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同居 ...
-
放学铃声如同赦令,瞬间点燃了校园的活力。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教室门口。
徐嘉庆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动作透着一股惯有的慵懒。他把那本几乎崭新的物理书随手塞进桌肚,只拎了个看起来空瘪瘪的单肩包。林浩早已迫不及待地凑过来。
“嘉哥,一起走啊?听说后街新开了家奶茶店,买一送一!”
“不去。”徐嘉庆干脆地拒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教室后排。许源也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
“哎呀,走嘛走嘛!”林浩还在努力。
“真不去,有事。”徐嘉庆收回目光,拍了拍林浩的肩膀,率先走出了教室。他需要一点空间来理清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念头。那个名字,那个模糊的影子,还有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学神……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也许只是巧合?
走到校门口时,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父亲徐建明。徐父平时工作忙,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接他。
“爸?你怎么来了?”徐嘉庆有些诧异。
徐建明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有些复杂,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等你一起回家。顺便……有点事跟你说。” 他的目光越过徐嘉庆的肩膀,看向了后方。
徐嘉庆心里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回头,看到许源正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阿源,过来过来。”徐建明热情地招呼着,语气是徐嘉庆很少听到的熟稔和亲切。
许源走上前,礼貌地微微躬身:“徐叔叔。”
“哎,好孩子。”徐建明看着许源,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怜惜,“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就把叔叔家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徐叔叔?阿源?
徐嘉庆的脑子像被重锤敲了一下,嗡嗡作响。父亲这称呼,这态度,几乎已经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但他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只是父亲热情好客,对邻居家优秀的孩子格外青睐?
“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徐嘉庆的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徐建明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嘉庆,阿源的外公前段时间去世了,他在南星这边的房子还没装修好,暂时没地方住。我们家正好有空房间,我就让他来家里借住几个月。你们小时候在老家不是还一起玩过一阵子吗?正好也有个照应。”
老家。一起玩过。
这几个字彻底击碎了徐嘉庆的侥幸。真的是他!那个记忆里模糊的、需要他保护的“小媳妇”,如今竟然以这样一种强势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生活,还要登堂入室!
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强烈不适感和愤怒瞬间涌了上来。他看向许源,许源也正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但这平静在徐嘉庆看来,却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胜利。
“开什么玩笑!”徐嘉庆的声音冷得像冰,脸上那点惯有的慵懒被尖锐的抗拒取代,“我们家哪还有空房间?” 他做着徒劳的挣扎。
“你旁边那间客房,我一直收拾着呢。”徐建明的语气强硬起来,“这事就这么定了。阿源刚经历这些事,你多照顾着点。”
提到许源的外公去世,徐嘉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怒火莫名地被堵住了一些。他抿紧了嘴唇,视线在父亲不容商量的脸和许源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来回扫视。他猛地转过身,丢下一句硬邦邦的“随便你们!”,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将父亲和许源远远甩在身后。
回家的路,每一步都踩在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上。
当徐嘉庆用钥匙狠狠捅开家门,率先走进客厅时,那种熟悉的、因为缺少了女主人而总是显得有些过于冷清的空旷感扑面而来。他甩掉鞋子,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了几大口,试图冷却沸腾的情绪。
徐建明带着许源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忙着介绍。徐嘉庆冷眼看着,心里冷笑:装得倒挺像。
“嘉庆!”徐建明叫住想溜回房间的儿子,语气威严,“带阿源去他房间,帮他把行李拿进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互相照顾。”
徐嘉庆的背影僵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情绪,慢慢转过身。他看到许源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拎着他那个灰色的旧书包,安静地看着他。那一刻,徐嘉庆忽然很想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认出他的痕迹?或者,一丝得意?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这让他更加恼火。
他走过去,一把抓过许源手里那个书包,触手是意料之外的沉甸。他没好气地推开自己卧室旁边那间客房的门。
房间干净却冷清。徐嘉庆把书包重重地放在床上。他环顾四周,然后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门口的许源,决定主动出击,进行最后的试探。他用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普通话,故意用一种近乎无礼的语气问道:
“喂,”他盯着许源的眼睛,“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许源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沉默了两秒,就在徐嘉庆以为他会承认或者否认时,却听到他用那清冽的普通话淡淡地反问:
“有吗?我不太记得了。”
这个回答像一盆冷水,夹杂着冰碴,浇在了徐嘉庆头上。不记得了?他居然说不记得了?
一种被彻底忽视、对方甚至不屑于相认的羞辱感,瞬间压过了之前那点因为对方遭遇而产生的不忍。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徐嘉庆扯出一个冰冷的笑,语气充满了讽刺和决绝:
“很好。不记得最好。”他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宣布判决,“那你听清楚了,新规矩。”
“第一,不准随便进我房间。”
“第二,不准动我的东西。”
“第三,没事别来烦我。”
他一口气说完,紧紧盯着许源,像是在捍卫自己最后的领地。
许源安静地听他说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
这种彻底的、无动于衷的回应,让徐嘉庆感觉自己所有的攻击都打在了空处。他气得胸口发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狠狠地瞪了许源一眼,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用尽全身力气甩上了门。
门关上的巨响,在房子里回荡,像一道战书,也像一道屏障。
门外,许源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才缓缓走到床边。他打开那个沉甸甸的书包,里面整齐的书籍上方,安静地躺着一本边缘有些磨损的旧相册。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眼底深处,那强装的平静终于碎裂,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和挣扎。
而门内,徐嘉庆背靠着房门,滑坐在地上。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他闭上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许源那句“我不太记得了”反复在耳边回响。
他到底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装的?
如果他记得,为什么要否认?
无数个疑问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心头。原本就浅的睡眠,今夜恐怕会更加艰难了。这场被迫开始的“同居”生活,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猜疑和看不见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