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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残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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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昭侯大人在里头面圣呢,劳唐大人等候片刻。”门口的左侍一见唐祈醉便上前两步。
唐祈醉微微侧头,不知道是哪个小宫女偷了懒,殿内的窗子没合紧,露出条细缝来,偷过那条细缝,岑无患跪着,唐祈醉只能瞧着站立的赵松云,他脸上浮出一抹喜色。
唐祈醉了然,她偏开头,说:“不碍事。”
话音才落,右侍也动起来,唐祈醉闻声回头,正瞧见应庭洲快步从台阶上上来,他面露急色,眉头轻锁,口气中都带着几分急切,说:“我有要事向皇上禀明,劳烦通报。”
右侍为难道:“应将军稍等片刻,侯爷进去有一会儿了,估摸着时候应当快了。”
应庭洲轻叹一口气,方才太急,这时才望见唐祈醉也在这儿候着,他稍微舒开眉,露出一抹略显急促的笑,没来得及开口,门便从里头被打开了。
岑无患望着门前面面相觑的二人,一时怔神。
应庭洲先开口说:“凡事分个先后,唐大人先进,我再等等。”
唐祈醉面色从容,浅笑回:“应将军身有要事想来是不能耽搁,那便先分个轻重缓急。”
应庭洲没再推脱,同唐祈醉行了个揖礼谢过,便先进了。
左侍见状忙上前说:“前头有处偏殿,离这儿不过半里,外头冷,小的让人在里头生个炉子,唐大人不妨去那儿稍坐,等应将军出来,小的差人请您。”
“炉子便不必生了。”唐祈醉回身,那偏殿近,左侍说时唐祈醉便瞧见了,此刻拾级而下,慢悠悠朝那小殿走去。
“我正巧要等师兄出来,不如唐大人分我一处地坐?”
“我说不分你便不进么?”唐祈醉头也没回。
“当唐大人答应了。”岑无患说罢,从阶梯上飞身而起,倏然到了唐祈醉身侧。
右侍半眯起眼,狐疑说:“要不遣人看着,这二位大人莫要在殿前打起来。”
左侍瞥了眼右侍,说:“那两位位高权重,若真出了什么事你派的人没拦住,之后的罪责你首当其冲,咱们便当什么都没看见,真出事也赖不上咱们。”
右侍像是受了教,点头说:“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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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祈醉前脚进门,后头门便被岑无患关了。
“这样堂而皇之,不怕让人捉了把柄啊,小侯爷。”唐祈醉轻蹭了蹭桌案,发现打扫得干净,便顺势坐了上去,才坐稳便被人紧紧抱住了。
岑无患没应声,只紧紧抱着唐祈醉。
唐祈醉正欲开口,脖颈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这人。
咬她。
唐祈醉吃痛闷哼一声,也没将人推开。
岑无患似乎带着些气,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
唐祈醉望着他,眼神意味不明,笑又不笑,那样的神情,似是挑衅。
“咬得劲了?”
“这么多日,你还真是不见我一面。”岑无患口气中是难掩的怨怼。
“小侯爷替那位查着事儿,我得避嫌呐。”
“避嫌也不是这个避法。”岑无患抬手摩挲着唐祈醉的脖颈,上头留下了明显的印,“身子好全了也不知会我一声,还靠我自己查探出来。”
“我这不是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便是不说你也会知道的。”
岑无患偏开头不看唐祈醉,俨然一副还在气的模样。
唐祈醉轻“啧”一声,说:“还恼了。”
岑无患索性将人抱得更紧了,他将头搭在唐祈醉肩上,一副无赖模样,说:“不同我说个明白我便不松手了,届时上头让人来请便让他们瞧着。”
“好了,是我的不是。”唐祈醉收了那副轻浮模样,正色说,“赵松云托你查辞桉,我便知道他没想让我好过。我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辞桉,有关辞桉终身之事,不能有一点差错。”
唐祈醉把所有人都当棋子,用尽一切能利用的,甚至自己的命也算在里头,可永远将唐辞桉置于局外,一次次做好自己算错倒台的准备,一次次为唐辞桉准备后路。
众人担忧的她会用唐辞桉的婚事巩固权势,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她唐祈醉可以赌可以输甚至可以豁了命,可唐辞桉不行。
岑无患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瞬的哀伤,他偏头吻了吻唐祈醉的耳垂,笑得半真半假,说:“若是你将自己也看得和你小妹一样谨小慎微便好了。”
唐祈醉听罢,便知道他不再恼了,也笑回:“小侯爷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走到如今地步全靠将自己压在赌桌上,我气运好,赢多输少罢了。”
岑无患瞧着唐祈醉那张挑不出一丝错的脸,嘴角勾着笑,说:“你不像赌徒,像是抛出珍宝引人哄抢的庄家,不管他们从赌桌上赢得多少注,你永远稳赚不赔。”
“如此说来,小侯爷这种逢赌必输的人不该靠近我。”唐祈醉凑近了些,眼睫近乎要扑在岑无患脸上。
“我甘愿做你抛出去当做诱饵的珍宝,也能做你孤注一掷时能压在赌桌上最后的赌注。”岑无患半抬眼皮瞧着唐祈醉,如同沉浸在美色中无法脱身,眼里只剩风华绝代的女子,他喉间微动,“赵松云疑心病太重,你小妹的事情十拿九稳,无需日夜焦心了。”
“小侯爷接手此事后,我吃得好睡得好,何来焦心一说?”唐祈醉把玩起岑无患垂落在肩前的发,漫不经心说,“你的好嫂嫂才是值得人焦心的,我与她接触甚少,不知道她到底揣着怎样的心思。义康城遇刺一事到今日都还没查个分明,这几日你为辞桉忙得焦头烂额我也没闲着,记着义康城查到月又西最后销声匿迹的胭脂铺子么?三日前关了门,当地百姓说那家胭脂铺子不接替人遮疤痕的生意已经月余。”
岑无患眼眸微转,说:“那铺子起初靠着这项绝技名声大噪,如今不接这生意开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先前查这家铺子生意兴盛,为何要断了自己的财路?这起家的生意,是赚够了银子不愿做,还是如今做不了?”
