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稍驻 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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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和菜头两条剑眉拧成了死疙瘩，从路边一侧的长椅上站起来：“王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路塔不气反笑，也不再和面前眼神复杂的凌学姐接话，纯黑的瞳孔里直愣愣地映着王言冷漠的眼神。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压下来。
“所有队员一起回院里，现在大众声音这么不好，就只是这个排名，我们也该给学院一个交代。”
每个少年的神情随着老师的话都在变化，凌落宸眼神落到路塔身上，回忆片刻，道：“老师，我们不用多担心大众声音，碍于魂师实力和我们学院监察团的贡献，他们也不会很夸张。而且唐雅涉及到唐门，路塔去一趟完全有必要……”
话到这里，凌落宸似乎想补充些什么，瞧着低垂眼睫似乎毫无变化的贝贝，噎了下。
贝贝却突然抬头，接话道：“我也该去一趟，我是带她回来的人。”
和菜头走到他旁边安慰地捏了捏他的肩。
王言站在街角，面对着所有人，扶了扶眼镜，神色些微波动后很快平静。
“她一个人没关 x——”
“等玄老和戴钥衡回来，他们肯定明白，必须要去唐门一次。”凌落宸轻轻斜靠在路灯杆上，抱臂断言。
*
将近日落，两人还没回来。
西西飞了个传讯猫头鹰过去，说他们很快过来。
霍雨浩控制不住地去想象他们去了哪里，见了谁，干了什么，聊了什么，会聊自己这个有三个十万年魂环的人吗，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人和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会怎么交流，会安慰他吗，还是训斥他？而那个戴钥衡会把战败的过错怎么说呢。
阴湿扭曲、无处不在的微弱绝望随着他的思绪蔓延，在霍雨浩清晰感受到但无力抗拒的地方，随着日落，慢慢将他缠绕住。
霍雨浩望着几步之遥的路塔，他正在反复念叨着向玄老争取去天斗城找小雅老师的说辞，几乎已经忘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毫不掩饰的眼神。
他其实有点想像初见一样，和这第一个朋友抱着，哭一场。
“抱歉让大家等久了，我们走吧。”
“玄老，先别走好不好……楼匠说小雅老师……天斗城……我和贝师兄想过去看看。”
“学院那边催我们呢，先回学院吧。”
“可是小雅老师一不留神就会丧命，而且她自己现在状态那么不稳，还一意孤行地去单挑一个宗门……”
“无论结果，那都是她作为魂师自己选择的路。”
一直听着路塔和玄老争辩的贝贝听这话，忍不住了：
“玄老！她不只是一个魂师，更是一门之主，还是唐门剩下的独苗。她是为了唐门的根基才冒险去的！玄老你难道不知道这上百年里，唐门一代代门主的挣扎和煎熬吗，我们作为史莱克也要帮他们啊。现在唐门式微，史莱克和唐门的联结就不算数了吗？”
“我知道你是她男朋——”
“这和男女朋友没有关系！玄老！”
“好了！总之不行。院长亲自传讯，我们所有人第一时间必须回院里复盘这场比赛，不能因为个人私事——”
“既然公事也会被强行定为私事，那就按私事算好了！”
贝贝平日里俊秀温和的脸上尽是怒意，他站起来，走上前把路塔用肩抵到身后，和玄老面对面站着，继续道：“玄爷爷，大不了就让院长，就让他把我开除吧，我必须要去找小雅。”
贝贝站得身姿笔挺，他扭头就要离开，还顺手揉了下眼泪汪汪的小黑毛路塔，环视一圈周围同伴，转身就向深深的巷子里走去。
同伴没有挽留他的，他们知道，贝贝需要这一份孤立无援，也一直在渴望这份孤立无援。
徐三石想，如果是江楠楠命在旦夕，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但总归是不需要别人阻挡的。王冬、萧萧和贝贝相处得久了，也能理解一些他未出口的话。
比如，他讨厌现在的史莱克。
“我去找你们小雅姐，乖，你们别乱跑。”
路塔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应了贝贝，让他安心。
