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本是黑心莲》晚浔

4、桃源

　　叶清攸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墨色的衣袖。

　　楚歆抬头，看到他师姐从叶清攸身后探出脑袋。

　　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沈慕珺从叶清攸身后走出来，将桃花花环戴到他头上，打量片刻，十分满意：“嗯，不错！”

　　楚歆看着沈慕珺的笑脸，眼神又无助地移向叶清攸。

　　叶清攸微微颔首。

　　他们都什么意思？！

　　楚歆气不打一处来，委屈道：“师尊……”

　　叶清攸没有回应，淡然一笑。

　　沈慕珺开口解释：“花是我在临风殿摘的，但其实这花环是掌门做的。”

　　叶清攸默默移开目光，佯装与自己无关。

　　楚歆气愤地将花环放在床头，用被子蒙住自己。

　　他叶清攸怎么可以这样？

　　沈慕珺转头看向叶清攸：“掌门，他这是？”

　　“生闷气了。”

　　叶清攸云淡风轻的答。

　　楚歆闷声喊道：“才没有！”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

　　叶清攸站在原地，也不回头，似是早就知道来者何人一样。

　　沈慕珺回头，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舅父！”

　　沈念尘走到叶清攸身边，问：“这么热闹？看来我来得晚了。”

　　沈慕珺蹦蹦跳跳的缠上沈念尘胳膊，指着床榻上那个鼓包：“你看看你，把楚歆吓得。”

　　沈念尘垂眸，轻抚沈慕珺头顶，无奈道：“好好好，是舅父错了，舅父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榻上的鼓包开了一道缝，楚歆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

　　窘迫的沈念尘，和缠着沈念尘不撒手的沈慕珺，还有……叶清攸呢？

　　叶清攸正好站在死角，看着这一幕，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下一秒，他就伸手掀开了被子。

　　楚歆：？！

　　看着楚歆大惊失色，叶清攸笑出声。

　　沈慕珺和沈念尘一齐看过去。

　　楚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叶清攸。

　　叶清攸高挑眉梢，俯身将楚歆从榻上拉下来。

　　沈慕珺凑近沈念尘，小声问：“掌门这是怎么了？”

　　“不该问的别问。”

　　沈念尘轻声应答，识趣的让开了路。

　　沈慕珺点点头，也跟着站到一边。

　　二人看着叶清攸把鬼哭狼嚎的楚歆揪出了弟子居。

　　叶清攸抓着楚歆后衣领，将人拖出去。

　　楚歆不敢挣扎，朝袖手旁观的二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大师姐！沈长老！救我啊！”

　　楚歆扯尖了嗓子。

　　沈念尘则摇了摇头，表示同情。

　　沈慕珺移开目光到别处，吹着口哨：“今天天气真不错！”

　　楚歆视死如归般安详的闭上眼。

　　叽叽喳喳的鸟雀拍着翅膀从树枝上飞走，临风殿外气氛不怎么和谐。

　　“你这是昨日被打坏了脑子吧？”

　　叶清攸拎着楚歆后脖颈。

　　楚歆像只小兽一样泪眼汪汪。

　　叶清攸漠视他。

　　楚歆双手合十，瞬间求饶：“师尊我错了！”

　　叶清攸将他扔下，坐回石凳上，落了一黑子。

　　他语气淡淡：“继续。”

　　沈念尘手执白子，深思熟虑。

　　楚歆眼巴巴地望着这气定神闲的俩人。

　　叶清攸开口道：“慕珺，帮帮他。”

　　沈慕珺一下子来了精神，揉了揉手腕笑着朝楚歆走去。

　　楚歆惊慌失措地摆手后退：“师尊我错了！我好好练！”

　　“楚歆，你加油啊！”

　　沈慕珺意味深长的打量他。

　　楚歆压下情绪，进入了状态，跟着大师姐练剑。

　　叶清攸和沈念尘坐在一旁对弈，在棋盘上大杀四方，难分难解。

　　棋子落下，清脆悦耳，与剑气凌空的声音应和着。

　　这样的临风殿倒也算一派祥和。

　　不多时，叶清攸落下最后一子，沈念尘神色一变。

　　“还是掌门棋高一着。”

　　沈念尘笑着摇头。

　　“来日与掌门再弈！”

　　“好。”

　　叶清攸应道。

　　而后他展开竹扇，转头瞥向楚歆。

　　楚歆刚分神观察他师尊没多久，见他注意到自己，便乖巧地眨着水涟涟的眸子。

　　“师尊……”

　　叶清攸无奈扶额道：“罢了罢了。”

　　楚歆扔下剑，扑进叶清攸怀里。

　　“师尊最好了！”

　　叶清攸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拍了拍楚歆的背。

　　沈慕珺也收了剑势。

　　沈念尘点头说：“你也去吧。”

