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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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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首奉山独孤峰-魔教总坛。
刑堂地牢。
…沉稳的脚步声从地牢入口处的石台阶上方传来。
恭身于台阶下一侧,静立等候的牢头跟医士闻声同时抬头:
望了一眼后、又随即低头——当脚步声拾级而下行至两人身前方停住时,他二人一齐向来者躬身施礼道:“参见嬴堂主。”
微一摆手示意免礼;嬴越只简洁询问了两个字:“如何?”
医士跟牢头暗自对视一眼:面上都难掩沉重犹豫之色。
但两人也不敢怠慢——牢头微踏前一步,率先恭声回复道:
“禀堂主:玉右使是想服毒自尽——毒囊藏在他的牙齿内。虽然属下等发现得早、及时制止了他;但是…”
说到这里,牢头身旁的医士接口禀报道:“但是:毒素已侵入了脉络。”
“——因为这种毒是玉右使自创的毒药、只有玉右使一人才有解药。如果玉右使一心求死不自救的话:属下对这种毒也无能为力、更回天乏术。”
“…以毒素蔓延的速度看:目前玉右使的命:恐怕最多…仅能再支撑‘半个时辰’了——”
“…我知道了。”
壁灯光下,年轻的魔教刑堂-堂主负手伫立目光深邃;缓声续道:“本堂去见他。”
地下第三层,第十一号独立牢房。
为防止在此监禁的魔教叛徒、前魔教振刀阁右使-“毒玉郎”玉无双再次“畏罪自杀”——不但牢头加派人手对他严加看守;就是医士也特别指派了一男一女两名医护人员留守在牢房内、随身照料玉无双。
此刻,这位一身落拓囚服也无损其美的绝艳少年,云发半披;神色惨白地由那名女医护人员从身后搀扶支撑着自己…勉强靠身依坐在没有床榻设施的牢房内石板地上。
…他微微睁目,从显得有些模糊的视野内:逐渐出现了在牢灯映照下…青年-金冠玄服、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
玉无双嘴角牵动,看似看得一笑。
嬴越停步重锁之前,没有叫人打开牢门、只面向牢内囚徒;神态沉静,不动如山。
两人间隔牢房门栏隔空对视;一里一外,一坐一立。
玉无双静了静,率先向魔教刑堂-堂主开口道:“……我服了毒;不吃解药的话、半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亡。”
“而我死了…就没人知道:‘那把刀’的下落了——”
“玉右使言重了。”
嬴越淡然道:“——你跟巩帮主合谋盗取本教秘宝。即使你不在了:还有你的同谋可以提供线索。”
玉无双笑了:“你错了嬴堂主;巩逸凡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莫离刀到手后是我藏起来的。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知道那把刀现在身在‘何处’。”
顿了顿,绝艳少年喘了一口气后;又勉强提气、加重语气重申道:
“——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再找回’你的‘本教秘宝’莫离刀了-嬴堂主。”
“那么,”
魔教刑堂-堂主依然神态淡然地询问囚犯道:“——敢问玉右使:你要‘怎样’-才不会去死呢?”
“我要巩逸凡的‘未婚妻’给我陪葬。”
“…!”
“——那个贱人…胆敢勾引我的男人……我绝饶不了她、我不会让她跟巩逸凡双宿双飞、风流快活——”
“嬴堂主、”
在女医护人员怀中猛然挣扎直身坐起、手指嬴越;
玉无双美目圆瞪、咬牙切齿;全身都似发出怨恨毒气般一字字道:
“——你给我拿回钟四秀的人头——我就答应吃解药活下去、告诉你莫离刀在哪里!”
“我拒绝。”
嬴越冷漠道:“本堂不杀女性。”
“你——”
不待玉无双震怒发作;嬴越一伸手、身后立即走上一位属下恭谨奉上一物;
嬴越将此物托在手上、举在牢门前;又续道:
“——何况:本堂也已找回莫离刀了。”
“!!!”
毒玉郎的面色第一次彻底惨变。
他瞪视嬴越托在手上的古朴玉匣双目欲裂;难以置信地嘴唇颤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蓦地一股热血直喷出喉!
“嬴越…”玉无双吐血嘶吼:“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本堂不是说过了吗。”
魔教刑堂-堂主平静道:“——即使玉右使你不在了:你的同谋依然可以提供线索。”
他停立在牢门外遥视少年那张好似被突然抽光全部生命力的失血艳容;
看着这位前魔教振刀阁右使此刻双手揪紧心窝、满眼锥心深痛的凄厉表情;继续解说道:
“巩帮主预料到你会背着他藏起莫离刀、所以一直暗中留意你的行动。结果:你果然如他所料……只不过这也正中他下怀。”
“——等你走后,跟踪你的巩帮主就取走了你藏起来的莫离刀。”
“然后,他向本堂飞鸽传书、举报了你的行踪下落;本堂也才能这么快就将你缉拿归案。”
“什么——!!”
