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哭着说她太想进步了》喜盈我室

5、生活这款小游戏

　　八点十分，运动会的热场开始了，一个老师在调麦克风，不同声调的‘喂喂喂’，混着喇叭滋啦啦的杂音，能传出好远。
　　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嘉行喝完药后发了会儿呆，眼睛在座位上扫视了一圈儿，刚开学，东西还不算多，于是打算先把桌兜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说干就干，她在班级卫生角找到一块儿还算干净的棕色抹布，把刚刚喝药剩下的水倒在抹布上，深吸一口气，吭哧吭哧的干起活来，遇到顽固的污垢，更是用那又短又宽的手指甲卯着劲儿刮蹭。净手后她捏起书脊，左右甩了两下，中间夹的各色纸条‘哗啦啦’的抖落下来。到最后，椅面上只剩下一支笔，九本教材，十几个作业本，一整套绿色的《中学教材全解》。
　　动作停下来后，汗酸的气味从皮肉里往外赶，身上太脏了，真的，多一秒嘉行都忍受不了了。
　　一股脑冲下楼，任清风洗涤她的身体，嘉行左拐进办公楼校医部，又因为顾忌着太过薄透的白T，换药期间嘉行死死抱着拉链头和另一只校服袖子不敢撒手。
　　这样不行，嘉行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首先得买套新的贴身衣物。
　　保安大叔扣下请假条，开了电闸放她走。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把外面一整条南北向的商业长街照得明晃晃，除去早餐店，其他店面的老板们现在才开始陆陆续续的把防盗卷闸门顶起来。
　　“我们没那么多钱。”秦臻玉不得不再次提醒这个四处观望的女人，她看起来跃跃欲试得好像要买下整条街。
　　嘉行当然明白，从枕头底下的小记事本中得知，书包内兜包着的820元是她们接下来一整个学期的全部资金。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信步走进一家装修风格还不错的理发店。
　　不管嘉行如何在洗头椅上紧闭双眼，如何对头发的处理表示悉听尊便，给她包头巾的老板娘仍然深感被骗。及腰的长度，细软塌的质地，发量不多，颜色不正常地发黄，不知道多久没有保养了，老板娘严重怀疑，她之前甚至从未将这堆枯草一样的发丝梳顺过。
　　天知道这姑娘看起来白白净净，头发怎么会脏成这样？且不说前两遍完全起不了沫儿，也不说耗费的大半瓶专用洗护膏，单说她比别人要多出两倍的精力和时长，就够让一大早汗流浃背的老板娘摇头直道吃不消了。好歹这姑娘有眼色，层次修剪后，还在店里办了张100元12次的洗头卡。
　　至此总算止住了嘉行乱搔头发的心，头皮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仿若重获新生。
　　这样前所未有的舒畅体感也无疑在无形中改变了秦臻玉的消费观。
　　刚开始花钱的时候，她阻止不了，脑海里却不断回想开学那天继母把现金从车里甩到她身上的屈辱场景，校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师生家长，她手里书包脸盆抱着那么多东西，零零散散的现金撒了一地，主驾上的男人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那么难堪，她咬着牙弯下腰，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泪水打着转儿往下砸。因此后来每用一回钱，那张可恶的、血淋淋的嘴脸就在她心里梦里变本加厉地朝她咬过来。
　　九百七十二块钱，四个半月，一百三十多天，衣食用行全包，一天将将七块钱的指标，除了省吃俭用，她没有别的办法。
　　总之青春期太过贫乏，导致她即使看到一次性无菌内衣裤（这种在目前明明是必要且亟需的物品）时，也固执地认为这是笔奢侈的开支。衣物鞋袜、日用洗护……她看着自己痛快豪爽的，从校门口一路买到东华厂洗浴中心的接待大堂。
　　秦臻玉还在为刚刚39块钱捡漏的一双运动鞋雀跃，回力在换季清仓，断码的那双恰巧是38号，要不是她眼尖，嘉行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双被压到门口铁货架角落的小白鞋。
　　嘉行笑着定了基础套餐，另外又新买了澡巾毛巾，其他东西寄在前台，嘉行拿着号码牌和换洗衣物上了二楼女汤间。
　　真是一樽积满了陈年老灰的粗陶花瓶。
　　搓澡阿姨给她来回换了两张床，脚趾缝儿都细细地清理过了，嘉行还是觉得哪里有些脏。她倾着脖子站在淋浴头下，沐浴露打了三四遍，手指都泡皱了，才提拎着缺氧发晕的脑袋老大不乐意地走出来。
　　盘起的头发只湿了发际线和后脑勺边缘一点儿，受伤的胳膊仍然好端端地裹在严实的保鲜膜里，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嘉行撕开粉色包装的儿童霜，3块钱一袋儿的郁美净，就这样直愣愣的、不带丝毫犹豫的，往那张泛红的瓶口上抹。
　　也是，就在大约半个小时前，秦臻玉还指着美妆店展示柜里碧绿色的水乳瓶，说继母的女儿用的就是这一套，话里话外鼓励嘉行拿走结账。
　　没料到嘉行不仅直言买了最便宜的儿童霜，连同品牌的儿童鲜奶洗面奶也一并要。
　　“这个你不能用的吧？”秦臻玉理解不了。
