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冷】温酒断剑》乐正雨枫

1、第 1 章

　　“如果说追命是酒，冷血是剑，那么酒与剑的完美融合就是温约红。”——题记

　　追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温约红了。
　　“很久”是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最后一次与师父分别时，风吹起温约红的衣袂，飘飘洒洒，为那张常年带着酒气与病气的脸增添了一丝仙气。
　　——“酒中仙”。

　　刚得知温约红的死讯时，追命还以为这是师父和自己开的一场玩笑。
　　当他真正看到师父的遗体时，才真真切切地明白：那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人，是真的不在了。
　　他不会再与追命饮酒谈心，也不会再絮絮叨叨地说他那些陈腔滥调般的艳遇与情史。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崔略商”这个名字，还有那如酒似歌的清冽剑意。

　　追命为温约红立了一座坟。
　　他没有悲声痛哭，甚至没有流一滴泪——也许，“眼泪”这个词，已经不适合他这种年纪的人了。

　　他只喝酒。
　　他仰头，豪迈地灌下几口醇酒，仿佛要将这天地日月、江河湖海都一口饮尽。
　　就连饮酒的姿势都像极了温约红——
　　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徒弟。

　　冷血踏进老楼的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暗自叹了一声——
　　这两人明明那样相似，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温前辈是三师兄的师父？

　　“三师兄……对不起。”
　　冷血走到追命身侧，凝目看着自斟自饮的师兄，低声说了一句。
　　追命听见此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正色道：“怎么了？为什么道歉？”
　　冷血缄默片晌，才犹豫道：“神侯府的人告诉我，你是‘三缸公子’的徒弟……”
　　追命立刻就明白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般开口：“这不是你的错。”

　　“温前辈是为救我和小刀姑娘而死的。如果当初我没有上四房山……”
　　冷血依旧十分自责。
　　若他知道温家几位前辈会被于春童杀害，凌小刀会遭遇那样的威胁，老渠会遭受如此劫难，他绝不可能轻信敌言。
　　但事实是他信了“蔷薇将军”的话，还对那匹马起了怜悯之心，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灾难。

　　追命给冷血倒了一杯酒，示意他坐下来陪自己喝。
　　“这是我师父的选择。我相信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
　　冷血不说话了。他默默在追命身旁坐下，端起那杯酒，浅浅抿了一口。
　　他向来不喜欢喝酒。
　　但是见过了温约红的剑后，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
　　除酒之外，世间再无一物配得上那样惊艳的剑。

　　“四师弟，如果是你呢？”
　　追命一边品着美酒，一边打量面前的英朗少年，眼底浮上一层淡淡的醉意。
　　“如果你遇到一名为保护百姓而身中剧毒的少年，和一名面临污辱的少女，你会救他们么？”

　　“我会。”
　　冷血不假思索地答道。
　　“哪怕丢了性命，也要救他们？”
　　“当然。”
　　追命朗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冷血的肩膊。
　　“我师父也一样。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别自责了。我想，要是师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高兴的。”

　　冷血喝完了杯中的酒。
　　他抬头看着追命，以为对方会再给自己添上一杯，就像当初那个满面笑容地劝他喝酒的崔各田。
　　而追命这回却按住了酒坛，不仅没再劝酒，还不准他继续喝了。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再喝了。”

　　冷血盯着追命看了一会，冷峻的眸子里忽而闪过笑意，似一抹明亮的星火。
　　“你笑什么？”
　　追命见他展颜，心中一阵莫名，却也有些欣慰——小师弟的心情总算是好起来了，不像刚才那般沮丧低落。
　　“我想起了劝酒的崔各田。”
　　冷血忆起旧事，顿觉好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得抿唇忍住。
　　“抱歉，我那时不知道你是我师兄，还把你揪起来，挂到墙上……”

　　“唉……你啊。”
　　追命揉乱了冷血的头发，听着小师弟不满的抱怨声，嘴角勾起一丝散漫不羁的笑意。
　　“想笑就笑吧，别忍着了。不知者无罪，你三师兄哪里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冷血如今不能喝酒，追命干脆给他倒了杯茶，递给冷血。“怎么样，在神侯府的这些天，感觉还习惯吗？”
　　“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
　　冷血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却并没有立刻饮下。
　　他望着从茶杯中升腾而起的白雾，慨叹道：“我们平日都在外查案，浪迹天涯，也是偶尔才回神侯府。”
　　所以，无论习不习惯，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正因为平时餐风露宿，才更需要有一个温暖的家，停歇片刻。”
　　追命斟了一杯新酒，托腮笑道：“可惜了，四师弟你也是个不爱喝酒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不常喝酒，我当初听说世叔收了个新弟子，还以为终于有人能陪我喝酒了。”
　　“抱歉……我确实不喜欢酒。”
　　冷血并未料到还有这样的事，想到自己辜负了师兄的期待，便觉得有些难为情。
　　追命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反正我独饮也别有一番滋味。”

　　许是因为历经风霜，看惯了人间冷暖，追命的眸色总是很深，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即使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也能表现得很健谈——或许他表现出来的，只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样子罢了。

　　“时辰也不早了，小师弟你早点休息罢。”
　　追命和冷血聊了一会，眼看天色不早，便催促他回去歇息。
　　冷血点了点头，起身时瞥见一抹映在酒中的月光，清寒冰凉，衬得那道独坐的人影分外孤寂。

　　“三师兄，下次如果没人陪你喝酒，你可以叫上我。”
　　这句话在冷血心中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不知是否错觉，他说完之后，似乎看见追命的眼神亮了一瞬，犹如久埋尘世的神兵被人擦亮，重现光华。

　　今夜的风很凉。
　　冷血踏着月色走出老楼，望着枝头绽开的几朵桃花，莫名感觉心情不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