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废材貌美的郎君》攸鲂鲂梓

34、家人

　　李回咳嗽几声，颓靡苍白的脸上沉重又悲伤，最后看向柳儿，目光微微躲闪，像是有些难以开口。

　　踌躇几许后，还是叹了口气，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也是……都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帝王已经查到，身份曝露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其让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宁愿是自己亲口告诉的柳儿。

　　“其实从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直到后来相处之中，我发现你的行为举止不似常人，身手利落又干脆，力气也不同寻常。”
　　“如此显眼的特别之处，再蠢笨如猪也能察觉到，所以…”

　　李回垂着头，整个人如同只蔫儿的鹌鹑，半靠在木床上，脸上苍白无血色，却也依着那张脸显得有几分病弱美人的感觉。

　　语气平缓娓娓道来，李回开口将整个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

　　“起初只是胡乱猜测你的身份，直到我们在鹳寅的寨子那些天，我才真正确认了你的身份。”

　　“你还记得我们离开寨子的前一天吗？那晚你我分别以后，因为守门人都被你打晕，趁着四周看守薄弱我便想着，去找些防身的东西，以便你我第二日能顺利脱逃。”

　　“可误打误撞之间，我无意撞见银竺和鹳寅的谈话…”

　　柳儿仔细回想，原来是在寨子里，怪不得银竺总是唤她殿下，还跟她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心下了然，李回垂着头又自顾自继续开口。

　　“她说你身份尊贵无比乃是皇家贵胄，所以叮嘱鹳寅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你，就算后面有任何动作你也是重中之重不能有半点损失时，我才彻底明白。”

　　李回哑着嗓子，紧张的抬眼看她：“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位体弱多病养在宫外多年，不久前才被天子接回的长公主。”

　　“我没见过你的尊容，只是偶尔在宫外瓦舍游玩时，从说书人的嘴里听过几句。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我又一次骗了你…我想借着你我的关系，替我家翻案。”

　　“你是长公主，又是…陛下看重的人，我…我……”

　　李回手心里都在冒汗，一颗心直突突，他望向柳儿那张冷静沉着的小脸，怕她生气又怕她不生气。

　　他骗了她，明明在已经知道了柳儿的身份以后，他骗着柳儿同自己成亲。

　　真不是人，趁着人家什么也不知道，便想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
　　李回自己都唾弃自己。
　　柳儿对他不设防，在她答应自己的时候，李回良心不安，成亲前夜一宿没睡。

　　甚至在看见师叶舒出现，要抢亲的时候，他甚至松了口气。

　　李回希望柳儿跟着师叶舒离开，去恢复记忆，去回到原本属于她的生活里，可柳儿却没有这样做。

　　“我对不起你，我从小到大从没做过一件正确的事，对于太叔家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我真不是人，我是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废物。”

　　“柳儿，我没想过要将你拖进这场浑水里，我实在是…没了办法…对不起…”

　　李回哑着嗓子可怜巴巴的开口，脸上的酡红未消，病怏怏的靠着木床床头。

　　说完这一切后，没有等来柳儿的回应，李回已经不再如前几日那般又生气，对他来说一切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他代罪之身不仅私逃离京，还仗着长公主失忆与其成婚，帝王不立刻将他千刀万剐，都是柳儿还护着他的原因。

　　如今说完以后，怕是连柳儿也不会再理他了。

　　空气凝滞，静谧无声的方寸之地，李回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半晌，柳儿才开口。

　　“说完了吗？”

　　少女的声音宛如清泉叮咚，清透温柔却没有感情起伏，依旧如往常一般。

　　不似生气，也听不出她是否在意。

　　李回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柳儿，他的眼眶湿润眼尾泛红，配上那张俊脸，和脸上的酡红，艳茹桃花。

　　“说、说完了。”

　　柳儿端起熬好的药碗，递到李回嘴边：“先喝药。”

　　就…就没了？

　　李回乖乖的就着药碗仰头喝下，苦涩激得他浑身一颤，止不住的咂舌皱眉。

　　下一刻，嘴巴里就被人塞进了颗蜜渍梅子。

　　甜滋滋酸溜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梅子的香气流连在唇齿之间，味道比起他以前吃的那些差远了，可如今李回却觉得这梅子是世间顶顶好吃的东西。

　　双颊被塞的鼓起来，嘴角沾有蜜渍，像只偷吃了糖罐的松鼠被抓包以后，可怜巴巴看着抓他的人。

　　李回嘴巴没工夫讲话，手足无措的捧着药碗嚼梅子，他一边看柳儿一边伸手悄悄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我保证，以后…我不会骗你了，如果你生气哪怕是骂我打我，我都认…就是能不能不要不理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这个…朋友了……”

　　听着李回的话看着他可怜的神情，柳儿内心倒是没有过多的波动，反倒是平静异常。

　　对她来说，欺骗和隐瞒，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现在的她没有记忆，以往过去的事情，她不记得但不代表现在的她，分辨不清是非。

　　李回骗她是过错，但并非是一件不可饶恕的过错，因为李回有家人，有牵挂，有不甘。所以在事情能出现一丝反转时，他便千方百计的想要将其抓住利用，以便能拯救家人。

　　家人是什么，柳儿在失忆时就想过不止一次。

　　在她失忆的这些日子里，唯一让她感受到温暖的家人，是她落水后被救上岸的那户人家，虽然后来她被赶了出去，可得到的温暖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的。

　　来到采平村以后，张姐也给过她温暖，李回的到来，也给过她温暖。

　　对于家这个概念，柳儿懵懂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执念。
　　这种执念让她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所以她花费所有身家买了‘家’，又救下李回充当家人。

　　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也抓不住，等到真正的家人出现时，那种执念越发深刻，以至于她又去找了师叶舒，想要找寻自己之前的记忆。

　　归根结底她与李回之间，说是李回利用了她，倒不如说是他们相互利用罢了。

　　她想要家，就算这个家破破烂烂，不足以撑起风雨，可她能自己修好。就算李回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但这些时日的陪伴也不是假的。

　　自欺欺人般的，柳儿不想打破当前的关系，也不想失去李回，更不想失去她费力打造好的‘家’。

　　柳儿的内心第一次起了波澜，也许就像李回说的懦夫一样。

　　她，也是一个懦夫。

　　——

　　鹳寅不知道李回在房间里和柳儿讲了些什么，他站在房间外的院子，思绪翻涌之间，脑子里全是阿姐的嘱托。

　　‘阿寅，你去找长公主，务必要护她周全。’

　　鹳寅烦躁的挠了挠头，其实他不明白阿姐的意图。

　　凭什么他要来保护长公主，他跟这个劳什子长公主没有往来，深知连交谈都很少，之前还因他们二人受伤，他还记恨着。

　　可现如今阿姐却要他下山去保护别人…

　　‘阿姐，我不下山！我才不要去保护他们，李回那个烂人根本就不值得相信，能留在李回那种人身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去！’

　　鹳寅对李回有偏见，对于银竺的嘱托，他最开始是激烈的拒绝，言之凿凿不会去。

　　‘阿寅，你是寨子的少主，也是整个寨子未来托付的人，你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你要肩负你应该负起得责任，这样才能让阿姐看得起你。’，银竺一脸严肃，眼底里满是坚决，不再像以往一样哄着他。

　　也许，他也是时候长大了。

　　“你也是柳儿的家人吗？”

　　思绪忽然被打断，鹳寅转头看向来人，一位穿着朴素的大姐脸上挂着笑，淳朴又清澈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他后，十分热情的往他怀里塞了一兜子饼。

　　鹳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