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的非神话》君十四

22、分赴

　　阵法成了，毫无排斥。
　　喜悦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几秒之后附石再次炸开。
　　黑及时护着如千真后撤几步，没让如千真伤到半根头发。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或辞小队和蒙元二人一跳，连忙全部聚集过来。
　　如千真暗中扯了扯黑的衣角，一阵风不动声色地卷回了附石四分五裂的尸体。
　　蒙元吴晔离得较近，第一时间赶到，瞥了眼阵法，又急忙确认星宫之主的安危。
　　看到如千真手上摊着破碎的附石，吴晔可惜道：“我们凝青镇的阵法还是意料中的邪乎，没有惊到您吧如千真大人？”
　　与蒙元对视一眼之后又一脸肉痛地补充道：“您损失的这块附石我们凝青镇一定会赔偿您的，待会儿回去我们就走流程。”
　　姗姗来迟的或辞小队也一眼注意到了碎成渣渣的附石，或辞一愣，不由与如千真目光交接，入目是平静似水的神色。
　　“啊，这块附石的品质好好啊，怎么也炸开了。”或辞惊讶。
　　“好也不行，本来想试试能不能用，没想到还是八字不合，和凝青镇的守护阵有缘无分了。”如千真摇头轻叹。
　　“你们有什么收获吗？”如千真环顾眼前的青年们。
　　“没有太多，阵法上我果然太业余了，有心无力，”允略带抱歉，“重任都交给或辞了，方才他用土系法力确认了一遍附石的特有灵力波动，但愿找起来会方便一点。”
　　“我们有一点眉目，但不算太多，”如千真收回手，“现场情况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待会儿去镇子周围再转转，昨天趁夜去了一趟西面，没什么异常。”
　　似是想起什么，如千真又叮嘱：“不过多亏了吴助理提醒，那边有一颗辐射超标的巨石截断道路，你们去那边的话，就算有便携守护阵也还是尽量绕开吧。”
　　回眸望向蒙元吴晔二人，又道：“可以结束了吧？”
　　蒙元这辈子没想到参观活动能变得如此简洁高效，光介绍了门外一堆没用的，阵法如何精心布置、全镇倾注的心血以及暗中拉踩别处阵法，为了能连贯地脱口而出，昨晚打了一夜腹稿，半分没有发挥上。
　　已经，无所谓了。
　　蒙元麻木地笑道：“当然当然，辛苦您带着大家来一趟，我们凝青镇有您出手相助，一切必然顺利。”
　　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蒙元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和吴晔走在前头连连叹息。
　　余下几人春游似的漫步向门口，如千真和黑刻意放缓了脚步落在最后，拐上了左侧楼梯。
　　顺着道路试图眺望东方浅绿与斑驳灰色交织的荒野，当然是做不到的，高低错落的楼房挡住了视线。正无聊地数着时间，没一会儿，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回头看到或辞三步并作两步蹿了上来。
　　如千真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笑道：“队员先走了吗？”
　　“我说我想方便一下，他们就先到早上经过的一家奶茶店等我了，离这儿可近了，看起来还挺好喝的。”或辞挠头解释。
　　“那待会儿我和黑佐动身之前也去买两杯尝尝，”如千真关上窗户，转身向或辞，“你知道刚才附石炸开不为旁的，而是我用的根本就不是守护阵级的材料，对吧？”
　　“对。”或辞眼神干净清亮，毫无欺瞒。
　　如千真的表情却一瞬变冷，审视的目光近乎无情，嘴上依旧调侃：“知道还和我一唱一和坑镇长的钱？”
　　“嗯，是挺对不起镇长他们的，”或辞点头，无甚愧疚，“但是启缘你们已经发现了一些关键线索了，需要我加入还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和那块用来实验的附石有关对吗？”
　　空旷的二楼平台一下变得寂静无声，阳光洒遍窗外，进不到场面焦灼的室内，也照不亮来时的路，时间都被拉长了。
　　正当或辞开始反省自己说话是不是真的像允哥说的那样太直接了的时候，如千真扑哧一笑打破沉默，先前氛围消散无踪。
　　“你说得对或辞，过来看看附石碎片吧，里面有一股怪异的力量，接触的时候小心。”