玉无双再次震惊得猛仰起头瞪大双眼、失声叫道:“——是逸凡他——”
可一语未尽,又一股鲜血狂喷出口、染红自身的衣襟囚服、也溅上脸颊……令他再次痛苦地揪住心口蜷曲下了身体;不住急喘抽气——
“玉右使,谈了这么久,也快到半个时辰了。”
嬴越将手上刀匣重新交给身后的属下;背敛衣袖负手询问牢中囚犯:“——本堂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吃解药吗?”
“我吃…我要活下去——”
少年僵硬身躯,
一点一点如慢动作般缓慢地重新抬起头;努力睁大双眼上视着牢门外的魔教刑堂-堂主——眼神空洞又决绝地嘶哑回答道:
“——我要活下去亲手杀了巩逸凡。”
首奉山后山,指天崖。
极目亭。
…夜色苍茫;亭灯摇曳;一点人影,沿着极目亭崖下、山间那条起伏连绵的栈道踽踽独行而去、渐行渐远。
一身玄服金冠的卓然公子负手伫立于极目亭中、居高临下地俯望着那条身影终于被湮没在满目夜色之中彻底消失行踪后;开口发声,询问了随侍在侧的医士一个问题:
“据闻武林名门钟家堡的钟四小姐:与四海帮-帮主巩逸凡的婚期预定在下月初九日。”
“——医士:你认为玉右使目前的身体状况:他能支持到钟家堡吗?”
“这…”
医士皱眉,据实以告:“如果一路顺利…应该尚能支持。”
“但是——”顿了顿,医士的语音变得凝重:“若遇到袭击、或是想强行运功动武的话……则不行。”
…虽然玉无双在自身彻底毒发前及时服下了解药;但是已侵入脉络的毒素依然重创了他的身体。
加上他又不肯善加休养、一旦解了毒暂时保住性命后便片刻不停地当即就动身赶路……这双重折腾下:医士以专业经验最乐观的估计:玉无双体内的功力也至少已损了六成——
即使玉右使能运用其独门心法进行自疗修补;但恐怕真要对敌的话:他目前最多也仅能发挥出不到四成的功力……而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
毒伤难除。一旦运功激发必然导致其经脉崩毁寸断——届时神仙无救。
…心中暗自一叹。
医士不禁回想起适才在地牢中,目睹牢房里终于肯服下解药自救的少年,在吞下药丸后又迫不及待地向魔教刑堂-堂主开口……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对魔教刑堂-堂主说道:
【嬴堂主,请你允我百日之期限后:再来向你领刑——】
【…本教铁律之一:‘凡有所亏欠者定必追偿’。】
【我玉无双身任振刀阁右使、却里通外人监守自盗……我欠下本教的这笔债、我会以命抵偿万死不辞;但是、在此之前…】
【——巩逸凡欠我的‘债’:他也必须先还给我!!】
…夜凉如水,山风阵阵。
随同上司一起站在山崖亭中举目眺望群山夜幕的医士在静默了一阵后;又低声轻道:
“堂主,以属下愚见:其实就算玉右使能支持赶去钟家堡……恐怕:他也回不来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是捱不过‘百日’的。”
“……”
嬴越没有搭话。眼前重峦叠嶂如巨幕:逐渐浮现出那一夜、他只身造访四海帮的情景——
汇丰府城-四海帮总坛,凌霄楼书房。
…灯盏尽灭,器宇轩昂的华服帮主在暗室内跪倒伏地、汗透重衣;
全身都战栗不止地泣声道:【饶命、饶命啊~~!魔尊大人——】
【小人只是听命岳丈钟堡主行事:必须要以‘莫离刀’做聘礼、才允许秀儿下嫁于我…所以,才不得已冒犯——但这绝不是小人本意!】
【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小人愿将莫离刀完璧归还——请您千万别杀我!别杀我啊~~~~~~~!!!】
“…医士。”
“属下在。”
“回去吧。”
“是。”
…默然转身,魔教刑堂-堂主嬴越负手径自走出极目亭。
医士停了停,最后瞥了一眼亭下已空的栈道——忍住心中喟叹;也转身起步跟随在堂主身后、快步离去。
【-魔血江湖之[莫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