　　楚歆在叶清攸怀里蹭蹭，然后跟着沈慕珺跑出了院子。

　　二人在野径上追逐着。

　　“师姐你等等我！”

　　楚歆拨开树叶。

　　“你倒是跑快点啊！”

　　沈慕珺回头一笑。

　　“上次去桃花源还是在上个月。”

　　楚歆轻声说。

　　二人顺着下山的路跑了许久，直到眼前豁然开朗。

　　云山的背面，是茫茫林海，湖光山色相映成趣。

　　绿叶青葱，古树参天。

　　不远处是一汪清潭，浮光跃金，时有鸟鸣山涧。

　　云山风物无限好，勿忘桃源。

　　沈慕珺停下脚步，叉着腰眺望。

　　楚歆也将步子放缓。

　　沈慕珺忽然转身，皱眉回想。

　　“记得小楚歆最喜欢在这儿逗鸟了，在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楚歆点了点头，应答道：“还是师姐记得清楚。”

　　“当然！有一次你七岁那年一人在这儿睡着了，掌门到处寻你，都快把整个云山翻过来了。最后才发现你在这里，把你抱了回去。”

　　楚歆愣了愣：“是吗？”

　　“当然是了。”

　　带有一丝蛊惑意味的声音，贴在他耳畔响起。

　　叶清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楚歆身后。

　　楚歆转身，对上叶清攸的视线。

　　叶清攸挑眉，轻声问：“怎么了？”

　　楚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的说了句：“师尊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叶清攸看着楚歆低下脑袋。

　　半晌，叶清攸将手放在楚歆头上，将人拥入怀中，笑着说：“傻徒儿，我怎么会怪你？”

　　叶清攸放轻音量，轻柔地安抚着楚歆。

　　楚歆紧紧抱着叶清攸的腰身，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微风正好拂过叶清攸脸颊，发丝随风而动。

　　叶清攸垂下眼睫，看着怀里的楚歆，随即阖上眼，心中泛起涟漪。

　　碧波荡漾，再久也会平息，一切情感被他深深埋进心底，逐渐淡去。

　　沈慕珺从林中跑出来，高兴的喊：“楚歆！看我抓到了什么！”

　　叶清攸回头，看着沈慕珺手里的那只正在拍着翅膀努力想挣脱的野鸡，顿时来了兴致，拍拍楚歆的肩膀。

　　楚歆慢慢抬起头，却是先看向了他师尊的侧脸。

　　他顺着叶清攸的目光看去，看着他大师姐抓着那只山鸡的两个翅膀，邪恶的盯着那只正在咕咕叫的山鸡。

　　楚歆对别人介绍师姐的另一个版本：

　　沈慕珺，仙玄楼剑修大师姐。芙蓉如面柳如眉，力拔山兮气盖世。

　　“掌门也吃山鸡吗？”沈慕珺挠挠头。

　　“自然吃。”叶清攸答曰。

　　楚歆松开叶清攸，跑到沈慕珺身边盯着那只鸡，两眼放光。

　　山鸡被他俩盯得害怕，叫声都小了许多。

　　叶清攸站在远处传音与沈念尘：

　　后山月池，携调和百味，速来。

　　沈念尘还以为叶清攸怎么了，不到一刻钟就匆匆赶来，看见叶清攸坐在树下，走过去发问：“掌门，怎么了？”

　　叶清攸掀起眼皮，轻笑道：“请你吃烤鸡。”

　　闻言，沈念尘一愣。

　　沈慕珺在月池边熟练地杀鸡，楚歆则在林子里捡拾着木柴。

　　叶清攸得了清闲，逍遥自在的在湖畔边踱步。

　　沈念尘坐在沈慕珺身边，看着她熟练的的动作，无奈轻叹

　　叶清攸看向林中楚歆四处张望寻找木柴的身影，思绪万千，最后也只是默默的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天边。

　　楚歆兴高采烈的在林中跑来跑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抱着一堆柴火，站在了叶清攸面前。

　　叶清攸看着楚歆小脸上满是泥灰，拿着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脸颊。

　　楚歆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掌门大人！可以生火了！”

　　沈慕珺在远处喊着。

　　叶清攸浅笑，拉着楚歆走到空旷的草坪上。

　　楚歆摆好木柴，站起身拍了拍手：“师尊，可以点火了。”

　　叶清攸指尖微动，柴堆上火星跃然。

　　夕阳落下后，夜色如墨，月光如银。

　　墨色画卷下，四个人围着篝火坐在一起。

　　楚歆盯着那只鸡，满眼都是渴望，口水直流三千尺。

　　沈慕珺洒匀香料后，将烤鸡拿下来，递给楚歆：“你还要长个子，你先来。”

