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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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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后白明钧立刻安静下来,去医院的途中他全程保持沉默,到医院大门口时,他问了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来医院?”
从后视镜看一眼爱人略带疲惫的脸,林旭阳笑:“给我做产检嘛。”
咕哝句“吓死人了”,白明钧不再说话,他意识到一些问题,从前天到现在的时间迷迷糊糊的像是做梦,他记不太起来。林旭阳让他下车,他乖乖下车,今天外面日头足,晒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转头去看林旭阳的侧脸,严肃得吓人,倏然而起的一阵微风似乎吹薄了脑海中的雾气,于是他让林旭阳多笑笑:“我家没有精神病史。”
“我知道。”拍拍白明钧的后背表示安慰,林旭阳面容沉静。
这样真好,白明钧想,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他在身边就觉得安心。
在服务台问清楚科室的具体位置以后,路上林旭阳问白明钧记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有印象,但隔着一层雾。”白明钧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我是旁观者一样。”
林旭阳不无担心地捏捏爱人手指,想安慰点什么又词穷,过去白明钧很少给他安慰自己的机会,导致林旭阳习惯了有问题依靠白明钧。
他站在白明钧身后听医生问问题,听患者对答如流。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做了个梦,梦醒后一切恢复正常。林旭阳没忍住将手搭在爱人肩头,他想说咱走吧;白明钧专心回答医生的问题没看他,只是抬手覆盖他的指尖。
询问过病史,做过问卷之后,医生给白明钧开了脑功能检测,林旭阳陪在白明钧身边。握住林旭阳的手,白明钧安慰他不要怕。
结果出得很快,白明钧拥有一个十分健康的大脑,没有脑瘤没有受伤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异常放电,医生初步判断是近期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觉,林旭阳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他很愿意相信医生的判断,但无法说服自己压力过大会让一个人分不清幻想和现实。
“那大夫,我该怎么做?”
医生敲击键盘写下病历:“顺着他点就行,我看你们俩感情挺好,平常多出去玩玩,聊聊天散散心。”
“哦,”林旭阳点点头表示明白,转头他喊白明钧,“钧哥,帮我看看我水杯是不是落在做脑电那里了。”
“好。”
白明钧出门后,林旭阳坐到医生身前,压低声音做贼似的问:“他真不是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什么的?感觉他整整三天都活在另一个世界。”
医生脸上浓得化不开的疲劳使他看起来更像大梦初醒,听林旭阳这么说他不免皱眉:“嗯……怎么跟你说呢,本来是该这么怀疑的,不过分裂症的其他表现他都没有,你像精神分裂典型的会性情大变、伤人伤己,他都没有,也没有失眠焦虑的症状,安下心来就行。”
突然林旭阳觉得小腹隐隐作痛——要不去北京上海看看?
拿到单子后林旭阳离开诊室,轻轻关上门,正好看到白明钧端着水杯回来。
表情、身姿、步态,没有任何问题,林旭阳接过杯子喝口水,与白明钧肩并肩走回车上,今天下午有个例会,他们穿了正装,林旭阳自觉坐到驾驶位,问白明钧要不要吃点东西。
副驾驶的白明钧没回答,而是专注地看林旭阳,直看得林旭阳不好意思地撇开眼睛:“看什么呢。”
“我要是真疯了怎么办?”
“那我陪你疯呗,”林旭阳倒是笑得大度,“你别开后宫本就行。”
本来还在伤感的白明钧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开后宫你阉了我。”
林旭阳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赶紧摇头:“不要。”
白明钧神色凛然:“男人,你敢拒绝我。”
变太快了吧也!林旭阳一脚刹车踩下去,打方向盘准备掉头回医院。
“开玩笑开玩笑,”差点让安全带勒死的白明钧揉揉脖子,“小心看路。”
拧眉长叹,林旭阳默默把车停到路边车位,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子很认真地对白明钧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白明钧心里泛酸,再过四个月多点是他们相恋十周年纪念日,他不觉得自己这十年里做得多好,同样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让对方担惊受怕。
随手摸下僵硬的脸,林旭阳想从口袋里摸烟,他努力了三次,居然没找到口袋入口;白明钧摸出自己的烟盒和火机扔给他:“戒了吧。”
林旭阳单膝跪到座椅上,把自己的身体扔给白明钧,而后伏在白明钧怀中低声咒骂:“去你妈的。”
不得不的,白明钧的心脏跟着他的嗓音抖了抖,问题出在他身上,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只好将爱人后背从头顺到尾算作安抚,他重复手上的动作,眼睛却不自觉地放空。窗外车水马龙,窗内二人紧紧相拥,独享一方静谧。
留给他们难过郁闷的时间不多,再次稳坐驾驶位的林旭阳已经平复了情绪,比起已经完全放空的白明钧他脑子转得飞快:
首先,某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完全没影响白明钧的智商,尤其是做决策时的判断力,不过回去要立刻让财务把支票锁好。
其次,对待员工和几位股东,林旭阳一个头两个大,这才几天,白总亲自开了十三个人,包括隔壁公司陈总家二婶子兼保洁和楼下大厦的保安及他们的大甲方周亚杭,害得他跟屁股后面到处给人赔笑。
最后,林旭阳隐晦地笑笑,唯一的好处,重回青春与活力,激情四射。
他没注意后视镜里的自己什么表情,否则他绝对摒弃杂念认真开车。
那叫一个腻歪。
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白明钧发疯开发了林旭阳的潜力,在此之前林旭阳日子过得就差吃素了,作为男人他自己也承认白明钧不出轨属实相当不错了。
不是讨厌亲密行为,而是累,理论上三十来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可每天下班总觉得浑身没劲,除了睡觉不作他想,而他知道白明钧没出轨是因为每天晚上白明钧必须搂着他才能睡着。
白明钧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不吃药的话会整宿不睡觉。
很纯洁,真的很纯洁,纯洁的日子过惯了,要不是白明钧抽疯,他还以为钧哥跟他一样无欲无求呢。
咂咂嘴,林旭阳想开了,去他的养生:“钧哥,我突然想吃点辣的,你能行吗?”
