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跃动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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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之下的涅州全区域警戒。
暴雨红色预警已经以各种方式告知了民众，天上黑云压城，净之原西侧的空气从未如此闷热潮湿过，一旦在外面行走久了，就有一种扼住喉咙缓慢窒息的感觉。
可偏偏云越积越多，闷雷阵阵，电光时不时撕裂天际，就是不下半点雨。
涅州州长怅然地坐在办公室里，净之原这片土地向来偏干燥，不像东面的雪之原靠海，一旦真的涉及到防汛救灾，大多时候能有多大成效还得看老天爷能下到多离谱的水平。
曦都早就发来了预警，雨云不知为何改变了方向，原本朝净之原和雪之原的边界而去，离涅州远得很，突然一个急速拐弯，集合周围的其他雨云一起包围了涅州。
提前打上去的增雨弹收效甚微，堪称螳臂当车。
怪得很，各项数值都显示，这片覆盖整个涅州的雨云应该在抵达的第一天就下淹了涅州，然而现在是第二天的中午，前所未有的雨云好像达摩克里斯之剑，高高悬在涅州所有人头顶。
日宫为此还特地派了一队禁军提前赶赴此地，队里还有几位专家随行。从雨云还没堆积起来的时候开始，每日一趟，禁军士兵们训练有素地飞入云中，一方面是持之以恒地使用水系法术试着调走一部分雨，另一方面也冒着风险不惜耗费灵力查探了每一个角落，结果都交给了特派专家和涅州本地气象部门研讨。
可无论怎么计算预测，怎么努力干涉，这片云就邪了门了，定在了涅州不动，还在越聚越大，越聚越厚。
据说季镇目前受外围气流的影响，又在淅淅沥沥下小雨呢。
亏得季家夫妇脾气好，没有指责涅州是不是对天气搞了什么小动作，还很贴心地送来附石，为涅州的守护大阵添砖加瓦。
尽管如此，州长还是愁秃了头，这年头要是自己手下出了大纰漏，被恒国王室乃至日宫活剐了也不是不可能，前段时间刚听说凝青镇的镇长犯事被处置了，自己可别步了后尘。
州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对助理吩咐道：“小刘，去看看今天最新的分析结果出来了没有。”
又踱了两步，喊住正要出门的助理：“召集所有人，半小时后二楼会议室开应急会议。”
高天之上，滚滚天雷真的被那其貌不扬的避雷针吸引走了将近十道，但显然神之跃动不那么机械，更多的闪电还是对如千真紧追不放。
“十道，够了。”
如千真侧身，一道闪电险险擦过，空气都带上了滋滋响的余电，星河准确地在天雷击中云朵之前两两相撞，一时间分不清闪亮的究竟是闪电还是星河破碎后的残骸。
力量好像再次增强了。
每当不知哪里的空气摩擦产生的闪电劈过，身边更多的雷电属性灵力就会越发暴动，尽管使用的是“星河”而不是“星流”，减弱了冲击性，加入了上善若水的平稳，可就像在安抚一只逐渐苏醒的猛兽，始终无法灭掉嗜血的本能，醒来毁灭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眼前就是神之跃动的所在！
下一波攻击发动之前，如千真调动灵力，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举着星之矛高高跃起，重重刺下。
刺中了！
附加的星光与守护的矛尖可以说无坚不摧，刺进那层透明的保护罩的感觉也很清晰，可意料中的碎裂并未如期而至。
皱眉凝视，矛尖竟然没能彻底穿透，硬是靠保鲜膜似的薄薄里层挡住了如此强悍的一击。
甚至这层保护罩还在迅速修复自身，手中的星之矛明显在被向外推挤。
来不及再补刀了，四十九道天雷已经成型，满天都是刺眼的白，轰鸣声大得震耳欲聋，先遣的闪电一左一右朝如千真冲来。
拔枪撤开得及时，保护自身的守护之力却还是受到了近距离冲击，如千真身形还未完全稳定，随后的十几道闪电宛如牢笼，劈过来的路径完全封死了退路。
如千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眼中星光流转，出手先后十几道星河，每当一处撞上，如千真便移动到牢笼中相对最远的地方，缺口很快打开，代价是周围的灵力混乱到了恐怖的程度，自身的灵力也出现了不容忽视的消耗。
