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滨》李三语

19、无名花海

　　夜终于黑了下来。
　　四周静谧得让人窒息，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洛阳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侯山滨身上的热气在不断传来。
　　洛阳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虽然成过亲，但她的夫君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现在却和另一个男人，几乎也算是陌生的男人，共处一室？不？这样的空间，几乎算是同床共眠了！
　　洛阳想往旁边挪一挪，可旁边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
　　“侯山滨？”洛阳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洛阳又轻轻推了一下他。
　　还是没有反应。
　　侯山滨的呼吸越来越重，周边的热气也越来越大。
　　洛阳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把手放在额头一探——烧得滚烫！
　　顾不上男女之间的忌讳，洛阳加大手上的幅度，大力摇晃道：“侯山滨！侯山滨！你醒醒！”
　　侯山滨的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看来烧得厉害。
　　洛阳赶紧起身，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到洞边的水坑里打湿，拧干，敷在侯山滨的额头上。帮他降温。又脱下他的外衣，把早已被血水浸透的伤口处重新清洗了一遍，重新包扎。然后继续敷额头降温。

　　月上中天。
　　忙活了大半夜，洛阳又累又饿，几近虚脱。但所幸，侯山滨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不像先前那样痛苦了。
　　洛阳硬撑了双眼，不敢闭上。
　　借着月光，她发现侯山滨的脸上异常的柔和，竟没有一点往日的凌厉。
　　“是不是每个人最初的样子都是这样？”洛阳心想。
　　侯山滨忽然侧了侧身子。
　　洛阳正盯着他看，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待仔细去看，侯山滨双目紧闭，只是病中的一个小动作。
　　洛阳仿佛偷窥了别人的心事，赶紧转过头不去看他。
　　接下来，又是重复的冷敷。

　　直到天空露白，侯山滨的烧稍退，洛阳才撑不住昏昏睡去。
　　梦里好冷，好饿，可是好累，不愿醒来。
　　仿佛在梦中挣扎了好几个来回。
　　一道光亮照来，洛阳忽然就醒了，她慢慢得睁开眼睛。
　　一双漆黑的眼睛，离她那么近，近得她都可以数得清楚爬在眼角的血丝。
　　太阳的光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那眼睛躲在太阳的阴影里，无悲无喜，只是这样的定定的看着她。
　　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还要看多久？
　　洛阳轻轻的伸出手，朝他的脸上而去。
　　快碰到脸时，一只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很紧，却没有用力。
　　“你要干什么？”侯山滨先开口。
　　洛阳失笑道：“我拿一下你额头的布。”
　　侯山滨用另一只手往额头一抓，拿着布条，疑惑的看着洛阳。
　　洛阳笑道：“别谢我。虽然因为你我一夜没睡。可我是还你弟弟的恩情，不是因为你。”
　　“现在恩情还完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各走各路，分道扬镳了？”侯山滨把布条一扔，起身就要走。
　　“哎，你翻脸无情也不用这么快吧？这样我很不适应。”
　　“你适不适应，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你……早知道这样，我昨晚就应该让你自生自灭。我好好休息一晚，说不定现在活蹦乱跳的，自己就能找到出路了。”洛阳气愤极了，说完就走。
　　“喂，走这边！”侯山滨叫道，“那是昨天来的路。”
　　洛阳“哼”了一声，转身向后走。侯山滨也跟上。

　　天气正好，阳光明媚。一路葱葱郁郁，风光无限。
　　若不是一身伤痛，睡眠不足，洛阳几乎觉得自己在郊游。她几乎要忘记，其实他们还在逃难，杀手不知道会在哪里出现。洛阳时不时回头看侯山滨。
　　侯山滨保持一贯的谨慎。但神情却不似昨天那样凝重了。
　　一路采些鲜果裹腹。野外的果树都长得高大，洛阳毫无办法。侯山滨已经行动自如，他的轻功，洛阳虽然面上仍然带着揾色，但内心却很是赞叹，心想要是能拜他为师也不错。
　　侯山滨在果树间穿梭，采些鲜果扔给洛阳，洛阳也不拒绝，接着就吃。
　　有时候甚至为了摘几个更大的鲜果，偏离原来的路径好远，然后又折回来。洛阳不明白他这是故意而为之，还是只是单纯想吃更大的鲜果。
　　可这一次，连一路玩心很重的洛阳都觉得有点不妥了，在一条小路上走出这么远，万一又迷路了怎么办？她可不想又在山里过一晚。
　　可是侯山滨扔给她一个大苹果之后，又窜进了一个小密林，洛阳叫他已经来不及了。洛阳进退两难间，只好选择跟上去。
　　侯山滨没有在树上摘果子，而是闭着眼睛，好像在呼吸新鲜空气般。
　　“喂，你没事吧？我们赶紧回去吧。”洛阳催促道。
　　侯山滨嘴角忽然溢出一个笑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洛阳用力闻了闻，“没有呀。”
　　“跟我来！”侯山滨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洛阳只好跟上。

　　可越往里走，树叶越茂密，天色也越暗，洛阳猜不透侯山滨在找什么香味。
　　忽然，跑在前面的侯山滨停住了。
　　洛阳赶忙加快脚步，然后，她也不自觉的停住了。
　　就在这个树丛的转折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满目的花海，缀满林间。本应是一派美景，却被树叶遮天蔽日的盖着，在摇曳多姿中隐隐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洛阳的心莫名的激荡了一下，这花仿佛在哪里见过？
　　此时的侯山滨也感受到了心情的异样。
　　但他更激动的是，没想到能真的见过这种花。他只是曾在家中酒谱上匆匆一瞥，凭着零星记忆找寻了这么多年，竟在这里见到。这花已经被列为禁花多年了，民间私自种植是大罪。侯山滨研究酿酒多年，凡事跟酒搭上关系的东西，他都沉迷其中想要一探究竟。
　　洛阳这才明白，这一路侯山滨是寻花而来，“这花叫什么？”
　　“忘忧花！”侯山滨轻轻地说，“花如其名，望之无忧。”
　　“销魂蚀骨，蝼蚁幽幽。”洛阳接口念道。
　　侯山滨猛得回过头，满脸狐疑地盯着洛阳，“你怎么知道这两句？”
　　“我也不知道，就是顺口一说。可能在哪里听过，记不清了。”洛阳耸耸肩，“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侯山滨往花海走去，“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