子和林珊分别了整整二十四小时,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他们了。

      乐极生悲。

      手臂太酸了。水枪没有握稳,掉下砸到车前盖,留下一个指甲盖大的凹痕。

      唱戏的丢了唱本,心里没了谱。

      童真原地转了两圈,在隐瞒和坦白之间,他选择把苟哥喊了过来。

      苟哥瞥了一眼,混不在意地摆手:“不碍事,这辆车不是韩少的。”

      童真悟了:“厨师的买菜车?”

      苟哥笑笑,指着旁边一辆簇新的最新款宝马,说:“这才是买菜车。这辆车是勤少的。”

      苟哥抿着唇,用充满分享欲的眼神看着童真。

      “勤少是哪个?”

      “老爷子的小儿子,韩东勤,”苟哥的小眼珠子四处转转,见周围没人,把嘴巴拢在童真的耳边,小声说,“是老爷子和女佣人的私生子。”

      苟哥的嘴里喷出一股韭菜鸡蛋的味道,童真忍住后退的冲动。

      “那韩老爷子也住在这里吗?”

      苟哥摇摇头:“父子俩失和好多年,加上身体不好,需要经常住院,早就搬到城里头去了。本来勤少也要跟着搬走,但韩老爷子不放心,让他留在这里,替他看着韩少。”

      “能不能带我去见勤少,我想亲自向他道歉。”

      “他和韩少不一样,每天都要按点去公司打卡上班。你要见他,得等他晚上下班喽。”

      韩东勤住在距离主楼最远的一栋三层小楼里。小楼是新建的,风格朴素,和普通的乡间别墅没有太大区别。四周绿树掩映,单独辟出的小花园里布置着一些花草绿植,体现出主人不俗的情致和审美。

      童真坐在园子里的一架秋千上等。百无聊赖中,他拿出手机,在检索栏里输入“抑郁症”,翻了几页,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

      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输入“韩东临”、“韩氏集团”。

      官网弹出韩东临的简历。现任韩氏集团副总裁,美国名校毕业,经济学硕士,还辅修现代艺术。明明是白纸黑字,童真却觉得眼前一阵金光闪烁。

      他用手指点了点网页,心想: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为啥要得抑郁症呢?

      等到了晚上八九点,才等到韩东勤回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领着公文包,从一辆比奔驰更旧的宝马车上下来。童真怀疑,韩家淘汰的佣人车都给了他开。

      同父异母的缘故,两兄弟的相貌不算肖似。与韩东临相比,韩东勤长得只能算清秀。气质更是相差甚远。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童真感到一丝欣慰:果然儿子肖母,西西不像他,也是正常的。

      韩东勤听明来意,客气地把童真请到室内。

      灯光打开。

      韩东勤为他倒了一杯茶。他的额头布满油光,眼皮耷拉着,有一丝打工人下班后的疲惫。

      童真受宠若惊地端过茶杯,说明了来意。

      韩东勤笑笑,说:“没关系。我应该感谢你帮我洗车。最近在赶一个新项目,已经连续好几个月的周末没有休息了,连车也没得空洗。”

      有了昨晚的经历作对比,乍然听见如此通情达理的话语,童真有点感动。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用力握了握韩东勤的手:“谢谢。”

      “我听说你的事了。大哥被爸爸宠坏了,性格骄纵,但本性不坏,你别在意。”

      听他这么一说,童真更感动了:同样姓韩,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喃?

      “他有抑郁症?”虽然明白,这么问很突兀,但是童真憋了一下午,实在忍不住。

      韩东勤垂下眼睫:“都怪我不好。是我的存在,让他不开心。”

      他自责的语气非常真切。童真忍不住安慰他,说:“不管怎么说,这种事都是上一辈人的错,和你没关系。”

      “砰”的一声,

      房门被大力踢开。

      明仔收回脚,退到一旁。

      韩东临像一片乌云,带着一股阴风飘进来。

      童真注意到,韩东勤握着水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放下水,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怎么了?”

      韩东临的眼眶通红:“你对爸爸说过什么?”

      “你不要多心,爸爸只是关心你。昨天汇报工作时,随口问了两句你的情况。我说的都是实话。”

      韩东临怒喝:“你明晓得他身体不好,还要添油加醋气他!”

      韩东勤再想争辩,却被对方一拳打倒。他趴在地上,手指抹过嘴角的血,眼角划过一丝阴冷的光。

      苟哥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劝道:“都是亲兄弟,不如坐下来好好说。”

      韩东临理了理散开的袖扣,轻蔑道:“杂种才不是我兄弟。要不是爸爸护着你,老子早把你赶出去了。”

      童真把韩东勤扶起来。

      韩东勤推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口,又跪在地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大哥,你想打,就打个痛快,反正我的死活,也没人在乎。”

      这时,苟哥的眼角肌肉不断抽搐,疯狂给韩东勤使眼色。韩东勤假装没看见,继续说:“不过,要是柔姨在天有灵,看到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儿子,长大后变成这幅模样,该有多伤心啊。”

      苟哥绝望地捂住眼。

      这句话一出,童真就觉察出韩东临的不对劲。他的脸色阴得拧出水,眼球浮起一层血色,额角爆出青筋,用刽子手一样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韩东勤。

      韩东勤咽了口口水,挺直胸膛,直直地迎向他的目光。

      苟哥虚弱地劝架:“韩少,要是老爷子知道了,该又生气了……”

      韩东临一手推开苟哥,附身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韩东勤走去。

      韩东勤像就义的勇士,无所畏惧地闭上眼睛。

      童真急得要上墙。还没想好怎么办,他的身体已经冲上去,拉住韩东临的手。

      韩东临的手很凉,童真的手很暖。冷暖相触之际,两个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低头看看手,又看看对方。

      像被烫着一般,童真缩回手,支支吾吾半天,吭哧吭哧终于说出一句:“那啥,打人是犯法的。”

      韩东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他如梦初醒般环顾四周,又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放下烟灰缸。

      “饿了,给我煮碗面。”

      “啊?”

      节奏切换得太快,童真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韩东临的背影,发觉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变化,似乎更加稳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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