　　如千真摊开手掌，碎片的断面折射着微光。
　　或辞迈步上前，礼堂内光线多少不足，现在得以细细端详当然是好的。
　　该说不说，不愧是星宫拿出手的东西，即便只是构成便携守护阵的附石，置于日光之下也隐隐晕出彩虹色的光圈。
　　极品附石磐石，鉴别起来有更多专业的特征，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最引人注目的必定是有生命一般流动四周的虹色光圈。
　　据说曦都的守护大阵便是五色灵光异彩纷呈，灵气交会之际柔和韵律作响，如同天界仙音阵阵。
　　或辞想，真令人向往，不知道接下来和大家一起去曦都正式领取小队徽章登记入册的时候能不能有机会亲眼见到。
　　如千真一动不动，静心等待或辞好好观察，又见或辞伸出手来触碰最大的那一块碎片，土系朴实沉稳的灵力气息缓缓渗透，片刻后收回得有些犹疑不定。
　　“怎么了？”如千真关切道。
　　“还真是怪异力量，怪怪的，”或辞晃了晃脑袋，脸色也变得有几分难看，“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记住特征了，我现在就去找大家，希望运气够好能找到一两块类似的。”
　　或辞拔腿要走，黑也莫名心中不安，对或辞即将消失的背影道：“身体不适，休息片刻也无妨。”
　　“没事没事，可能刚刚用脑用多了，启缘黑佐你们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完，人消失在了视野里。
　　如千真踱到窗台，见或辞自礼堂夺门而出，一路小跑，察觉到如千真和黑的注视，还不忘扭头摆摆手示意自己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逐渐缩小的身形闪进了一家店铺，继续耗费眼力似乎意义不大。
　　“蒙元和吴晔都没有什么反常表现，”如千真慢慢开口，“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是知情人，礼堂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哪怕我们故意留下也不必阻拦。”
　　“如果阵法师使用多重阵法嵌套，掩盖了镇内其他阵法存在的痕迹，那么能确定的是，肯定设置了大规模迷阵。”
　　顿了顿，如千真手撑窗棂，垂眸盯着楼下郁金香：“算起来我们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废弃工厂有鬼，今天再去一趟。”
　　“至于西边……”
　　两次经过，两次都没能好好调查。
　　“我们先去西边再看一眼吧小黑，我不太放心。”
　　总归事不过三，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阻力了。
　　“好。”
　　黑任劳任怨，带着如千真纵身直接越过窗户，向昨晚离开的方向而去。

　　晴朗的白天，穿行于凝青镇的行人熙熙攘攘。年岁不好，车辆不多，有灵力者借原先的机动车道疾驰已是常态，只是快如黑的速度依旧较为罕见，引得不少人侧目。
　　如千真两人轻车熟路，顶着越发高升的太阳沿着主干道一路向西。
　　身边越来越冷清，等最终停下时，两人又一次逼近守护阵边缘。周围重现了难以言明的寂寥，好在有几个小朋友在门口菜地里揪萝卜花，揪开得最好的荠菜花，编织成一枚枚草戒指，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多少为这片天地增添了些许生命力。
　　如千真示意黑原地待命，自己走上前蹲下身，摘下一朵与世无争的婆婆纳，惊叹道：“这里的小蓝花颜色里还带着点儿紫呢！”
　　此言一出，几个小朋友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不请自来凭空出现的大姐姐，又顺着视线看到了手里的小花，一下七嘴八舌又议论开了。
　　“是欸，这朵能不能编进戒指里？”
　　“不行吧？小蓝花太容易掉了。”
　　“刚刚我找小花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我是不是被辐射了啊？”
　　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话一出，像是碰到了什么禁忌的开关，所有人都不高兴地往后蹦跳几步道：