　　“洁面的有效成分无非就是表面活性剂、水油相物和营养保湿剂，”嘉行悠悠然的，给她科普，翻到生产标那里示意她看，“成分中的鲸蜡硬脂醇和甘油硬脂酸酯风险分数最低，水和甘油呢，去污又保湿，牛奶舒缓抗敏，清洁力虽然稍弱但成分比较温和，正适合我们这个年龄段。”
　　重点是，这款小蓝瓶儿活动价只要11.9，够嘉行用到手头宽裕的时候了。
　　把该穿的穿上，该丢的丢掉，两人神清气爽的，粗陶花瓶进去，粉瓷灯笼瓶出来。
　　太阳高悬在东南方，路边高大的榆树叶撑在行人的头顶上，嘉行在树荫下懒洋洋地走，偶尔风过，一两片椭圆形的树叶就呈‘之’字飘下来，东西挂在左手上，秋水洗过，眼皮里嵌着两只清明的瞳，水灵灵的，打量着路边风格各异的门头招牌，
　　其中一家店与别家稍有些不一样，灰白色的硅藻泥足足刷了两层楼高，金属木纹镂空的发光灯箱，让嘉行立马想到日落后它披灯挂彩的动人模样，这家生活家居馆的格调和它周身的地段是不相称的，里外里装修得实在漂亮：浅色的橡木地板，柜子高大灯带明亮，宽大的玻璃窗前陈列着一顶顶漂亮的缎带洋帽，节奏舒缓的爵士乐从颇有质量的音响内向外流淌。
　　嘉行在店里面消磨了上午最后的时光。她对着好几个圆玻璃组成的一丛明灯，欣赏着自己新做好的建构甲。秦臻玉有啃指甲的坏习惯，左手还好一些，指甲虽然扁短又宽，到底不像惯用手，本就扇形的指甲被啃成后缘鼓、中间陷、指尖翘的波浪形，简直像被五个锤头砸过一样。
　　小姐姐的技术和她的美貌一样，稳稳的让人安心。胶体一笔到位，牵引倒置后，光圈饱满圆润，弧度自然拱起，嘉行喜得翘脚，把白嫩的手凑到唇边，像是大地亲吻一颗种子一样，播种时就隐约有了丰收的喜悦。
　　果然，建构是最便捷的养甲方式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指甲。”
　　“嗯哼？”
　　“没有颜色也很漂亮。”
　　“嗯哼。”
　　“谢谢你。”
　　……
　　“嗯。”
　　烩涮屋、蛋糕房、快餐店、饮品作坊、文具店……嘉行越往回走，遇见的学生越多，太阳完全升在正南方了，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足够这届新生解锁学校附近周边的新地图了。
　　路过一家生意异常红火的两元店，嘉行随意往里一瞥，恰巧看见她的室友—颜悦和那个好像叫赵晓莉的女孩儿—也在里面。她们站在玻璃窗的饰品墙前，面对着街道，手里拿着几个手链和抓夹在挑，颜悦先看到她打招呼的手，先是疑惑，紧接着冷哼一声扭过头，拉着同伴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颜悦、晓莉～”嘉行开口叫住两人。
　　“干什么啊？”被讨厌的人扫兴，颜悦怎么可能好脾气。
　　一旁的小梨小幅度地扯了扯她的校服袖子。
　　“这也不能怪我吧！”颜悦蹙起双眉，小声和她咬着耳朵，“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开学的时候，咱不还巴巴地上赶着请过她两三次嘛…”
　　可结果呢？
　　颜悦鼓着腮帮子撇撇嘴，“人家可不领情。”
　　见同伴一副有你没我的赌气样，小梨温声细语地给嘉行解围，“有什么事吗，臻玉？”
　　“我是想问问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洗衣店呀？”
　　“你穿过这个小区再往右手边，院子里就开有一家润荷。”
　　“三件套水洗一次5块，校服一套3块，都是单机带烘干的收费标准，你最好亲自盯着他们把你的衣物放进去。”
　　有时候女孩儿之间的坏话像是只说给自己听，颜悦提醒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洁白的牙齿咬在下唇上，嘉行简直要被可爱死。
　　于是她往脸盆里大方地多兑了三颗在药店买来的次氯酸消毒片，清理完自己的床位后，一鼓作气地把整个寝室全擦了个遍。
　　两位室友返回183的时候，铁皮柜和木桌上残留的消毒水味还没来得及挥发完。
　　“吃完啦？”
　　一向低头不理人的室友主动找她破了冰，颜悦很有些没话找话，她点点头，然后又指指嘉行脚边的购物袋，“这些都是你在两元店买哒？”
　　嘉行涂着护手霜，“大部分不是，”有些使用频率高的日用品，她习惯挑些好的，踢了踢脚下的两个加厚塑料盆，一个奶油黄，一个香芋紫，里面放着两张墙纸，一卷胶带和一盒笔芯，“这些是。”她说。
　　颜悦瞪着圆圆的眼睛，小嘴叭叭个不停，“你还买新鞋啦？”
　　嘉行还没来及给二人展示，她又捕捉到嘉行放在桌子的购物小票，“呀”了一声，“208！你怎么去他们家了呀？他家东西又贵又不实……”
　　没说完的话被小梨一手肘杵了回去。
　　小梨心细，她和人相交，一向最重视第一印象，她不信什么‘仅一夜之间我的心竟判若两人’，鉴于她们之前为数不多的对话尖酸又刻薄，她总担心颜悦的无心之言又会得罪她。
　　嘉行当然不在意女孩儿可爱的戒心，“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颜色清浅的可爱棉袜、粉色的修甲护理套装、金属材质的爱心鲨鱼夹，鹅黄色的云朵洞洞拖鞋、医用级一次性洁面巾、超级柔软的提花小竺棉床上三件套，紫色硅胶提手的便携式高硼硅玻璃杯、还有一个太阳一样金光闪闪的大肚保温杯。
　　“确实很好看嘛～”
　　“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