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滨》李三语

72、有情无情

　　三人回到百阁酒庄，燕小山正在与掌柜说话。
　　“这么快便回来了？可看了天津桥的杂技表演？上阳宫的烟花表演是否盛况空前？”燕小山问道。
　　“看了戴竿表演，很精彩。不过上阳宫的烟火表演还没开始。”洛阳笑着回答道。
　　走在前面的阿采没有说话，向燕小山见了礼，就径直往楼上厢房去了。孔阳欲言又止，见阿采走了，又匆忙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吵架了？”燕小山不明所以。
　　“我们遇见燕无依了。”洛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解释道，“孔阳之前在杭州与燕无依有过一段情，感情甚笃。只是后来被孔老爷拆散了，孔阳一直以为燕无依已经死了。没想到今日在洛阳街头偶遇。他受到了冲击，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燕小山静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洛阳望着楼梯，自顾自说道：“阿采可能以为孔阳余情未了。可是，孔阳和燕无依之间没有说清楚，确实也是一个心结。”
　　“看来今日是没有逛得尽兴，下回我陪你去看烟花表演。”燕小山柔和地说，“我让厨房备了宵夜，一起吃一点吧。”
　　“好。”洛阳笑了笑，看见孔阳又从楼梯上下来，肩膀耷拉着，看着神情有些沮丧，她对燕小山补充道，“让厨房多备一份。”
　　宵夜摆在了百花亭中，燕小山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只说有事要忙，就先回西园了。洛阳呼呼的几大口羊肉汤下肚，然后晚上的郁闷也消散了些。只见孔阳还兀自望着西府海棠发呆，洛阳也不催促，只管吃着宵夜。
　　“我对燕无依没有余情未了。”孔阳忽然开口，眼睛还看着海棠花。
　　“阿采不信你？”洛阳放下筷子问道。
　　“她也没有不信。只说知道了。”孔阳愁闷地说，“只看她的神情，肯定心里有个疙瘩。若不信我，怕我伤心，若这样信了我，又觉得心里难受。”
　　“你倒是了解她。”洛阳好笑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无依竟然没死。我确实很震惊。”孔阳回头看洛阳，“她没死，我自然是高兴的。当时毕竟这么深的感情，说是毫无触动，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时过境迁，我现在心里只有阿采。”
　　“你们相识也不过短短一年。或许你对她，更多的是感激她的出手相助呢，你自己真的清楚吗？”洛阳淡淡地说道。
　　“最开始，的确是感激之情。”孔阳认真道，“我和你之间闹得这样不愉快，不欢而散之后，她见我落难，还愿意帮我，一路护送我到了苏州。怕我病情有变化，一直守着我，不辞辛苦的送我到明山温泉。我很感激她。”
　　“但是，在明山的那半年，她督促着我泡温泉，怕我孤单无聊，就在泉边舞剑陪我。怕我没胃口，就在山里打猎烤野味逼我吃。”说到这里，孔阳不禁笑了一下，“刚开始真的是逼着我吃。但是后来我就上瘾了。她烤野味的手艺非常好，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我咳嗽了，她就满山找野梨、挖百合，给我炖水喝。”
　　孔阳笑着看着洛阳，“那半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那你跟燕无依见一面吧。”洛阳说。
　　孔阳和燕无依的会面是在三天之后，洛阳帮他们约在了“万水茶楼”。
　　午后的茶楼没什么人，燕无依换了素白的长裙，上二楼便看见孔阳临窗坐着，望着街面发呆。燕无依坐在了他的对面。
　　二人相对无言。
　　“这两年过得可好？”好半晌孔阳终于开口说道。
　　“挺好的。”燕无依笑笑。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孔阳终于问出那天晚上没有问出的疑惑。
　　“找你？”燕无依露出讥讽的神情，“再死一次吗？”
　　“为何这样说？”孔阳脸上满是震惊。
　　“事到如今，我们就开诚布公吧。”燕无依脸上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情，“得蒙孔公子厚爱，无依也过了人生难得的快乐时光。我当时甚至也想过，不如就答应洛阳的请求，将错就错，和公子结成眷侣，应该也是一段不错的姻缘。我哥哥当时对你也很满意。”
　　“你有个哥哥？”孔阳忍不住说道。
　　燕无依没理会孔阳的疑问，继续道：“但终究，有缘无份。孔老爷派人要杀我，而我毕竟刚开始也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对你也诸多欺瞒，于心不安。所以我也是顺势假死脱身。”
　　孔阳震惊的望着燕无依，不知道是惊愕于“孔老爷派人杀我”还是“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都不重要了。你其实根本没能力保护自己爱的人，而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爱上你。”燕无依总结道，站起了身。
　　孔阳也急急起身，“对不起，我不知道父亲曾伤害过你。”
　　“没关系。”燕无依笑道，“毕竟我现在还好好活着。希望你以后能保护好自己真正想保护的人。”燕无依停住脚步，“就此别过。”
　　孔阳倚靠着窗台，直到夕阳西下，茶楼里人语声渐响，才起身下楼。他踏出“万水茶楼”，此时一个身着青灰长衫的男子与他擦身而过，步履匆匆的往街的另一边走去。
　　这男子步履匆匆的穿过两条大街，来到了街尾的一座府宅前，在侧门轻轻的敲了几声，门“吱呀”一声很快就开了。他与里面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小厮便引他进门，从探头朝外面看了几眼，又轻轻关上了门。
　　小厮引着男子来到“庆丰居”，无京迎上来说道：“洛海川，你怎么来了？二公子午睡未起。什么事这么匆忙？”
　　那男子正是洛海川，只是脸上似乎涂黑了些，头发也有些凌乱，不似往日神采奕奕的侍卫模样，他开口道：“今日清晨，董先河忽然出门去了迷音山。在上车前我隐约听到，他似乎要卖山里种的花。与他一同前去的除了他的贴身护卫，还有一个胖子，看着像是商贾打扮。我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山谷，那山谷里种满了花。都是同一种花。等他们走后，我小心摘了一朵，所以赶紧拿来给二公子看看。”
　　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侯山滨说道：“进来说话吧。”
　　洛海川把袖袋里的小心包着的花拿给侯山滨，然后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侯山滨看着桌上有些蔫的花朵，陷入了沉思之中。那种满忘忧花的山谷，他和洛阳曾经无意间闯进去过，洛阳因此受了重伤。没想到，种植这些禁花的竟然是董先河。董先河，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许久，他终于开口道：“你把今天进山的路线画一副地图，尽量详尽一些。”
　　洛海川应声，在书桌上找了毛笔，就开始描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