他徒留给众人一个很快消失的背影。
*
几个小时后，越过幽冷月色，披着满身风尘的他们回到了史莱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泛着鱼肚白的清晨，史莱克学院里的学员稀稀落落，不过有认出他们的同学，也有三三两两地低声说输了回来得这么快啊，说还不如让他们去，说原来内院也这么菜。
但是还是闷头快走做自己事情的多。
毕竟都是或早起或晚睡的学员。
众人踏在史莱克的青砖大道上，步履匆匆，路塔跟在后面，他现在只想看看，那个院长和海神阁到底想说什么。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有个高挑的身影路过、顿住脚步，下意识躲藏在廊柱后拢住裙尾，眼神像磁铁遇到金属一样被那群人吸引住了。
王冬依旧是男装，是啊，她这时候就是男装来着，海神缘才会变女装。她怎么提前回来了，不对，他们怎么都提前回来了。
怎么有两个黑色短发的男生？
贝贝呢？
耳朵很尖的她敏锐地听到输了这个词，抓到一个学员追问后，她也不急着去斗魂场了，而是整个人靠在柱子上，不可置信到怀疑人生。
史莱克，这一届全斗赛，输了？
他们很久没见海神湖了，尤其是清晨的海神湖。蒸腾的薄雾模糊了所有人的思绪，萧萧几个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没出任务之前，顿住了脚步，还好徐三石跟在她后面，敲了下她的发旋儿给敲清醒了。
等着所有人站定到海神湖岸边，路塔闭眼回忆着海神阁门口的位置，两个鼓槌显现出来，如同两尾鱼一样头尾相连地旋转，三白一紫魂环逐渐升于腰间，漆黑的漩涡在身侧慢慢扩大。王言先走一步，所有队员们都紧随其后，路塔最后跳下。
他到海神阁会议厅门口时，所有人都等着他，玄老没有入座，同正选队员们站在右侧，而霍雨浩和菜头他们六个站在左侧，王言站在正选队伍最末尾。
高高的穹顶向下投了几束清冷的晨光，偌大的方桌上，十一位海神阁宿老静默着，有的视线遥远，有的目光沉沉，加上最前面佝偻着腰的穆恩，史莱克核心教授都在这里了。
路塔眼神短暂扫过面无表情的宿老们，随即自觉站到队伍末尾、王冬后面。
沉默如史前巨兽一样在吞噬着预备队成员们。
最前面的穆恩率先打破僵局：“玄子，说说这次全斗赛吧。”
玄老应声领命，在方桌之上十二位同僚的注视下，玄老平静地开始报战绩和伤情。不愧是本该同样在这张桌子空位上的宿老，他和他们的态度都让人琢磨不透、毫无波澜。
“……现在小桃被送去黄金树下，而这几个学员会议后会被我们送去医务室。”
“嗯，辛苦你们了。
路塔同别人一样乖乖站直，但闻言轻轻抬眼瞄了眼穆恩。
晨光渐渐泛金，那个身形不再健壮的小老头脸上没有什么笑意，而长桌上点的烛苗早已熄灭。
他今天还挺——
“你们这次很失败。”从第一句起，路塔抬眼望向接过话的宿老，眉心刷地拧成一小团。
“无论是多做些任务，还是赔偿什么，我们都可以接受。”路塔扭头，出声的是戴钥衡。他再扭头，果然，霍雨浩的脸皱在一起。
我们，谁跟你我们了。
那个宿老向戴钥衡微不可察地颔首，道：“虽然如此，我还是要说几句话。你们没有尽全力，你们辜负了学院的教导和培养，你们也让万年以来史莱克的荣誉被不入流的学院给玷污，这是你们的错。”
今天不是个晴天，海神岛上大风呼啸，阳光透过高大的花窗照在刚说完的宿老背后，在桌子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穆恩抬头：“很遗憾，你们这些小魂师被迫上场，然后经历这些，我很抱歉。”
气氛随着院长的话和缓，但那个宿老他依旧高高在上：“结果已经这样，你们好好回去反省吧，要么你们剥下这身名不副实的史莱克七怪名声，要么向学院提供补偿吧。”
在他对面的几个宿老纷纷阖眼赞同，主管教师调配的天魂帝国宋韵之宿老、主管外接任务的星罗帝国林慧群宿老眼神眯了下，赞同他们。
戴钥衡点点头，说回去就把补偿上交到海神阁。
江楠楠等三四个队员的脸色难看起来。要知道，不是所有魂师都像他们，有厚实的家底。
“老师，这个赔偿，必须所有人都要吗”
“这是你们作为史莱克七怪应该承担的责任。”
“老师，史莱克的荣誉就是这样堆出来的吗？”
“什么？”桌上握着权杖的宿老诧异了，还以为自己幻听。
下面接着的话让他回到现实。
“这荣誉到底是用什么堆出来的啊？是无数出色的前辈吗？是海神的出处吗？是优越的师资和厚重的家底吗？是一次次比赛的胜利，一次次战争的胜利吗？
