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恋》何必回头

3、春潮

　　第二天送药和粥的人换成了陈为清。
　　少年的指骨修长，骨节分明，在陈之遥那里需要双手端着的碗，到了陈为清这里成了三指就能把握住。
　　钟玉的思维有些飘渺。
　　“喝完药，饼子是刚烙的。”
　　钟玉“嗯”了一声。
　　饼子是种在后院的绿菜和面烙的，钟玉觉得口感还不错。
　　“阿遥呢？”钟玉不用想也知道傻小子生气了，“生我气了？”
　　陈为清淡淡的说，“阿遥只是一时的想不通。”
　　“小孩子想的倒是挺多。”钟玉笑了，“这件事情原本也是我对不起他。”
　　钟玉这两天恢复了不少，苍白的唇瓣也有了色彩，喝了粥后红红润润的，皮肤白皙，发丝也柔柔的垂落在肩头后背，发梢微卷，增添了几分俏皮，说话之间也多添了几分风情。
　　陈为清没怎么应声。
　　“雨停了？”钟玉问道。
　　“昨天半夜停了。”
　　“什么时间才能下床走走。骨头都酥了。”钟玉想伸懒腰，无奈疼的呲牙咧嘴的。
　　陈为清没忍住嘴角上扬。
　　“需要我去看看阿遥吗？这件事情毕竟是我造成的。”钟玉前倾身子，靠近了一些，吐气如兰。
　　陈为清感觉到他们的距离，后退一步，没吭声走了。
　　“陈为清，我想洗澡。”钟玉放大声音也没拦住陈为清的步伐。
　　跨出门槛的时候，钟玉清晰的看出陈为清的步伐踏错了一步。
　　陈为清出去后，钟玉立马恢复了冷冷的模样，捏了捏被角。
　　雨后的村庄更加寂静，充斥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钟玉躺着听见陈之遥欢快的声音。
　　“雨后的彩虹好美。”
　　天空中，雨滴渐止，云层散尽，七色的桥梁横跨天际，带着雨后的清新。
　　陈之遥大概是在扫院子里的落叶吧，钟玉想。
　　陈为清的房前种了一颗梨树，夏季的时候开了窗户，应该挺美的。
　　“阿遥。”
　　陈之遥回头。
　　“你受伤了？”
　　“没有。”陈之遥摇头。
　　钟玉在屋子里扶着手边能扶的所有东西，借力下床，脚落在地上的一刻，身子的疼夹杂着轻飘飘的感觉，整个人使不上力气，像乌龟一样挪了半天才到门口，手抓紧门边，正往外看。
　　“扑哧”一下笑出声。
　　陈之遥愣愣的，陈为清呆呆的。
　　两个人在钟玉眼里就像两只愣头鹅，呆呆愣愣的。
　　笑死人了。
　　“怎么了？”钟玉从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转到身上。
　　钟玉不解的说，“你的裤子......怎么有些像小姑娘来了月经，染了一片。”
　　钟玉发出疑问能理解，她不知道。
　　陈为清听懂了，看看陈之遥，十二岁大姑娘了，时间过的真快，久到快忘了她的性别，“阿遥，你来。”
　　“等等.....”钟玉原本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更别说陈为清的一连串反应了，“他.....他......不会是她吧？”
　　陈为清没搭话，钟玉加深了笑容。
　　“我来说吧。你跟她说的话不怎么方便，毕竟是个女孩。”钟玉看向陈为清更加证实了陈之遥是个女孩的事情。
　　也不等陈为清回答，钟玉直接接着说，“你们家应该是没有卫生棉的吧。或者说，你们这里都是怎么用？”
　　陈为清摇头，村子里没什么人用过叫卫生棉的东西，他也没见过。
　　“你去问问吧。我先带阿遥去洗洗换条裤子。”钟玉没法走多远，只能是陈之遥过来。
　　初次来潮，本身量也不多，大概就是一个预警作用，提醒你你长大了。
　　陈为清出去又回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白棉布，很快的烫过煮过，塞了棉花，用针线缝了一圈又一圈。
　　针脚真丑，可能是头一次缝，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耳朵根部都红了。
　　过了不一会儿，卫生棉条就到了钟玉面前。
　　钟玉再次不厚道的笑了。
　　真丑。
　　好丑。
　　丑的吓人。
　　不过能凑合用。
　　在这个穷乡僻壤，已经很好了。
　　“行，给我吧。”钟玉的肚子笑的痛了。
　　陈为清递给钟玉。
　　两个姑娘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
　　陈为清躲人似的窝在屋里。
　　钟玉先给陈之遥讲了用法，才跟陈之遥讲起来。
　　钟玉跟陈之遥讲卫生棉的使用方法，解释女孩子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避讳于讲关于月经的一切。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令人羞耻的词汇。
　　陈之遥端着凳子靠在炕边，钟玉坐在炕上，手抹着陈之遥的头。
　　进行了简单的清洗后，陈之遥的本来面容露出来。
　　小姑娘的瞳孔明亮清澈，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皮肤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钟玉猜测兄妹两个人的样貌是不是都遂了他们的妈妈，真的好难想象陈为清妈妈的美。
