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铜宫(5) ...


  •   别看胡亥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脑袋和肚子还真是有货的。

      已然将《喀巴拉》烂熟于心的他,绘声绘色地为皇兄爆出了一个接一个颠覆认知的猛料。

      如果说,秦朝几百年后西晋时代惊现于世的《竹书纪年》,靠着诸如“舜囚禁了势力式微的尧”、“禹以夏地为根据地对抗舜”的记载,毁三观地颠覆了儒家关于“尧舜禹禅让”的田园牧歌;
      那么,《喀巴拉》关于炎黄裔子远征迦南的描述,则能让听众彻底惊掉下巴。

      而这段内容,也不过是赤县神州那云谲波诡的上古史中微不足道的一叶罢了:

      少数老弱病残留下来为文子守坟,其余的炎黄裔子又一次开赴雪山深处,来到黑水之湖开阔的岸边,整齐地列队在十四年前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双树发出火一般的闪耀,四头开明兽则用总共四百双眼睛注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文子亲手训练的祭司们,跪在外形奇特的禹龛之前,用他所教导的魔咒,再次凭空开启了那镶着金边的传送门。

      传送门比一般的家门大不了多少。
      炎黄裔子们需要以十人队为单位,逐队缓慢地通过,瞬间来到了日后称为圣殿山的岩洞之中。
      先穿过的人员要在开阔的山洞中保持静默,以免惊动了洞外面的迦南人。

      但在传送门的另一侧,神职人员们则不遗余力地为顺次跨入通道的西征者打气:
      “尽管对手不容小觑,但他们脚下土地,上帝已经为我们应许!”
      “我们终将在拥有迦南之地,并从那里,向世人传播神的话语!”

      当全体战斗人员都已经成行,祭司的助手们便抬起禹龛,最后通过了传送门。
      然后,七千奇兵突然从岩洞中杀出,血洗了耶布斯族在半山腰的城堡。
      然后,将这座小城改名为“耶路撒冷”,意即“和平之城”。
      圣殿山的南坡则被命名为“锡安山”,本是“西安”两字。

      战争即地狱。
      凭借禹龛和白虎盾的神力,西征军高喊着“雅!”的战吼,在迦南攻无不克、杀人盈野。
      如果文子这时候还活着,他肯定会劝说炎黄裔子们采取更温和的接管方式,就像他与自己的妻兄和儿子在灭商战争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分歧。

      被打懵了的迦南诸邦,完全搞不清楚敌人的来头;听说其来自东方,便以为是来自迦南地的东界“约旦河”的东岸;于是,笼统地称其为“希伯来人”,“河那边过来的人”。

      伯利恒、希伯伦、杰里科、别士巴……随着一个个城邦的被西征大军攻占,那些失去父兄的当地女子便成为了胜利者的妻子,诞下中西融汇的后代。
      就这样,仅仅两代人之后,十二支派的东方血统消散淡化。

      而其最初的华夏语言,则让位于迦南语的一种变体:希伯来语。

      甚至,“炎黄裔子”这一名号也被西化:
      炎帝被等同于埃及太阳神,拉,Ra;
      黄帝被等同于迦南众神的主神,埃尔,El;
      希伯来文将定语放置在中心词后面,于是“炎黄裔子”便成了“裔子·拉·埃尔”,Is·Ra·El。
      读快了,就是“以色列”,Israel。

      在穿过传送门三十年之后,这群被当地人叫做“希伯来人”的外来户,牢牢控制了迦南全境。

      文子死后,率领炎黄裔子进入迦南的是周朝开国元勋之一的邵公姬奭,希伯来名字“约书亚”Joshua。
      姬奭死后,随其西征的儿子继承了亡父的名号,称为“邵伯”,到了希伯来文里就成了“扫罗”Saul。

      扫罗成为了以色列第一位国王,亲手将圣光闪耀的“耶路撒冷之冠”戴在了自己扎着发髻的头顶。

      但是从其手中夺过这顶沾血之冠的,却是炎黄裔子在迦南本地诞下的第二代。
      他,华夏名字叫刘卫,希伯来文则是大卫,David;
      他的父亲来自炎黄裔子十二支系中的有扈氏,或者说以色列的犹大部;母亲,则是来自迦南当地的摩押族。

