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之书【无限】》曌煜

2、画中人

　　翌日清晨，沈辞安便前往了吴昕辰的家中，一路上荒无人烟，好似一座死城

　　整个世界大雾弥漫，隐约可以看见车灯扫过的痕迹，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孤零零的公交站牌

　　公交车一如既往地接客，但车内空无一人，沈辞安看到此情此景不但没有觉得恐怖，反而觉得庆幸，要是到处都是学校里那般情景，还不如没有人

　　小客车开得很平稳，哪怕耳畔时时拂过车飞驰而去的声音，也不急不慢的行驶着，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马咽车阗，却几乎没有听到汽笛声，似乎那些车辆也只是为了增加真实感而增添的道具罢了

　　司机就坐在斜前方，沈辞安透过后视镜，无意间看到了司机的眼睛，就在对视的一瞬间，司机的那双眸子迅速变成了黑色

　　沈辞安心里暗骂了一声，司机笑着，那声音好似指甲与黑板的摩擦声一般，尖锐刺耳。

　　他的嘴角也慢慢地咧开了，头缓缓转了过来，骨头的嘎吱声和皮肉的撕裂声混为一体，呼吸时，浓郁的血腥味传入鼻腔，令她一阵反胃。

　　那人的脸似乎是被人用手活活撕裂开来一般，裂口处，一团漆黑的虫子来回扭动着。

　　“诶，美女，问你个问题呗。”

　　沈辞安没有搭话，但她注意到了那双空洞洞的黑色眼睛中，散发着野兽猎杀猎物时特有的寒光

　　问话的声音，语调虽然都是正常的，甚至说得上是礼貌，但搭配上这幅容颜，没有比“笑面虎”这个词更恰当的形容词了

　　“什么东西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人。”

　　沈辞安脸上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回答得简洁明了，司机听闻这话，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似乎是因为猎物逃走而感到不爽，他转过头去，继续开车

　　而那早已变成利爪的手也在慢慢地恢复正常，沈辞安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一直都给出这一个答案，玩家就可以一直免于死亡，可是副本不是应该……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索性不再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那些建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若隐若现的轮廓，暗暗诉说着自己的孤独，空空如也的街道，店铺关门落闩

　　“到了，下车吧。”

　　司机停下车，沈辞安轻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原本应该是炎热的夏日，莫名地，寒风刺骨，沈辞安看着小客车的身影愈发遥远，又转身看着身后这栋古早的老式建筑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黑色大衣在风中绽开，眸子中透着的沉稳，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枚戒指

　　居民楼的楼梯也较为破旧了，拦杠上早已生满了铁锈，灯一闪一闪地，电路接触不良的滋滋声反复播放着

　　墙壁上的颜料也开始褪色，青色的藤蔓爬满了整个墙壁，诉说着这个世界的破败不堪

　　终于，沈辞安到了吴昕辰的家门前，原本浅青色的铁门也被了斑驳的铁锈席卷了，一看便知道，有些年头了

　　但奇怪的是门上贴着的耶稣像依旧是崭新的，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沈辞安敲了敲门，没过多久，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妇人打开了门，沈辞安看得清楚，那个老妇人的胸前戴着一个十字架，明显是一个基督教徒

　　沈辞安走进门，带上了标准的职业微笑：“老人家，我受理来办理你女儿的失踪案，这次是来找您了解一些情况的”

　　“嗯。”

　　老人家的话很少，身高可能只有一米五左右，消瘦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上面还绣着几十朵曼陀罗

　　进门便看到了一本圣经，上面的经文翻译过来便是：你们若宽恕别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宽恕你们的。

　　沈辞安看到这句话，唇角不禁染上一抹淡笑，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进了吴昕辰的房间

　　原本应该是孩子呆着的房间并没有那种朝气蓬勃的感觉，与之相反，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在这之中弥漫着

　　房间算不上大，一张桌子，一张床，这之中也没有过多的光源，只有一个吊灯摇摇欲坠

　　床单被罩也都是黑色的，窗户紧闭着，阳光被另一栋高楼所阻挡，难以进入屋内

　　房间中潜藏着潮湿发霉的气息，掺杂着百合花的香味，似乎是想强行掩盖掉主人离去，这里久久无人居住，照料的事实。

　　窗台上的百合花绽放着，青花瓷制成的瓶子映衬着白色花的无瑕，纯粹，在被黑色所侵占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卓荦不凡

　　桌子上摆放着的是吴昕辰的照片，小姑娘依旧是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什么，一袭黑衣，和档案袋中的照片相差无几，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圣经，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沈辞安拉开抽屉，入目，便是一本日记，封壳上，是一朵曼陀罗花，但却染上了世俗的尘埃