　　所以，钟玉知道之前的一切都合理了。
　　陈为清从小照顾陈之遥。
　　哥哥照顾妹妹，不，应该是哥哥照顾弟弟。
　　为什么陈为清干干净净的，陈之遥却脸上总是黑乎乎的，但是衣服再破烂，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陈之遥说她十二岁了，到了年底就十三岁。
　　在这里十几岁的大姑娘太危险了。
　　就好比一块肉落在一群饿了很久的狼群里。
　　他不让她出门，不让她的脸表露于外，不让她做很多的事情。
　　他在保护她。
　　陈为清，你能保护我吗。
　　钟玉心里发出疑问。
　　“那我会死吗？”
　　钟玉笑出声，“不会的，傻姑娘。”
　　“我会死掉吗？”
　　“不会的。”
　　“证明我长大了？”
　　“是的。”
　　“你说会肚子痛，我现在不痛。”陈之遥歪头。
　　陈之遥的言语里还带了一些傲娇。
　　仿佛再说，看，我多厉害，不痛。
　　钟玉又笑了。
　　陈为清将陈之遥保护的真好。
　　小姑娘单纯又可爱。
　　她告诉她，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她不必为它而羞耻，而难于启齿。
　　它也不需要被隐藏。
　　陈之遥有很多问题，钟玉都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陈为清原本还挺担心陈之遥的，不过屋子的隔音不怎么好，两个姑娘在隔壁的话隐隐约约的听的差不离。
　　她们聊的很开心。
　　他听到陈之遥的问题，听到钟玉的回答。
　　他想陈之遥长大了，他很庆幸。
　　可是他有有一些惶恐，他该怎么保护她呢。
　　爹娘，他，陈之遥四个人知道的事情，前者都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情原本成了两个人的秘密。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成了三个人的心照不宣。
　　她会逐渐的长大，就算不出门，也无法保证没有任何危险。
　　陈为清手下快了几分，纸上的字迹潦草的都认不出来。
　　陈为清只有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拿出为数不多的纸和笔写写画画。
　　钟玉和陈之遥聊了很多，聊了很久，直到太阳逐渐的出来又迅速的下去。
　　一下午的时间陈之遥也不在别扭，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的粘着钟玉。
　　钟玉以前就是好人缘的代表，她想让一个人喜欢她，多的是方法。
　　更别说是一个农村的小姑娘了。
　　陈之遥脚下跑跑跳跳，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嘴上还叫着“姐姐前，姐姐后。”
　　陈为清近些年来头一次把药熬糊了，熬糊药这个事情仅仅发生在刚开始不熟练的陈为清身上。
　　“晚上的药好苦好涩。”钟玉的语气是抱怨的，可是脸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埋怨的模样。
　　更多的像是撒娇。
　　“晚上让阿遥和我睡吧。”钟玉笑着说，“毕竟是大姑娘了，和你在睡一个屋子，不是很好。”
　　以前钟玉没来的时候，兄妹两个人也是分开睡两个屋子的。
　　如果不是因为钟玉这个突发的意外，兄妹两个人也还是会选择隐瞒。
　　继续保持以前的模样的。
　　男女有别，陈为清一直记得。
　　这都是那个她给他教的。
　　可惜，她早早的离去了。
　　陈为清的记忆里她有时很好，有时很坏，他看不懂她。
　　但是有一点是，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会对陈之遥很好。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命不怎么好。
　　“我睡别处去。”
　　“阿遥继续睡在隔壁屋子。”
　　“那你睡哪里？”钟玉直接问到，“睡路边吗。”
　　少年的心思被钟玉一览无余。
　　陈为清没说话。
　　“睡在路边会生病，阿遥谁照顾？”
　　“哥哥，我愿意和姐姐睡在一起。”陈之遥说。
　　陈为清沉默。
　　“听我的，还是让阿遥和我睡吧。”钟玉觑一眼陈为清，“还是说你不放心我。”
　　“不是。”陈为清开口了。
　　干巴巴的两个字，他不知道怎么说。
　　陈为清和陈之遥以前就没和村里的人有多亲近。
　　一方面是陈为清不喜欢他们的某些作为，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陈之遥。
　　他肯定是无法在别人家借宿的，没有人愿意给他提供住的地方的。
　　雨刚停了没半天，晚上山里的寒冷是无法想象的。
　　漆黑的夜晚，冷冰冰的寒凝，换成谁都无法抵御。
　　“好吧。”
　　钟玉和陈之遥两个人像是目的达成一样，开心的不行。
　　“好耶，晚上和姐姐睡。”
　　“你就放心吧。我还能把阿遥拐卖了不成。”
　　“没有。”陈为清的话说了一半。
　　钟玉懂他的意思，后半部分应该是没有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