      这位混着御龙氏之精、迦南之血大卫王,维护了自己的以至他那一代人的双重血统,一手将发轫于东方的上帝信仰,植根于这片到处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
      御用神学家们,将华夏历史嫁接到了新月沃土之上,给神州的名号披上希伯来语形式:

      建立夏族、领导治水、重生为禹的夏伯,被说成是Ur城中第一个听到上帝召唤的先知亚伯拉罕,Abraham;
      雒,商族的始祖,被如实刻画成了罗得,Lot, 亚伯拉罕之侄;
      救民于水火的文子,则化身为带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的先知摩西,Moses。

      在这个轰轰隆隆的改名运动中,最为奇特的一例,就是所谓“上帝的名字”。

      在商周两族史无前例的决斗中,在被神州各部族奉为五岳至尊的泰山之巅,文子曾经下到了一间神圣的岩洞,亲耳听到了“神的名字”。
      这串奇特的音节,被文子培养的祭司阶层代代相传,从未被遗忘。
      但当把这个名字书写成文时,便要像中原人那样注重名讳了。

      迦南语的重要特点,就是它的单词是以辅音为基础,元音会随着词形变化而改变。
      因此,古老的希伯来文献只拼出单词的辅音,根本没有标注元音——
      希伯来语的使用者,完全能够根据上下文知晓具体的词形。

      于是,对于“上帝之名”,以色列的神学家只记下了它的四个辅音,相当于希腊字母的“Y·H·W·H”。
      而这四个字母所代表的音节,则完全无法被普通民众读出,从而维持了宗教的神秘和庄重。

      但在日常谈及宇宙的主宰时,又当如何称呼祂呢?总归,不能滑稽地念出四个字母吧。

      因为以色列战士的战吼“雅”,又因为希伯来语“他在”这个表述的发音是Yahweh,
      所以在读到经文时,以色列人便会将那自有永有、终极存在的上帝之名发作“雅赫维”了……
      ……

      “不是,”帕萨斯口不择言地打断了胡亥的讲述,“你是想告诉朕,希伯来的神学家将上古华夏的兴衰沉浮在西方的背景之上整个儿重述了出来?”

      “是的,陛下,”铜宫之囚肯定,“以色列人,也就是月氏人,他们的‘次经’本质上就是神州神奇的上古史改写为了以色列作为上帝选民的民族史。”
      “至于兄长读到的《塔纳赫》,”胡亥继续,“就是在此基础上将更多的故事和诗篇编选进来,最终形成了希伯来圣经。”

      “朕记得《塔纳赫》说,”帕萨斯评道,“希伯来人费尽周折征服了迦南,然后又经历了许多曲折才建立了定于一尊的王国,可这个统一王国仅仅维持了三代就分裂为南北两个王国。秘传的《喀巴拉》也是这样叙述的吗?”

      “是也不是!”胡亥邪魅答道,“甩掉了文子这个絮絮叨叨的拖油瓶,西征大军对于迦南诸邦的征服其实是十分迅猛的。刘卫,或者说大卫,攫取王位也是杀伐果断、干脆利落。但是统一王国的确只维持了三代就宣告分裂。”
      “大家庭一分为二的原因,”胡亥解释,“恰恰与《塔纳赫》的编纂有关……”

      炎黄裔子在迦南地扎下根来,由文子开创、代代相继的祭司阶层是不屑于将密不外传的《喀巴拉》加以书面化的,更不要说对其大幅更改了。

      铁腕统治的大卫王及其子所罗门王还能在形式上维持十二支派的统一。
      但是到了大卫王的孙子西底家继位的时候,耶路撒冷圣殿的大部分祭司选择前往北迦南的撒玛利亚城,与北迦南的十个支派一道成立一个独立于大卫王室的“以色列国”,史称“北王国”。