闪身顶着气流杀出重围，如千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剩下的闪电一部分被避雷针抵消，还剩几道依旧没有放过自己。
“好，好，今天来一道打散一道，来一双打散一双。”
如千真引着雷电向远处飞去，凡是追上自己却被自己躲过去的统统招待以星河，如千真从身边不断响彻的爆炸烟雾中跃出，没曾想还有一道紧追不放。
眼见就要追上击中自己，如千真紧了紧手中的星之矛，转身打算直面硬碰硬的后果。
忽然，人影从天而降挡在如千真身前，重重阵法从掌心凭空迸发，生生消解了那一股闪电。
纯黑的披风在余波里猎猎作响，熟悉的带着特有嘲弄语调的声音传至耳中：
“一个人硬扛这种级别的攻击，你可比我们这些杀手自信得多，羲规渊也要甘拜下风了。”
如千真抬眼看去，除了换回杀手装的南天星还能有谁？
向上抬头，季隽卜都依旧被黑监督着待在绝对安全的屏障内，南天星是怎么做到灵力受限还能飞下来支援的？
像是看穿了如千真的疑惑，南天星和如千真齐头并进，第二次向神之跃动靠近，一面说：
“你的星之力我们也能沾染到，对我这种阵法师来说，已经够用了。”
“何况我的星盘对你的星之力特别亲和。”
散发盈盈白光的十四星盘亮在如千真眼前，头一次，如千真从一件武器上看到了“雀跃”的情绪。
如千真连忙问：“那你还能挡下同规格的闪电多少次？”
南天星却垂下眼睑，问：“如果没有我的助力，你能一个人挡住接下来的六十四道天雷吗？”
如千真一愣，随即认真地答：“能，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坚持过一百道。”
“能撑过接下来就行，”南天星感知周围再次暴动的灵力，这是闪电诞生前的预兆，显然这次的会比方才更非同凡响，“季隽感应半天告诉我，那层保护罩正如神女之心，看似脆弱，却无比坚韧，守护着无人能够理解的一切爱恨怨憎，所以需要极短时间极高强度的一击必杀。”
“你刚刚其实做对了。”
“那我还缺了什么？”
“不是你缺了什么，”南天星眼神复杂地扫了如千真一眼，“你没发现，你已经太冷了吗？”
如千真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飞扬的发丝，冷汗沾湿的部分被冻成了冰花，自己也早已在微不可见地颤抖，只是肾上腺素飙升谁会在意这种细节，不妨碍行动就行。
但显然，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正是欠缺的那些力量让自己第一次取走神之跃动的行动功败垂成。
“所以，还有一次机会，由我去拿神之跃动，你一个人接下六十四道天雷，你能做到吗？”南天星紧盯正前方的神之跃动，手中匕首蓄势待发。
如千真笑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没关系，所有闪电都会由我引走。”
“拜托你了，南天星。”
闪电如约而至，一时间□□内亮如白昼，南天星向神之跃动飞去时，如千真同时动了。
灵力不再保留，刻意让其包裹住自己，从刚才就发现了，闪电优先攻击灵力量高的存在，那么如此明显的诱饵，没有理由不上钩。
果然，闪电疯了似的，连避雷针都没顾得上，朝如千真齐追过来。
如千真却意外地飞回到黑三人身边，不去瞧近在咫尺背后的闪电，只向屏障内的黑伸出手，不需要再多言语，两人掌心相接。
纯粹的风属性灵力立刻与如千真共通，与此前的规格完全不一致，枪尖凝聚出不可直视的星光，凭空横扫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可怖却璀璨绚烂到令人失语的风暴，一切声响都消融其中。
星系振翅，暗红斑驳的是流失的古老血液，幽蓝变化的是未能倾诉的传说，层层叠叠的青紫是蝶翼上最目眩神迷的点缀，好似欲开未绽的玫瑰，晕染出逝去与新生。
本该席卷宇宙的静默风暴吹过了净之原的上空，恍惚间，季隽仿佛俯瞰到无数恒星孕育其中，万物的形态也因此改变，令人心醉。
与天雷碰撞前的那一刹那，季隽从未如此平静过，她想，已经没有悬念了。
这便是由如千真主导合相的强大双人招式：
“星之风。”
南天星也来到了神之跃动的正上方。
或许是尚有一段距离暂未出手，也或许是收敛了一切意念，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不惜换上了杀手制服，算是灵器的服制不仅能为灵力使用提供助力，还能最大限度隐匿气息，总之神之跃动竟然没有立刻调动一部分力量针对新加入的入侵者。