白明钧是香港长大的北京人,于吃辣一道可以说先天没遗传后天没条件,但他作为一个五好青年,通常林旭阳想吃,他舍命硬陪。
“真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林旭阳侧目,想嘲讽他梗太老没新意,结果一撇眼让他发现不对劲:“钧哥?”
“大胆,谁允许你叫我名字。”
林旭阳苦笑着做最后挣扎:“别开这种玩笑。”
白明钧冷笑不语。
“叭——”林旭阳狠捶方向盘,喇叭发出悲愤长鸣,惊得过路君子口中家庭成员奔涌而出,一时间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川菜馆。
“夫妻肺片、水煮牛肉、孜然小土豆,”忿忿瞪眼对面老神在在的人,“两锅大米饭。”
“好嘞,”饭店大姨收起小本本却没走,看了看两个人后她说,“孩子,我们家菜量挺大的,看你们体型俩菜足够。”
林旭阳刚想说吃不了打包,白明钧接上话了:“夫人让你去还不赶快!”
大姨愣了,林旭阳麻了,顾不上膝盖“咣当”磕到桌面,林旭阳扶着大姨肩笑哈哈:“你少看人大姐年轻逗人家,别介意啊,他闲着没事学您刚才听的小说,呆会儿我教训他。”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糊弄过去了,可惜大姨不是普通大姨,她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我没听这个。”
不得已林旭阳凝神细听——“女人雪白胴|体傲人双|峰让楚凌轩欲罢不能,急忙迎上,一双贼手四处点火……”
妈耶,赶紧自动屏蔽音频,林旭阳看店外骄阳似火再看店里人声鼎沸,觉得自己还是年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听黄|书合理吗?!合适吗?!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白明钧控制不住自己,手撑桌面缓缓起身,看向大姨的目光宛如看向小小虫豸。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他男人只能他虐,别人休想忤逆林旭阳哪怕一下下,思及此他竟犹豫了,莫非……他对这该死的、不听话的男人动心了?
“坐下!”看他起来,林旭阳当机立断一声怒喝,白明钧条件反射坐下了。
白明钧坐下后陷入沉思: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一时激动声调太高的林旭阳尴尬地发现喧嚣的饭店安静了下来,扯扯脸皮干笑两声,他强行忽略别人的目光继续拍大姨马屁:“您一看心态年轻,面相也善良,要不他哪敢跟您开玩笑,换一般人早生气了。”
浸淫商场的人终归口条好使,很快大姨大度摆手:“多大点事儿。”
抹抹脑门子上的汗,林旭阳坐下,坚强地与目光晦暗的白明钧对视:“你想说什么?”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白明钧不像林旭阳心思重喜欢皱眉,因而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在,“怪我最近没满足你,让你有心思勾搭别人。”
林旭阳认命给霸总刷杯洗筷子,板板正正一张脸,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拟人了真是。
夫妻肺片最先上桌,林旭阳找大姨多要了个碗,倒满白开水。
红彤彤香喷喷的辣油均匀地包裹每一片牛肉、牛肚、牛舌和百叶,店家聪明地用黄瓜把肉类垫成小山,给人满满一大盆肉的错觉;水煮牛肉紧随其后,厚重的白瓷汤盆稳稳落座,辣椒上覆盖翠绿的葱、雪白的蒜、小小的芝麻,菜明显是用热油泼过的,热辣辣的香气直顶鼻子。
白明钧咳了下,辣味呛得他嗓子痒。
这家店的米饭是现焖,菜上了米饭还在锅里没熟,林旭阳把土豆放到白明钧眼前,让他先垫垫肚子,抬头却对上白明钧阴森森的视线。
多好的饭菜啊,被攥住手腕提溜起来时林旭阳当机立断喊大姨:“打包,我待会儿来拿。”
掏钥匙、开车门、把人塞进去、压倒……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林旭阳头晕眼花地努力集中视线看身上人放大的眉眼,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林旭阳自己都不知道他犯难的时候喜欢皱眉噘嘴,白明钧知道,如果他清醒的话他现在应该揉揉林旭阳肉嘟嘟的圆脸劝对方宽心;可是他现在是罪魁祸首,拿的是冷血人设。
他问林旭阳安的什么心,整一桌辣菜是不是想谋害他夺取他的家产。
闻言直接给林旭阳气笑了:“我只是你生下继承人的工具,没名没分的夺什么家产。”
白明钧邪魅一笑:“男的怀孕,为了争家产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弟弟。”
天可怜见,林旭阳仰头问茫茫青天,公理何在?正义何在?骨科何在?李光又何在?
青天不回答,唯有一只自由的小虫子打米黄色的皮质车顶上慢慢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