      而忠于大卫王室的犹大部和本雅明部,此后便被称为“犹大国”,或者“南王国”。

      尽管实力受损,南部的犹大国保留了所有的圣器。
      大卫之子所罗门在圣殿山顶上修建了宏伟的圣殿,殿内的“至圣所”供奉着外形奇特的“约柜”,Ark,也就是“禹龛”。
      因为禹龛与双树现在位于地下双树之园的两端,所以连接迦南与葱岭的传送门一直是开启的。

      在那间除了大祭司之外谁都不得踏入的“至圣所”里,在外形奇特的约柜之前,那道闪着金边的圆口就超乎常识地凭空存在着。
      往圆口之中看去,只能看到一片银装素裹:大雪山中黑湖的岸边。

      在迦南历法的八月份,犹大国的民众便会迎来“赎罪日”,Yom Kippur。

      届时,在耶路撒冷圣殿山之上,凉爽秋风携带着新月沃土的细沙,股股吹拂着绘有“大卫之盾”图案的悬幡。
      大批信徒会聚在雅赫维圣殿的前堂或是院内,禁食、祷告、忏悔。

      而犹大国的大祭司,则会在自己的华丽法袍上绑定一根麻绳;
      然后,举着下七臂烛台,独自走入圣殿前堂的小门;
      登上数级台阶后,进到一段狭长的走廊,走到尽头后便要下很长一段石阶;
      然后,就来到了圣殿里最神秘的一个房间:“至圣所”。

      这个房间远比外界猜想的要大,四壁都是嶙峋的山岩——
      其实,就是炎黄裔子最早通过神门登陆迦南的那个洞窟!
      以色列人最神圣的法器,“约柜”,数百年间就一直躺在这里。

      “约柜”的外形,怪异到了不可名状的地步。
      但从大祭司的视角,他并没有直视神圣的约柜,视线被其前面凭空存在着那个带着金边的圆洞——那扇让炎黄裔子一步从葱岭来到迦南的传送门。

      神门的远端,就是终年积雪的葱岭;阵阵寒风,呼啸着把雪花经由传送门吹进了阴森的洞窟!

      放下七烛台,身上绑着绳索的大祭司,会迈过传送门,瞬间来到冰天雪地之中。

      接着,这年高德劭的老头子,会在生理和心理的颤抖中转过法服包裹的身体,直勾勾面对着黑湖中看似在燃烧的双树,以及湖边四头各自长了一百双眼睛的“开明兽”。

      如果过去一年里,上帝的选民通过善行保住了自己的名分,眼观六路的开明兽会在大祭司身上堆满雪花,表示祝福。
      大祭司全身而退之后,会让圣殿内外穿着单衣的信众惊讶于他身上正在消融的雪片。

      但是,如果过去一年,以色列人的精神状态整体出现滑坡,那么无所不知的神兽便会一口将大祭司咬死,以示警戒。
      华丽法袍上的麻绳,就会被至圣所门外的人员用来将大祭司的遗体牵回圣殿……

      另外,那面神奇的白虎盾,被改称为“大卫之盾”,被犹大国的君主代代相传,象征君权神授。
      而炎黄裔子最早完成对应许之地的征服时,传送门另一端的四头开明兽为了表示庆祝,衔来了生命树的四枚种子。

      那种子悬浮在空中,在高速自旋中闪烁着黄绿色的光;
      衔在百眼开明兽的口中,仿佛神兽的口腔也燃烧起来。

      当时的以色列王扫罗,屈膝跪在了四头怒目圆整的开明兽面前;
      他用四只开口的玻璃珠,承接了后者从双树上衔来的种子;
      然后,将玻璃珠重烧封口,并且镶嵌在一件银环冠之上,是为“耶路撒冷之冠”。

      上述,都是南王国的辉煌。

      而位于北迦南的以色列国呢?

      尽管不掌握任何圣器,北王国却为继着从文子开始代代相传的祭司阶层。

      他们用希伯来语,继续口耳相传着《喀巴拉》:那关于天、地、人的奥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铜宫(5)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