　　里面的书页也早已发了黄，但依旧掩盖不住字迹的清秀，黑色的墨汁浸透纸张

　　所记载的内容，也是黑色的，将一块原本无暇的玉佩，染上了污浊的黑

　　沈辞安仔细地阅读了日记的内容，随着日记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猜想也得到了证实：

　　【3月21日，今天，杨老师教我美术绘画，他教得很不错，我很喜欢上他的课，我觉得他肯定是一位好老师】

　　【3月25日，在今天画画的时候，杨老师扶着我的腰，手把手教我画画，我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我有点怀疑，但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沈辞安看到这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数，那个男人和顾清寒给的那幅画里的是同一个人

　　她接着看了下去，至于后续的情节，她心里也有个猜测了

　　【4月1日，杨老师今天在教导我画画的时候，手摸着我的腿，甚至快到隐私部位了，我很生气，也很害怕，我推开了他，回家告诉了妈妈，可妈妈却让我忍气吞声，不要声张】

　　【4月13日，杨老师对我做出的事情让我愈发难以忍受了，但母亲却从来不管，还警告我，不要告诉别人，把那些事情烂在心里】

　　【4月18日，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沈辞安还想继续翻阅下去，但奈何日记到了这一天，便结束了，剩下的事情，不用看，也知道了

　　“那个人把吴昕辰杀了。”沈辞安关上日记本，小声地说了一句，语气很平淡，但隐隐透露着无奈和心疼

　　她收好日记本，正欲起身，却被一个人拍了一下肩膀，她心中暗道不妙，地上瘦小的影子缓缓变大，直到能够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黑暗之中，她也深知，危险正在悄然而至

　　“小同学，阿姨，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要把答案，烂在心底，要把看到的东西，一并烂在心底，沈辞安想着日记里的内容，闭上眼，摩挲着那枚戒指

　　她大概也猜到了，这一次，那个答案，是不能说出口的，那双眼睛也是不能注视的

　　吴母的影子罩着她，明显不是一个矮小妇人的影子，更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那道利爪似乎下一秒就会贯穿她的胸腔，但沈辞安佯装镇定，看不出有丝毫慌乱，回应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吴老，您问吧。”

　　“什么东西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老人的声音变得尖厉，寒风袭卷着沈辞安的身躯，恐吓她，妄图将她撕裂

　　问题不断重复着，那声音愈发刺人心脾，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孩童的声音

　　小孩抓着沈辞安的衣角，原本可爱童真的声音在此刻是如此的恐怖，阴冷潮湿的房间，那百合花的花香似乎是为了安葬她所准备的

　　“姐姐，你看看我啊，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姐姐。”

　　沈辞安深吸了一口气，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多说什么，副本不可能拿着一个已知答案让你一直回答，她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日记已经将提示给得如此清晰明了了，这应该是正解，沈辞安心中暗道

　　“嘶。”

　　沈辞安能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撕破了，但好在没有伤及皮肉

　　“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吗？”

　　沈辞安依旧不言，小孩兴许也是知道她不会回答，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许久，沈辞安也没有听到动静，她试探性地想起身，她先敲了敲桌子……转身，便看到地上有一摊暗红色的脚印。

　　“这是？”

　　沈辞安正要蹲下身子去查看，猛地，一双无形的血手重重的拍打在她的身上，沈辞安吃痛的叫出了声，恐惧的冷汗让她不断的发毛，四周静的可怕……

　　她急忙闭上眼，不敢再次睁眼，强烈的恐惧感充斥内心，双腿不断的发抖打颤。

　　过了一会，听到身边没有了动静，她轻轻用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对面，一双没有眼球的眼窝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沈辞安不敢造次，立马闭上眼睛，低下头，没敢再多看。

　　事不过三，她这样想着，一阵微风从她身旁经过，温热而湿润，还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烂味，脚步声缓缓消失，“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她才松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只见纯白的衬衫上多了两道骇人的血手印，衣衫也被撕裂了一些口子。

　　修整片刻，她向门口走去，握住门把手的双手依旧在颤抖

　　打开门，一个被撕裂成两半的女人艰难的爬了过来。

　　“救，救我！”

　　她死死的抓住沈辞安的身体，没过一会，一条黑色的蜈蚣从她的半截身子里爬出，她也彻底没了动静。

　　而吴母正在客厅祷告，默念着圣经，这是多么的讽刺

　　沈辞安正准备走，刚来到门口，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背后，好像几百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沈辞安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声音分明就是刚刚那个小女孩。

　　“什么东西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人。”

　　“真可惜……你竟然答对了。”

　　沈辞安回头看去，那个小女孩的身体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掏了一个大洞，黑色的血液不断涌动着。

　　一个恍惚的功夫，小女孩消失在了沈辞安的面前。

　　“阿门，主会宽恕你的一切……”

　　吴母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自顾自的念着圣经，平静的令人背后发毛。

　　她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班主任，那双浅绿色的眸子，她也许得再去找找那个人，兴许可以得到更多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