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碝乘燕》一尾雏

1、楔子

　　北岳矶子山，七十二洞天之首，有一座绵绵崖，陡峭屹然，草木不绝，四季常青，却几世几年都了无人迹。

　　这日，于绵绵崖正峰之顶，却见一老一幼迎风倚崖，恍如仙人遗世。
　　年长的约莫而立，面色如玉回光，精神奕奕飘渺，彷如天人。
　　那年幼的女童看似八九岁光景，似有些弱柳扶风之质，于崖上立得有些艰难，不过英姿勃勃，俊美异常，眉眼间一股凌厉，令人谓之出尘。
　　不远处另有一俊雅少年，风度不及老幼，多了些凡尘气质。腰间一把俏剑，刻着七星。
　　“陨儿，从此地向东南，可看见什么？”
　　师父一声唤，那女童竟于乌睛白目之中又生出一对瞳仁来，原是个重瞳子。
　　“烟柳缠绵，有些水汽...虹霓，雕梁，各种玩物。看见这个瑰色的地界，最为醒目，师父说的可是这地？”
　　原来小小年纪却是个千里眼。
　　“哈哈...正是，正是。只是陨儿啊，师父所见与你之所见似有些出入，不如你亲自去此地查考一番，再来告诉师父那儿是怎么个景致？可好？”
　　“师父...”那小女娃面露难色，并不觉得师父是在开玩笑，但对这番建议却似有不情，“那，师兄可否与陨儿同去？”
　　“青儿的选择，为师怎会知道？”
　　这边两人用内息屏蔽山风对话，稍远处的少年听不真切，疑惑地回望看着自己的两人。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师父不能直接告诉陨儿，却偏要陨儿自己去...”孩子说着便哽咽，转身拉扯师父衣襟，洒泪翩翩，玉色小脸如仙容沐雨，随之娇语连连，“央京路途遥远，纵是花团锦簇，毕竟喧嚣是非之地，并非我等修行之人乐以安身之所，师父既自己不去，为何陨儿要去？没了师父和青哥，陨儿靠谁人立命？...”
　　“咳...你本不是为师的命，为师即便一生神算，也没有资格替你安排命数。只能教养你长大，现在你长大了，健康了，能跑会飞了，有些事你自己去探知，比从为师嘴里说出来要好。你若真念我十年为师，训教情切，以后就随了师父的嫡姓，这个姓氏背后的头衔，为师已然无牵无挂，不如留给你，作个最后的安保屏障罢。”
　　说罢，一抚孩子的泪眼，隐去了那一双重瞳，“为师最后一次替你掩去双瞳，也解开了瞳中封印的前缘种种，要不要看，要不要追问和相信，全看你自己。”
　　“师父...如是师父，会怎样选择？”当真要去那个狰狞陌生的地方，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价值的秘密？
　　“陨儿，许多事，我不想自己告诉你，就是怕自己不小心流露了自己的立场和感情，与你不公。不过纵是你问我，我也只得告诉你，这世间的事，我苦学了十年，揣度了十年；推翻了十年，又不屑了十年；尝试去忘记十年，又尝试去追忆十年...多少十年已过，确仍然有各种思绪情感挑战每一个我自以为无坚不摧的信念...我已经无法告诉你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为师现在的心境，连自己也无法描绘出来，你要是真想要点最后的点化，我只有一句话，已写在留给你的书信里。以前我信誓旦旦教给你的东西，大可都忘了，只记住那句话，虽不是什么万全的信条，至少可让你今后行事无悔于心。为师会在暗中助你，无论你最后选择如何，为师定会竭尽全力，无论进退，保你全身。”

　　为师的说罢，年幼的也止住了眼泪。二人情感宣泄完毕，又是一副天人之姿，端端立于崖上。孩子眉头尚有一丝凝锁可以辨识，师父却又吟吟笑起，似乎对刚才的一切都不以为意。
　　“陨儿啊，要想勇敢，只要不害怕就行了...”

　　师父浅笑带风，孩子脸上，一丝忧絮拂过，几不可察。

　　远处流云抽丝，风里尽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