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水》蓬角星

1、噩耗

　　日暮沉沉，小县官道上响起踢踏的马蹄声，悬挂着“顾”字旗的马车出现在路口。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顾漾抿着嘴，很严肃地端坐在位置上，左手却悄悄拉着母亲的衣袖。

　　父亲和姑丈坐在她对面，姑母坐在顾漾右边，三人都面色凝重，沉默着不发一言。

　　顾漾还有两年才及笄，顾母顾父只有她一个孩子，对她宠爱非常，于是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贸然开口打破车里的氛围。

　　不敢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其一也正是他们此时坐在这架马车上的原因——顾漾的外公，兆华光去世了。

　　顾漾的母亲名唤顾兰青，是顾家的二女儿。

　　顾家在京城边上的浙城发展，历代从商，到顾兰青曾祖母那一代就已积攒下雄厚的家底。

　　后来顾兰青的母亲——顾川溪又开辟了新商路，带回来许多新奇之物，正巧被当今圣上微服私访时撞见，圣上刚即位没多久，正为暗潮涌动官商勾结的朝中状况忧心。于是顾家几经考察，被授了赤牒，当上了皇商。

　　顾家的地位由此大大提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顾家开始养起了读书人，一开始是从私塾中收了两三个家境穷困无法再读、却颇有几分才华抱负之辈。

　　后来又有许多相似情况的人毛遂自荐，他们若能通过顾家考试的，就可以留在顾家继续学习，衣食住行都不用烦忧，只需一心学习，考取功名。

　　正是因着这样，到顾兰青这一代，朝廷官员里多了许多新鲜面孔。

　　兆华光便是顾家养的第一批读书人，他也是其中最争气的一位，来顾家时刚刚弱冠，过了三年便去参加科举，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了当年的榜眼。

　　兆华光在会武宴后便向顾川溪提了亲。二人惺惺相惜、相互扶持，育有两女。

　　两个女儿乃是双胞，大女儿名唤顾兰枝，二女儿便是顾兰青。

　　两人及笄后，顾川溪便逐步放手家里的生意。

　　待两个女儿都有了夫君后，夫妻俩便去湖城颐养天年。

　　现今是天元五十七年，兆华光恰好花甲。

　　其实顾漾只见过祖父一面，就是在年初他的寿宴上，但现在堪堪过去5个月，活生生一个人便猝然逝去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漾儿，到了。”

　　马车的速度慢下来，顾兰青晃了晃衣袖，顾漾这才回过神来。

　　因为是顾兆两人养老的地方，加上两人也并不喜铺张奢靡，所以湖城顾宅并不很大。

　　一行人一进正堂，顾兰枝就迎上来慰问，领着他们坐下，唤仆人给他们端上热茶。

　　按照顾家的惯例，若是有人逝去，需停灵三天。

　　第一夜所有人都不能睡觉，第二、三夜则可以换班守着，只要保证棺椁旁从早到晚一直有人即可。

　　虽然昨夜里兆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传至顾兰青后，她便急急忙忙差人收拾行李，立刻挑了辆轻简的马车赶来，但一路颠簸，到达顾宅已是第二天傍晚。

　　顾川溪坐在主位，摆了摆手，让仆人带着舟车劳顿的顾兰青他们去归置行李好好休息，今夜由顾兰枝夫妇守灵。

　　顾漾有些发怵地最后瞥了眼正堂中央停着的棺木，被母亲拉着走去卧房了。

　　正是初冬时节，一行人只简单擦洗一番，便早早上了床歇息。

　　第二天顾漾是被吹丧声吵醒的，极有穿透力的唢呐声二胡声一刻不停地响着。

　　她干脆起了床，闷闷不乐地坐在床沿摆弄手指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