　　“真是的，你要是被辐射了就不能跟我们一起玩了。”
　　“小雨哥你小心你妈妈知道你说这种话打你屁股。”
　　言出法随一般，一个面容沧桑，头发半白的夫人推开窗户，手上还举着擀面杖，恶狠狠地教训小雨哥道：“一天天的，你又在说混账话了是吧小雨？刚出锅的饺子别吃了！”
　　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顿时作鸟兽散，余下小雨哭丧着脸站在自家院子里，还有蹲在一边看似专注赏花的如千真。
　　小雨的母亲也注意到凭空出现了客人，看穿着打扮好像从天灾前穿越而来，不像自己，沾满了泥土油烟，也不像小雨，衣服已经被洗得有些走形。
　　看长相，有一些面熟。
　　不管如何，还是不放心自家傻孩子站在陌生人身边，小雨母亲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厨房来到院中。
　　“站在这儿不动干吗？去，把锅里的饺子舀上来。”
　　小雨欢呼雀跃，头也不回地从妇人身侧钻进厨房，喜获来自母亲嫌弃的一瞥。
　　小孩忽悠走了，如千真还是专注赏花，好似那野花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姑娘你是哪家的啊？”
　　如愿听到了问话，如千真总算舍得移开目光，仰头起身，笑得春风拂面：
　　“我不是凝青镇本地人，是路过这里的灵力者。”
　　“您喊我启缘就可以。”
　　妇人恍然大悟，灵力者常常停在凝青镇作中途休息，对本地人来说已是常识，就是来西边的人少，面前来客又是个看着十分年轻、仿佛高中生年纪的姑娘，第一时间只觉得惊奇了。
　　“启缘姑娘来西边找人吗？”
　　“不是，”如千真摇摇头，“我和我的侍卫从西方秋镇来，准备去曦都长长见识。”
　　说着，引着妇人的视线随自己一起投向了肃立路边的黑。
　　“哎呦，好俊的小伙子。”
　　“确实俊得很。”
　　妇人一嗓子感叹直直传入黑的耳内，太过直白，如千真又在旁边乐呵呵地加以认同，黑腾地一下红了耳朵。
　　“您好。”
　　黑礼貌地对妇人点头致礼，调整心态，继续回当无言的雕像。
　　妇人接着关心问：“秋镇离这儿还是挺远的吧？这年头外面的路也不好走。”
　　“谁说不是呢，”如千真露出了相当困扰的神色，“出来之前我和黑佐也没好好向来过凝青镇的同乡问问，不知道这条路被堵上了，害得我们绕了个大圈子，兜到了南边的捺城，休息了几天才到了这里。”
　　如千真的目光飘向了远处巨石，没有看妇人表情，却意外听到了激动的痛骂：
　　“别提了，天杀的陨石，好死不死落在大道上，也没人来处理，这不是要了我们老百姓的命吗？”
　　“本来就物价疯涨，还好我们乡下人，好歹有院子有菜地，还能种点不要钱的蔬菜吃。”
　　“按这样子再没什么起色，时节不好野菜都难挖。”
　　“那些个怪物，叫妖界众的什么东西，隔三岔五在镇子外面作乱也就算了，现在倒好，说不定哪天掉我们头顶上。”
　　“有钱人都快跑光了，就剩我们这些穷人留在原地哪儿都不能去，哪天守护阵被砸坏了，怪物没把我们吃了，辐射也得先把我们送去见阎王！”
　　“可怜我们这些家里还有小孩的，守护阵的故障究竟修没修？”
　　平时战战兢兢，生怕动静引来妖界众，如今顶着暖阳，对着和善的陌生面孔，不满怨怼与心酸如同春日疯长的野草，挤满了枯涩的心间。
　　邻居夫妇倚靠家门观察情况，本想劝劝妇人收声别引来妖界众，听着听着也不由叹息连连。再看向认真听妇人倒苦水的如千真，两人冥思苦想了会儿，走到栅栏边不太确定地加入了对话：
　　“姑娘，昨天晚上是你们和吴副镇长一起来这儿的吗？”
　　妇人止住了话头，扭头看看邻居，又看看如千真。
　　“对，本来冒着雨想问问吴副镇长，处理这块大陨石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没想到遇上守护阵突然发疯，这不今天又来了。”
　　“我们留不了两天就要启程去曦都，能在两天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最好了。”
　　妇人顿时感动不已，拉着如千真，一面招呼不远处的黑往屋里走。
　　“来来来，一起吃点饺子，正好韭菜长势好，我包得多，我们娘俩吃不完。”
　　如千真本想推辞，却注意到了妇人眼中的光，忽闪着像是回到了一年前，那些最寻常不过的日子。
　　于是如千真笑了。
　　“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