“千机堂和血衣楼在邶朝境内无孔不入,可无论是血衣楼还是以探查闻名遐迩的千机堂都再查不到月又西一点风声,她易容画皮之术了得,我猜测先前那家胭脂铺子的独门技艺便是出自她手,查不到她的踪迹连带着这项技艺也再没听过。而王肃,闭店当日回过京去了公主府,次日天不亮便又去了义康,刚落脚又成了家绸缎铺子的店主,动作之快令人咋舌,这不是个九品录事能有的本事。”
“义康城挨着北阙,绝算不上富饶之地,从前开胭脂铺有着独门技艺,令许多贵女一掷千金;如今没了技艺还开起了绸缎铺,绸缎价贵,在义康并无出路,那便只能证明王肃之举不在于赚银子。”岑无患揉了揉眉心,头疼说,“那能是为什么?”
唐祈醉轻轻摇头,说:“我也百思不得解。”
“唐大人。”门忽然被叩响,外头传来道女声,“应将军眼看着要出来了,左侍大人差我来通传呢。”
唐祈醉回了句“有劳了。”正欲落脚出门时腰上的手却不愿松开。
她附在岑无患耳边,轻声说:“小侯爷还想做什么?”
岑无患侧目,看到近在咫尺的唐祈醉,笑说:“这么多日才得见一次,谁知道下回唐大人会不会又避我个十天半月。”
“那你想……”如何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唐祈醉便被捂了嘴。
岑无患总是这样,迫不及待要将人生吞了似的,不过只是浅尝辄止,岑无患便离了唐祈醉。
唐祈醉眼上蒙了层水汽,骂道:“你混蛋。”
岑无患故作无辜,说:“不是裕安问我想如何么?我作答罢了。”
“玩够了?放我出去吗?”唐祈醉边说边把上那只还禁锢着自己腰的手。
岑无患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笑的猖狂,像是笃定唐祈醉一定会纵容他,得寸进尺地又吻住唐祈醉。
原先抵住岑无患胸膛的手逐渐没了力气,面前的人步步紧逼,唐祈醉那双好看的手被逼的撑在身后,她下意识支撑着自己不再往后退了,宛若不愿再给面前的豺狼让出一寸领土。
双手忽然悬空,两条纤细的腕子被人轻而易举地抓住扣在背后,岑无患一手揽着唐祈醉的腰一手捉住了那两条手腕仍旧显得游刃有余,此刻唐祈醉整个人都在他身上,在他怀里。
岑无患感受着她的胸前的起伏、听着她紊乱的气息,巴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还真是来讨债的。”唐祈醉两条手腕还被桎梏着,她动了动腕子,口气轻飘,说,“疼呐。”
岑无患松了手,两条白皙的手腕上爬上了显眼的红。
“遭人冷落,多日守着活寡,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这薄情人,哪儿有轻易就放过的道理?”
“那我的债还清了?”唐祈醉站在门前,一手扶门。
岑无患靠在桌前,说:“债是还了,帮你小妹我可费了好大心思,酬劳晚些再同唐大人另算。”
唐祈醉轻嗤一声,开了门,正与应庭洲四目相对。
应庭洲面色有了片刻的空白,他很快回过神来,说:“我从殿内出来不见唐大人,便听门前侍卫的来这寻了。让唐大人久等,实在是对不住。”
“应将军有心了。”唐祈醉说罢便下了台阶,往正殿去了。
应庭洲转眼又瞧见岑无患,他不由得锁起眉狐疑说:“你怎的也在这儿?”
岑无患站直身子,说:“见师兄火急火燎地进去面圣,心里头实在担心,便留在此处等师兄出来。”
应庭洲才要感动便看见岑无患自顾自往外走去,半点没有关切的意思。
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师弟的信口胡诌,应庭洲看着他的背影,无奈说:“你做什么去?”
岑无患头也不回:“忽然想见见扶兴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