　　楚歆瞥了一眼正在跟沈长老谈笑、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师尊：“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歆拿起一片宽大树叶，包裹着快速撕下一个鸡腿。

　　“好烫好烫！”慌忙楚歆吹着手掌。

　　叶清攸将目光投过来，敲了下他脑门。

　　“偷吃该打。”

　　叶清攸一本正经的说。

　　沈慕珺捂着嘴偷笑：“掌门别急，都有的！”

　　沈念尘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壶酒，笑道：“你喜欢的玉楼春。”

　　叶清攸一愣：“你从哪找出来的？”

　　“你的酒不藏在床底，改埋在窗下了？”

　　沈念尘失笑。

　　“我寻了好久，你也真是的，好酒私藏。”

　　叶清攸伸手打开那壶酒。

　　酒香四溢，引得楚歆探头探脑。

　　“师尊，徒儿也要喝！”

　　叶清攸垂下眼眸。

　　“小孩子不能喝酒。”

　　叶清攸语气淡漠，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

　　沈慕珺咬着烤鸡，对着楚歆挤眉弄眼。

　　楚歆会意，趁着叶清攸不备，抢过酒壶猛灌一口。

　　然后，楚歆就被呛到了。

　　他将酒壶塞回叶清攸手里，在地上滚来滚去。

　　“师、师尊…咳咳……这酒好辣……”

　　楚歆的脸憋的通红。

　　叶清攸看了一眼，微笑道：“活该。”

　　沈慕珺狐疑的看向叶清攸手里的那壶玉楼春：“真的假的……”

　　沈慕珺扯了扯沈念尘衣袖，一脸神秘地问道：“老舅，给我也尝尝？”

　　沈念尘推开她，严肃道：“掌门面前，成何体统？再说了……”

　　沈念尘看向抱着酒壶出神的叶清攸，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他护酒，那是他二十年前酿的，连我都没尝过。”

　　“二、二十年前？敢问掌门他老人家，如今芳龄几何？”

　　沈念尘语重心长：“不可道，不能言。”

　　叶清攸看着手中只剩下半壶的酒，目光幽深。

　　“楚、歆。”

　　叶清攸一字一顿。

　　楚歆心道不好，于是就干脆躺在地上闭上眼装死。

　　叶清攸握紧拳头，笑着转过头，含笑逼近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下一秒，叶清攸便掐起楚歆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往他嘴里猛灌酒。

　　“唔！救、唔！”

　　楚歆挣扎着，酒酿从他唇角溢出，顺着脖颈向下流，湿了他大片衣衫。

　　沈念尘和沈慕珺见叶清攸笑里藏刀的样子，恨不得退避三舍，谁又能救得了他？

　　不久，躺在地上抽搐的楚歆就没了动静。

　　“那便恭喜慕珺你摘得本次宗门大考的桂冠了。”

　　叶清攸眉眼含笑。

　　沈慕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谢掌门大人！”

　　三人有吃有喝，只剩下楚歆在地上颤抖。

　　被叶清攸灌酒的时候，他都快窒息了。

　　不过这什么琼浆玉酿？值得师尊这么折磨自己。

　　他砸吧嘴，回味着那名为“玉楼春”的酒的味道。

　　他索性就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顺耳朵听他们谈笑。

　　夜色渐深，叶清攸挥别那二人，转身看向楚歆。

　　叶清攸面如冠玉的脸毫无征兆的闯进了楚歆的视线。

　　楚歆浅笑道：“师尊。”

　　叶清攸静静的看着他。

　　往日那双眼看向自己时含着情，今夜他才发现，师尊的眼睛不输天上星斗。

　　那双眸子，灿若星辰。

　　叶清攸伸手拉他起来，拍了拍他身上尘土：“还想躺多久？”

　　“如果徒儿躺在地上就能让师尊一直这样看着我的话，那躺一辈子也无妨。”

　　楚歆真挚的望着他。

　　叶清攸哑然失笑，转头望向月池潭面。

　　湖面水波不兴，在月光下潋滟生辉。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这样一方天地，才称得上是云山中流光溢彩的秘境。

　　楚歆在湖畔蹲下身，捧起一捧水，看着它们在指尖流逝，重新融入月池中。

　　他站起身，甩甩手上水滴。

　　“师尊，水好清！”

　　“没被你糟蹋过的水，自然清了。”

　　叶清攸语气轻松，见楚歆要辩解，又抢先开口道：“为师还记得你那次将砚台扔进了弟子居的莲花池里……”

　　“然后，那池子里的水就全黑了。”

　　楚歆摇着叶清攸手臂说：“师尊怎么还记得？快忘了！”

　　叶清攸看着眼前人，宠溺一笑，刮了下楚歆鼻尖。

　　“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