还是保障大陆和平，维护魂师权益，保证普通人的生活呢？”
路塔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大声说。
霍雨浩并不庆幸路塔出来说这话，但是也预料到了，这的确就是他，接受不了一点肮脏龌龊，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和自己这样沾满阴暗心思的老鼠自然不一样。
霍雨浩有时都分辨不出自己做出的这些事，到底是对是错。
他以前是看到路塔敏锐地察觉、并揭露阴暗面的正义果敢，为此欣喜，对此向往，到现如今已经不再想让自己的三观变成那样了。
他做不到，强求的话不过是徒增痛苦。
身侧的王冬在路塔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一直拉平的嘴角终于扬起弧度。她不仅不拦，还伸手挡住试图绕过来捂嘴的和菜头。
穆恩亮了的眼神落到路塔身上，雕像一样高高在上的宿老们脸色变了。
“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史莱克的荣誉。”
“是史莱克七怪之一，曾为你口中的这个荣誉拼杀到濒死，够资格吗？”
“你太弱了。我们无需多言。”
“史莱克是把魂师比赛看成向全大陆证明自己还有强大的实力吗？”
路塔乍然醒悟，恍惚地向前面端坐在高背椅上、锦衣华服的宿老发出质询，却也没有停顿着等对方回应，自顾自地继续道：
“你们看不到普通人对魂师的向往与崇拜啊……荣誉是因为实力，当然不仅因为实力，还因为我们保护他们，我们为他们战死……我们为他们牺牲时间、金钱乃至生命，一旦战争来临我们是魂环应召、誓克强敌的存在……我们每个同学就算是最底层的弱者，身上也是背负着守护的责任。”
路塔断断续续飘飘忽忽地说着，仿佛脑子里还有什么影影绰绰的别的东西在捣浆糊。
坐在一端的言少哲轻咳了声：
“路塔，你并不知道史莱克的所有，你不清楚斗罗大陆的历史，你看似有清楚的目标，但根本不了解你自己，没有人是无所不知的。
对未知保持尊重，不要随意大放厥词，这是我作为史莱克武魂院院长给你的忠告。”
*
白天浑浑噩噩地过去，他们似乎回了宿舍，路塔的记忆从在海神阁出声完，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
黑沉沉的夜，和当初第一次遇见的夜很像。
没有星星，乌云密布，似乎要进入雨季了，很远的天空若有似无地传来一声声雷的轰鸣声。
依旧是在宿舍楼前，不过没有了坐在树下的老人的身影，但争执的学生们却是变得多了很多。
路塔和霍雨浩面对面站着，沉默仿佛浸透了他们的心脏。阴影笼盖着霍雨浩的上半身，除了对面直视对方的路塔，根本没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两条小鱼安静地呆在他肩上，仿佛没有经历这一切，和在大海上流浪时一样，和路塔六岁时一样。
楼上，王冬长腿交叠，背靠在栏杆上，锋利的眉眼不变，她平静地听着下面前室友们仿佛在对峙的动静，神态比起开学沉稳了不少。而她身侧，萧萧双手握着栏杆直直盯着他们，神色不安。
两人旁边，徐三石在左，和菜头在右，两人只在最开始轻轻拍了下同伴的肩。然后，在这片难得的阴影中，他们各自又陷入了自己的过去中。
在两个幺师弟对峙的情况下，没人去劝，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劝不通的，底下的矛盾就像贝贝当初的心思一样，他们都心照不宣，太了解了。
他们八个其实在这段比赛中，看得出彼此的默契和热情，但随着比赛日益推进，他们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不同摩擦出的钝痛。
这钝痛既让珍惜他们之间感情的人痛哭不已，又让他们无可奈何。……
徐三石望着立于栏杆前面不会回头的江楠楠，思绪不由自主地拉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而楼下，沙哑的声音从小船长的嗓子里艰难挤出：
“霍雨浩，我想离开这里了，你是我的伙伴，跟我走吧。”
两年多了，他在斗罗大陆两年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稍驻 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