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Code 7700: Just can't help it...!》松鼠光年

10、5.3

　　坂井知子平时不常用电脑。更不用说在自己长子去世的这个周二。
　　但是手机上却收到了女儿同学在前一天晚上发来的讯息：“知子阿姨，一定记得看邮箱！”
　　会是什么事呢。
　　擦过墓碑之后，知子已经有点疲惫，本想等到家再说，但却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打开了邮箱，竟然是一份视频文件。
　　点击。
　　“大家好，我是1年2班的坂井明日未，想把这首歌送给我的哥哥。”
　　知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关掉了应用，然后迅速关机。
　　她几乎要不能呼吸。

　　到家之后，输入电脑密码，回车，关机。再打开，再输入，再关机。
　　……
　　耳边是女儿的声音。
　　“想把这首歌送给我的哥哥。”
　　知子的电脑屏幕终于亮起。

　　明日未和她的哥哥彼方唱歌都很好听，但明日未更加内向，远不如彼方站在台上那么引人注目。
　　可安静的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镜头的最中央，手臂夹得紧紧，紧张又僵硬地举着话筒，如同知更鸟一样，唱起了歌。
　　给她的哥哥。

　　妹妹出生却嫌弃“怎么不是弟弟啊，不能一起踢球了”的彼方。
　　在家里练习，被看电视的明日未凶“哥哥太吵了滚出去”，一边嘟囔“你有没有在学习”，一边放低声音的彼方。
　　幻想上了大学会有一个会架子鼓的女朋友一起玩乐队的彼方。
　　每天早起抹发胶的彼方，把零花钱给妹妹买自己并不喜欢的漫画的彼方。
　　最害怕蟑螂的彼方，最喜欢可乐的彼方。
　　站在舞台中央，带动观众挥舞手臂，放声歌唱的彼方。
　　坠落在最讨厌雨季的彼方。

　　知子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天。
　　永无止境的微雨傍晚，在她怀中逐渐冰冷，像月之花一样失去声音的彼方。
　　和被拦在警戒线之外，远远望着自己和彼方的女儿，明日未。

　　然后明日未转头逃回了家。
　　于是她自己也心安理得地逃避了。
　　握紧留下来的，抛下不需要的，将一切苦痛束之高阁。

　　视频里的明日未唱到哽咽了一下，坚强地唱过最后一句，低头深深呼吸。
　　这样的明日未让知子觉得非常陌生。就像是……忽然在一夜间成长到能够理解四季更迭的年龄。
　　将她这个作为母亲，作为长者的人，远远抛在身后。
　　妹妹鸟唱完哥哥最喜欢的旋律，把话筒插回架子上，走上侧面深深鞠躬，缓缓，缓缓地向后退去。
　　为话筒架之前，留下了一个似乎是谁存在过的证明，久久地凝视着。
　　然后，在伴奏停止之前，消失在舞台镜头之外。

　　——

　　知子站在楼梯的另一侧。
　　“彼方……”
　　喊着一个不会再有回应的名字。
　　打开了尘封许久的门。
　　……
　　她感到很诧异。
　　如果每天面对女儿的脸，那种断续袭来的钝痛如同一把软刀，令她不得不谈到生活时三缄其口，那么门背后的东西，理应瞬间淹没她，将她流放到长久永恒的悲伤之地。
　　但是……
　　但是那扇门的后面，根本没有眼泪。
　　是柔软的，温暖的，彼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妈，我回来了。……妈？！”
　　女儿在门口愣住，书包掉在地上。
　　“没事，”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怕太潮了，收拾一下你哥的东西。”
　　于是明日未把书包放到房间之后，又走了过来。
　　“我就说吧，我哥房间肯定超级乱。”踢了一脚收纳箱，下面露出一只袜子，“你看，他每次不洗就藏在这。”
　　“嗯。”
　　“我去，赶紧让我看看他买的写真。”拉开书桌第三层抽屉，“额，这个都发霉了，喏，你看呢，一大摞。”
　　“是呢，背面都黑绿黑绿的。这个还好点，只有一半是黑点。”
　　两个人看了看彼此。
　　“扔了吧，怪恶心的。爱豆的脸都看不清了，像灵异照片。”
　　“我去拿垃圾袋。”
　　……
　　“彼方的床边小台灯还能用。我拿去擦擦。”
　　……
　　“我哥竟然在数学课本里藏零花钱！！他怎么知道我不会碰！！我真是服了我的亲哥哥！！”
　　……
　　“彼方的手表，明天我换个电池，你拿去戴吧。”
　　“我哥问了三遍，你们当时不坚持说这就是男士款吗？”
　　“……”
　　“难怪我哥说带着特别想翘兰花指。”
　　……
　　“被子也该洗了，我揭下来。”
　　“——妈！”
　　知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声音突然紧张的女儿。
　　“……我哥把小黄书都藏下面了。”
　　把被单折起来一看，真的有很多本。平平整整铺成一片。
　　“他睡觉也不嫌硌。”
　　“我就说吧我哥有时候特像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日未笑得拍起大腿，一直笑得趴到地上。
　　知子看着她笑。然后自己也笑了。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桌面上陈旧的绘本和画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