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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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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宣明殿,却没看到顾丞衍。
一问才知道是去了书房。
傅时清便又带着萧遇向书房走去,“快要下雨了,你不要打扰皇兄太久,雨天他喜欢一个人呆着。”
“你对他可真好,连这些小事都记得。”萧遇有些酸溜溜地嘀咕道。
傅时清闻言失笑,“那是因为他对本宫更好,不过说了你也未必能懂。”
萧遇一时哑言,因为他在傅时清的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甜蜜笑意。
原来这就是他爱人的模样。
转过几个走廊才到书房,傅时清正欲上前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当年若不是王爷杀了容妃,又怎会祸及我整个殷家?!”
一霎间,犹如坠入冰窖,周身都被寒意笼罩。
他心中一凛,身形微微晃了晃。
一旁的萧遇忙抬手扶稳了他。
那个男人又问,“王爷可是心虚不敢回答了?”
依旧是长久的静默。
“你为什么……不回答他?”
傅时清用力推开房门,颤抖着开口。
冷风随之灌入,吹得梨木案上的宣纸飒飒作响。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顾丞衍疲惫地闭上双眼,万千灯火在一刹那熄灭,说不清是解脱,还是绝望,“容妃……确实是我杀的。”
心如古城墙般瞬间坍塌。
傅时清几乎要站立不住,“你再说一遍……我要你……看着我说。”
顾丞衍转身看着那双已经微红的眼睛,即使再不忍心,还是重复了一遍,“容妃……是我杀的。”
下一刻,寒光骤闪。
傅时清拔出手里的流云剑,用力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锋利的剑身划破皮肤,沁出丝丝鲜血。
正如预料一般。
傅时洛和萧遇在一旁冷眼观看,甚至期待着那手上的力气能够再加上几分。
顾丞衍却是极为平静地擦去了脖子上的血迹,然后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如果两位还想继续玩下去,最好不要插手本王的私事。”
“王爷说的是,我们这就告辞。”傅时洛拱手作了个揖,又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傅时清,“四哥可要悠着点。”
说完便和萧遇一道离开了。
萧遇回头看了一眼那突然看起来瘦削薄弱的身影,竟有些后悔让他知道了真相。
可是他也明白,要想得到一个人完整的心,势必要将另一个人从他的心里挖出来。
雷声渐渐大了起来,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这里没有被淋湿。
傅时清回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噩梦,竟轻轻笑出了声,“那天你本来是要杀我的,是吗?”
“……是。”
当年将他从床底抱出来之前,他正要拔出腰间还沾着血的剑。
命运总是如此可笑。
傅时清近似疯癫般大笑起来,胸中似有一根绷到极致的弦,砰地断裂开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你一直都在骗我……”
这四年的温柔以待不过是为了掩饰当年血仇而编织的美好梦境。
只有他傻傻地当了真。
顾丞衍极快地抬手接住他突然用力砍下来的剑,大概是心里太过疼痛,反而感觉不到了手上的痛,“现在看清已经太迟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吗?”傅时清眼中的笑意逐渐消散,连悲怆都一寸寸冷了下去,“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你们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他顿了顿,无视他满手的鲜血,猛地抽回剑凌厉入鞘,“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而顾丞衍沉默地站着。
看着倾盆大雨如烟如雾。
看着那单薄背影渐行渐远。
看着过往岁月如幕布般缓缓落下。
“我……等着那一天。”
惊蛰的雷雨足足持续了三日。
东宫里的桃花浸透了雨水,争相冒出粉粉的骨朵来。
午后清闲,宫人们无事躲在树下窃窃私语。
“我们来这里才三日,殿下便三日未出殿,连早朝都托病,也是很巧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好像变了个人?”
“会不会是淋雨烧坏了脑子?”
“别胡说!要我看,肯定是那天在宣明殿发生了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小太监吴庸闻言招了招手,让大家靠他更近一些,然后才压低声音,“你们没看到那晚殿下回来,手上的剑是带着血的吗?而且……听说主上也三日未上朝――”
“咳咳……咳咳……” 他说得正起劲,身后却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见过御史大人。”
温昀其实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但见他们一脸慌张的模样,大概也猜出了一些,“殿下身子还没好吗?”
“殿下……殿下……好……没好……”吴庸想到自家殿下只是托病,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答好还是没好。
“到底是好还是没好?”温昀显然没了耐心,虽然有些不悦傅时清执意相信顾丞衍,但终究忍不住想要见他一面。
吴庸见他面色如霜,急得都快哭了,“奴才……奴才……”
“本宫已经好了。”不远处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温昀抬头,便看到傅时清一身冰蓝色云纹锦袍,银冠束发,踩着殿前的台阶一步一步缓缓而下。
明明是三月春暖,他却莫名觉得有风雪袭来。
直至四目相对,方才心中明了。
那双本该多情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了寒冷与淡漠。
仿若上好的黑玉琉璃,美丽,却无心。
傅时清从他身边走过,扫了一眼后面的宫人,问得极轻,“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们?”
吴庸闻言忙带着一群人跪地俯首,“是……是主上让我们过来伺候殿下的。” “主上?”傅时清眉间藏着一丝极好的淡讽,“本宫倒是不知道这东宫还有其他主子。”
吴庸自知说错了话,慌忙改口,“奴才嘴拙……是……是衍王让我们来的。”
傅时清闻言轻轻一笑,俯下身来,抬高他的下巴,“你倒还算老实。”
说完又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温昀,“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你还要把你的抱负放在我身上吗?”
温昀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软禁你……为什么?”
他原以为至少对他,顾丞衍是真心的。
他果然不该相信那人会存一点良知。
傅时清眼中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狐狸尾巴露出来,自然就不用再伪装……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温昀一时还不习惯他的冷漠,怔了许久,“……我不需要后悔,殿下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心软。”
傅时清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后悔便好。我现在要去一趟太医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温昀自然一同前往。
吴庸见两人走远,方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湿泥。
一旁的宫人都围过来取笑他,“刚刚太子问你话时,你有没有吓得尿裤子啊?”
“殿下明明对我笑了……”吴庸回味了一下那个极淡的笑容,胆颤之余竟忍不住有些神往。
“你这是在白日做梦呢。”其他人不解他还有这样的旖旎心思,纷纷苦恼起了以后的日子,“你说殿下现在这么讨厌主上,我们岂不是要两处都不讨好?”
说到主上,吴庸猛然回过神,心头又是一跳,“主上也在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