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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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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眼,他对着床边的轻纱发呆。死了吗?没死,为何身上没有痛楚?死了,又为何感觉如此的实在?他打量着这间房,虽是简陋的草屋,但屋里的摆设一丝不苟、纤尘不染,房子的主人该是个严谨的人。草窗斜斜支着,窗外阳光明媚。树影斑驳,树上开着朵朵粉色的小花,让人好不惬意。
“醒了?”话音未落,一个粉色身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把药喝了吧!能坐起来吗?”
一点头,他拉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却又浑身无力,手一松,跌回床上。好狼狈、真丢脸啊!看着他懊恼的脸,她一笑,把药放在床头的椅子上,坐在床边扶起了他。靠在她身上,萦绕他鼻间的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稍一抬头,是她美丽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稍一低头,呃……非礼勿视。
他涨红着脸,就着她的手,想快点喝完这碗药,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姿势。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忽然玩心大起。拿着药碗的手,一下高、一下低。他喝得辛苦,她玩得兴起。他一急,呛到了。一咳嗽,震得胸口上的伤口都裂了。血渗出来,在白纱布上晕开了,像一朵鲜艳夺目的彼岸花。
她连忙点了他的穴,止住他的咳嗽。
“谁叫你喝得那么急,看吧!伤口又裂开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平在床上,她转身找出包扎的药和布。回到床边,却是一滞。刚刚他是昏迷的,她帮他上药,也没想太多。可现在他是清醒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想到要在他的注视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涂涂抹抹,她的脸微微泛红。他察觉她的为难,
“让我自己来吧。”说罢,伸手要接过她手中的药,却牵动受伤的伤,血又流出来了。
“别!”她马上按住他的手,“还是我来吧!”
于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她红着脸气氛严肃的、专心致志地帮他上药、包扎,他也认认真真地、兢兢业业地闭眼装睡觉。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屋里只有药瓶的碰撞声和纱布的撕拉声。
穆舜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平和。
“好了。”帮好最后一个结,她站起来,伸了一下腰,像只慵懒的小猫。
“谢谢。”他不敢再乱动,只扭了头,望向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为什么我的伤口不会痛?”
她收拾起染血的纱布,正往屋外走。听到他的问题,停下了脚步,“我在你的伤口上用了麻药,所以你暂时不会感觉到痛。另外,谷里的任何一朵花、一棵草你都不要碰,要不然怎么死了都不知道。”语带警告,说完就跨出房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傍晚时分,她端了饭菜进来。一荤一素,两碗白饭。都是清淡的农家小菜,他却吃得有滋有味。几下就一碗白饭下肚,放下碗筷,他望着还在低头吃饭的她。她其实吃得不少,但吃得很优雅。满满一口饭菜,圆鼓鼓的小脸,细嚼慢咽,然后重新再来。他发现,只是看着她吃饭自己也会觉得很满足、很幸福。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无条件宠她。只愿她好,岁月无惊。她早就觉察到他灼人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回应。抬头想瞪他,却在四目相接时不争气的红了脸。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低头拼命吃饭。
饭后,她掌了灯,拿一本药书在灯下看得入神。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又不能随意走动,望着灯下的她也望得入了神。她很高,但因为骨架很细和很瘦,反而更显娇小,又绝不是病恹恹的弱不禁风。粉色的纱衣衬得她越发的娇嫩,纱衣下是让人充满遐想的曼妙曲线。小脸很白、很尖,五官很精致,右脸靠近耳侧有一颗小小的痣,据说那是情痣。当一个人在弥留之际,她的爱人为她流下一滴刻骨铭心的泪水在脸上,这滴泪水将化做来世的一颗痣。是谁这么的幸运能成为她上辈子的爱人,又是谁能在这辈子得到她呢?想到她会属于别人,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到不解之处,她的小八字眉会皱在一起。鼻尖微翘,让人很想咬上一口。她总是喜欢咬着唇思考,看她这样折磨那两瓣薄唇,他想一尝她的味道。
美人如玉在前,他已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缓缓开口:
“请问姑娘,你是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她哭笑不得地望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如斯美人,不应在人间,该是在天上。”
又来了,他总是喜欢这样盯着她来看,看得她很不自在。放下书,她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如胶的眼神。
“哦?如果我不是人,那公子呢?”
“我不知道。我至今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你就这么想死吗?”
“不是。原来不想的,见了你之后就动摇了。如果死了才能看到你,那我选择死。”
她知道他有治国才能,却不知原来他的甜言蜜语也说得那么的流利,那么的理所当然。她背对着他,他自是看不到她红透了的脸。
“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我是人,公子也没有死。”她转过来,眼带着笑意,“我‘不慎’救活了公子,那现在该是怎么办才好?”
“你活我活,你死我死。”他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出承诺。
她愣住了,如花的笑靥僵在嘴边。原以为只是一时的玩笑,她却从他的话中读出‘认真’二字。这玩笑,开大了。
她低下头,不说话。气氛有点冷,他只能转移话题,
“在下穆舜,敢问姑娘芳名?”
明显感觉她的身子一颤,头再抬起时,眼中是让人寒心的冷。
“我没有名字。天色不早,公子还是早点歇息吧!”冷冷的语气中带着疏离。
灭了灯,她推门而出,洒进一地的银色月光。阖上门,把两个人隔开两个世界。月光没了,就像戛然而止的琴声,突兀、让人不安。那他们呢?他呆呆地望着那扇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她不高兴。想起初见的她,红衣妖娆,由远及近向他缓缓走来。白天里的她,粉衣轻盈,如微风徐徐,让人适意极了。而刚才的她,那个冰冷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她就像是一个谜,明知危险又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躺在床上的他了无睡意,想坐起来,一动又扯到了伤口。
“嘶……”药力开始退了,他浑身的伤口都在痛,连带他的心也隐隐发痛。远处一阵箫声响起,入夜后的山谷万籁俱寂,此刻唯有这箫声轻绕耳边。无名谷中应该没有其他外人,那吹箫的人是她?为什么她的箫声那么哀怨?是他错了吗?他只是想靠近她、了解她,却没有想到吓到她了,也许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罢了。箫声中似有魔力,像一双温柔的手抚过他发痛的伤口,慢慢的痛楚减轻了,他也在这箫声中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