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停云Sherley

31、三年前，我该称呼您江队吧？

　　红色的跑车，如同一抹炽热的火焰，承载路人一路追随的目光，留下的，只有那一道长长的红色。
　　建宁警校大门逐渐逼近，随着刹车的轻踩，定格。电机的轻微声响中，车窗缓缓下降——
　　“诶呀，江教授！”身穿整洁制服的门卫大叔，关掉揣在衣兜的收音机，和蔼可亲般笑着，“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陈叔，最近学校安排的课多，不早点来不及好好备课。”
　　“那我不打扰您了，”门卫大叔略带一丝沙哑的声音，却充满力量。他挥挥手，正打算道别，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咦，江教授，今天怎么不是您爱人来送您上班的呢？”
　　“校门口离教学楼太远，我自己开进去更方便。”微笑着看了眼门卫大叔，江停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诉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然而，他搭在方向盘的手不易察觉的握紧。
　　“噢，原来如此。”门卫大叔紧锁的眉头舒展，眼睛也随嘴角弧度，渐渐眯成一道缝，“慢走。”
　　“谢谢。”江停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再次按下车窗控制键，随着窗户的上升，目光再次与外界隔绝。
　　轻快的引擎轰鸣响起，跑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入校园深处。
　　地下停车场。
　　天花板上，荧光灯管散发微弱光芒，投射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阴影，闪烁而摇曳。
　　一排排停车线，静静躺在那里，仿佛是张巨大棋盘，格外醒目。
　　“轰——”
　　一脚油门，方向盘不断旋转，不知拐了几个弯，轰鸣声戛然而止，红色静止在D区角落——那是他曾经一直习惯于停的那最靠近教学楼的车位。
　　拉好手刹，不由自主的，江停身体前倾，轻轻伏于方向盘——继而，没有征兆的，重重将自己摔回驾驶座的靠背。
　　闭上眼睛，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似乎携带他所有的控制力，慢慢消散。
　　这一刻，被抑制的记忆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喂，吕局，咋了？我正要送江停上班呢！啊？！好，我马上过来。”
　　“严峫，有案子就赶紧去吧。”
　　“好，等我抓到那个抢劫犯一定把他揍的连他妈都不认识！欸，媳妇儿你就开这辆走吧！正好让那个搏击课的教练看看你老公的经济实力！媳妇儿你路上注意安全！”
　　脸颊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轮胎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逐渐模糊。
　　“嘟嘟——嘟嘟——”
　　系统默认的电话铃响起，屏幕上是串从未见过的数字组合。
　　“喂，你好。”
　　电话那头，不是人声，而是撞击声。他皱了皱眉，那是水流拍打河岸的清脆响声，如同断了线的大珠小珠跳跃在岸边的岩石。
　　江停挂了电话。
　　一、二、三——三秒后，铃声再度响起，依旧是那个号码。
　　“江教授是吗？不，如果是三年前，我该称呼您江队吧？”
　　通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电子设备在努力模仿人类语言，却又无法摆脱机械本质的束缚。
　　“什么事？”
　　“严副队在你旁边吗？”
　　“有事就说。”
　　“你觉得你爱他？”
　　“爱——问完了吗？”
　　“我都没说他是谁，江教授你就说爱。”
　　“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和不屑，江停抬起手指即将触碰到手机屏幕的前一毫秒——
　　“别挂。”这两字如同一道命令，穿越了电话线。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不容置喙，“你若真爱你指代的那个他，就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毕竟——”
　　“咔哒。”通话被切断。
　　毫不迟疑，他长按手机侧边按钮，直到屏幕上的喇叭图标被划上一道灰色的斜线。
　　“嗒。”
　　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手机坠在副驾驶的座椅，轻轻颤两下，继而彻底不动了。
　　一瞬间，喧嚣仿佛被吞噬，曾经清晰的画面渐渐模糊，声音变得遥远。
　　“呲——”
　　耳边传来的刹车声，彻底盖住脑海中的声音。
　　睁开眼，江停深深呼出一口气，左侧余光中，原本的空空荡荡已被一片灰色取代。
　　“江教授，早上好！”虽隔着车门，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还是找到缝隙，穿透进来，敲击着他的耳膜。
　　江停随手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一拉门把手，车门应声而开。他抬头望了眼眼前的年轻人， “早上好，肖教练。”
　　一袭白色运动装的肖教练，垂在身旁的手此刻似乎无处安放，原本沉稳的小麦色肌肤，竟泛起淡淡的红晕，就像是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平静湖面，泛起层层羞赧的涟漪。
　　红晕从他的面颊开始扩散，渐渐爬上耳根，甚至蔓延到脖子。
　　“砰——”
　　江停关上车门，转过脸礼貌一笑，“先走了。”
　　“江……江教授再见！”目送着江停背影，肖教练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眼里闪烁着愉悦和尴尬交织的光芒。
　　手指穿过刺猬般的头发，轻轻抓挠头皮，像是在寻找一种方式平定内心的波澜。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草间，阳光才刚刚洒满大地，而转眼间，夜幕已然降临。
　　铺满教案的办公桌前，听着时钟的滴滴答答，江停不自觉抬头，瞥向窗外——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黑，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线。
　　收拾好教案和笔记，关掉电脑，他挎上公文包，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