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滨》李三语

27、痴心错付

　　侯山碧看着洛阳和海拉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看着最后一只萤火虫消失在视线。
　　一个披风轻轻的落在她身上。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何必这样为难她们？你不喜欢，像往常那样打发了，不就行了吗？”洛海川的声音轻柔地在耳边响起。
　　“我在想，一个女子为了心爱的人，究竟可以委曲求全到什么地步？我如此责难，她们仿佛甘之如饴。我从没想过为他忍受这样责难，我不愿祈求他的爱。是不是，我其实还可以做得更多，可我没有做。是不是我还是不够爱他，所以他……”侯山碧越说越激动，浑身发抖，双手紧紧的拽住洛海川的手臂。
　　洛海川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就像从前他无数次做的那样。心里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你做了很多了，已经足够了。”洛海川轻轻的安抚道。
　　侯山碧忽然重重的推开了他，“你个傻子。”她凄然笑道。
　　洛海川也凄然地笑了，他想笑得灿烂些，心痛却扯着他无法开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心也跟着走远了。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初次相见，是因为他被临时调来帮忙，四小姐要去山间小住，人手不够。她的婢女不小心把她睡觉用的抱枕掉到了地上，被她一通恶骂。小厮没有把下马蹬及时放好，被她当场打发，完全不顾他的苦苦哀求。四小姐的坏脾气，一路上让他大开眼界。
　　山间一月，仿佛人间一年。她又仿佛忽然变了，乡野小孩肆意玩耍，温柔呵护，玩疯的时候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照顾人的时候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几幅面孔？他很好奇。
　　那一日，他不当值，在山中来回闲逛。走至山脚的小溪旁，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瘦弱的身影坐在溪边的石头上，鞋袜被丢在一旁，双脚在溪水里荡来荡去。一手扶着石头，一手拿着酒瓶，不停地对着空气干杯。灌得太急，酒不停地从她的嘴边、脖子流了下来。
　　他转身想走，却鬼使神差般的走向溪边。
　　“山间风冷，小心着凉。”他拿过她手中的酒瓶。没有往日的恭敬，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丝隐隐的恼怒。
　　他被自己的恼怒吓了一跳。拿过酒瓶，只愣愣的看着她。
　　她醉眼朦胧，低低的笑了出来，从石头跳下来，伸手过来抢酒瓶。
　　他将酒瓶举高，劝道：“我送你回房，到时候再喝吧。”
　　“喝酒也讲个意境，在房中喝有什么意思。”她仰着一张醉红的脸，扑到他身上抢酒瓶。她嘴里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痒痒的，他的脸也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瓶喝完，我保证不喝了。给我嘛。”她撒娇的求道，声音软软的，甜甜的，直冲他的心底。
　　他努力镇静心神，眼睛的余光瞥见地上零零落落的酒瓶，他没有答应。
　　“算了。”她用力一跺脚，原本摇摇晃晃的身体又剧烈的晃动起来。
　　洛海川想伸手去扶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她已经摇摇晃晃的去找地上喝过的酒瓶，就这嘴巴喝着仅剩的几滴残酒。碎石路上，有点点的殷红血迹，她的脚被划伤了，却不自知。
　　洛海川愣愣的看着那殷红的血迹，心隐隐的痛了起来，仿佛从他心底流出的血。他的拳头微微握了起来。
　　他知道前面是一汪危险的泥潭，他应该即刻离开，但脚却犹如千斤重，提不起来。
　　他忽然把酒瓶往嘴里一放，满满的一罐酒被倾倒入口中。可能倒得太快，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看到她又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你喝了我的酒？”她笑着指责道。
　　“这酒不错！”洛海川说，“酒喝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痛！”她好看的眉毛微微的蹙了起来。
　　洛海川看向她的脚，伸手扶着她靠着石头慢慢坐下。
　　他用汗巾打湿了水，轻轻的帮她擦拭脚上的伤口。
　　忽然觉得身上一重，她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不知是醉了，还是睡着了。
　　不会再有被别人看破的窘境，他惴惴的心忽然安静下来，用衣角为她擦干双脚，穿好鞋袜，将她打横抱起，往院中走去。
　　身后溪水潺潺，山间微风拂面。
　　她的面容安静祥和，他的眼里柔情似水。
　　他抱着她缓缓的走着。
　　他知道，这辈子，也许再没有机会可以这样长久的抱着她。
　　他希望，前路漫漫，永远没有尽头，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