自己倒向星宫阵营的头一个任务目标就在眼前。
“作为一颗神的心，未免也太大意，太慈悲了。”
这颗遗留于世的心若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那么从一开始就该杜绝一切可能，一丝机会都不留下，守护机关也该是瞬间屠城的级别。
可三千年前的红莲神女没有这么做，不愧是怜世之心，只要跟对了人，其实对来者没那么狠。
定睛打量这块梭形的醒石，表面有刀削斧劈的痕迹，每个切面之下都有几乎隐形的裂纹，错综复杂地分割了整颗神之跃动，如果只是普通的工艺品，一定会一碰就碎。
但显然，破碎的状态没有影响醒石的性质和神之跃动的威力，仔细一瞧，有一层近似于保护罩内层的薄膜危危险险地包裹住了整块醒石，与神之跃动构成了一个整体。
凡是心怀怜悯的心，都是这样的。
就算濒临崩坏，也需要维持在所有人认为的正常模样，发挥所有人期待的功能。坚韧究竟是主人本身坚韧所以能承受怜悯的代价，还是因为心怀善意所以不坚韧就无法活下去？
孰是孰非谁也不知，南天星只明白，想要突破这种人所拥有的比守护阵还离谱的内心防线，必须只能抓住时机瞬时强攻。
握紧了些匕首，构筑一道又一道阵法缠绕其上，南天星已经发现了，每当天雷被如千真彻底轰散的那个瞬间，保护罩的防御力会相对削减到最低值，自己的灵力只能支持一击必胜。
说不定本该配合如千真破开保护罩的是季家大小姐，只可惜三千年前的神女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转世没有了心如此难当大任。
如千真也该出手了。
念头起，风声呼啸、冰雹肆虐的天空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寂静到只余下过度紧绷的耳鸣，□□映出光怪陆离色彩，不需要打气，不需要额外的提示，南天星睁大双眼毫不犹豫地急遽下坠，高举的匕首闪过寒光，反射出整片宇宙的气息。
“咔——”
匕首尖，凝聚了作为杀手、作为投诚者的一切骄傲和尊严，明晃晃地突破了坚固的外壳，刺穿了那层柔韧至极的膜。
一道破碎的裂缝自刃下出现，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更久，裂纹布满了保护罩的表面，下一刻，碎成了满天星辰。
再没有任何阻挡，神之跃动近在咫尺。据说，它可以让任何人安全地百分百觉醒灵力，拥有呼风唤雨的力量，可想而知，自己一旦据为己有，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开天价收购。
但自己也好，妹妹也好，从头到尾真正需要的从不是那些。
南天星一把取出神之跃动，朝季隽的方向卯足力气扔了出去。
“大小姐，想要就接住了！”
“真是个疯子！”
隔着老远，季隽听不到南天星在喊什么，只知道神之跃动明显是受了阵法助推，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往自己直射而来。
可是太远了！还差一点点！
学着南天星提前断开星链的行为有了意义，季隽不再犹豫，助跑几步飞身跃下云头，冰冷的风、骇人的高度，既然千真姐南天星为自己驰骋其中，既然大家都为自己一路跋涉到了现在，此刻不疯何时疯？
努力向前，指尖够到了神之跃动的表面，季隽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让所有人失望。
自由落体变得极为缓慢，所有的云气旋转起来，先是缓慢，渐渐地快速旋转，形成了一个沙漏型的漩涡，灵力的风雨从四面八方不断灌进神之跃动，凝聚于红光大盛的醒石中。
“回来！”
季隽大喝一声，握住漩涡中的神之跃动，不管不顾地摁向自己的胸口。
顿时，神之跃动闪烁两下，毫无悬念地与季隽融为一体。
冰雹消失了，闪电消失了，□□消失了，所有人的灵力重回身体，天空碧蓝得不真切，好像进入了新世界，斜落的夕阳为所有人镀上金色，仿佛守护阵温柔的笼罩。
一阵温和的清风托住了身体，不再下落的季隽接收着海量的灵力，愣愣地望向往自己飞过来的四人。
霞光施下魔法，把如千真的双眼变成了穿越时空而来的上等琥珀，透着莹润而坚毅的光。
季隽再次握住了如千真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跃动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