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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四面一片漆黑,唯有清冷的月光,微微洒在窗扉上,几许柳树随风晃荡,斑驳出瘦长的残影。

      温梨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已然湿透,寝衣紧贴在身上,可她却不觉得黏腻。

      只因黑暗里,男子的鼻息正氤氲而散,似冷玉般冒着寒意。

      叫人心神不宁。

      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温梨能感觉到,身旁的男子正缓缓起身,轻微的月光落在那面颊上,照出冷白绷紧的下颌来。

      噼啪几声轻响,一豆灯火慢慢浮现。

      桓衡低垂着眉宇,半阖的细眼里,是深邃到幽暗的神情。

      “夫人?”他嗓音平稳道,分明依旧是清越如玉的声调,可落到人耳中,却透着股冷意。

      温梨自锦被里稍起,玉白的指尖攥紧被角,仅露出伶仃单薄的肩颈,披散的长发如墨般逶迤。

      她不知该作何解释,向来都是唤桓衡为阿柳的。

      这人心思细致,并非一般言辞可以搪塞,倘若叫他知晓,真不知会如何收场。

      桓衡微微蹙眉,又唤了她一声,风烛在身后晃荡着,他那截细眼末尾留疤,此刻泛着冷厉的暗芒。

      温梨待呼吸平复,才低声解释:“方才……我被梦魇着了,搅扰到夫君了。”

      女子嗓音低柔,细若游丝。

      桓衡面上没有过多情绪,只依旧看着她,眼神亦是平稳无波,可他越是这般,就越叫人觉得琢磨不透。

      好似一切都已被洞悉。

      “做梦?”他忽而轻笑一声说。

      温梨心跟着揪了下,但很快也稳住了情绪,又低下头去,眼睫眨个不停,想着该如何是好。

      可她才垂首,便感觉下巴被抵着,进而紧捏住,只微微用力,却来带不容忽视的刺疼。

      掌控感与压迫感并生。

      桓衡端坐在旁,修长如玉的手臂,自雪色寝衣里探出,烛火与月光交融在那手腕上,分不清孰是孰非,也衬得一截风骨独绝。

      “做的什么梦?”他漫不经心道,语气透着不寻常的危险。

      男子唇角微微勾起。

      温梨被捏着下巴,被迫仰头看他。

      “我梦见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许多盗匪与百姓,有人在民间闹事,说新政乱国,夫君你深陷险境……”她嗓音干涩说,将梦境里的片段告知他。

      新政乱国,那是桓衡的父亲,桓听松时期常有的说法,后来桓听松没能抗住世家大族的压力,最终败下阵来,人也很快病逝。

      当时,桓衡才五岁。

      他很不喜提起那段风雨飘摇的岁月,许多世家公子年幼时,围绕着的是锦衣玉食,而他却早早肩负起父命。

      桓衡眸光冷下来,温梨受不了疼,跟着轻轻嘶一声,那捏住她的指尖立时收拢,转而握住她的下巴。

      男子依旧居高临下道:“夫人多虑了,几年前的血雨腥风拦不住我,如今新政已然收势,那便更不会有差错。”

      他说的是实话,但凡政务推行,所遇到的阻力难以想象,桓听松那样声名济济,依旧以失败告终,可他却能成就,靠的是杀伐狠绝的手段。

      与温文儒雅的父亲比起来,桓衡性子里多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阴鸷。

      寡情,凉薄。

      “夫君说的是。”温梨柔声道,敛去眸底的复杂。

      可那声柳哥哥,依旧没有下文。

      桓衡盯着那张温柔婉约的脸,灯下朦胧,美人面孔也显得恍惚,他这才发现,她好似也蒙着层雾一般。

      扑朔迷离,难以触碰。

      可才要继续追问,额头却猝不及防,传来细密尖锐的刺痛。

      一阵一阵,好似要撬开骨缝,疼得让人瞬间失去想法。

      温梨连忙上前,查看了他的情况后,立即去寻自己的药囊,自里面抽出三炷香,这是由上等药材研磨而制,可以暂时缓解头风。

      随后便如从前一样,开始为桓衡施针。

      这件事她已是轻车熟路,故而不消多时,桓衡便感觉疼痛稍减,可仍旧难受,温梨便叫他枕在自己的腿间,再略加安抚。

      清风徐来,吹散许多困扰,女子的药香似轻纱般氤氲,不动声色,却徐徐涂抹,直到桓衡入眠。

      温梨适时停了动作。

      她低眉细细看他,手不自觉抚上那细眼,阖上眸子,她似是在描摹什么旧人,叹息梦里依稀更好触碰。

      第二日,桓衡是在一片舒适中醒来的,照影在旁侯着,见他看着陌生的环境,久久怔忪。

      女子早已起身,床榻之上,唯有他一人而已。

      照影寻思半天,这才明白过来,桓衡向来与人疏离,对谁都设防,卧榻之侧倘若有人,他是极难安寝的。

      方才他才入屋内,桓衡立时便醒了。

      可在夫人身旁,他竟然能安然入睡,这实在太不寻常。

      仿佛是被洞悉了心思,照影迅速感到周遭寒冷异常,他不用抬眸都知道,这凌厉如刀的视线出自谁人。

      于是头低得更深。

      ……

      这日,温梨照常出了桓府,可却一反常态,没有往仁善堂的方向,而是在医馆外面等候了少许,陈忠见她的身影终于出现,连忙迎了上来,引着去向别处。

      一路上,温梨都没有说话。

      直到看见汝南王府雕金溢彩的牌匾,她才微微蹙眉,陈忠见此,嘴角扯出个弧度来。

      “温大夫,请吧。”男人笑着道,面上看不出什么深浅。

      虽然早有预期,陈忠背后的必定非富即贵,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汝南王府。

      汝南王与桓府走得甚近,两家祖上乃是世交,彼此也曾通婚,她虽然戴着面纱,可若是日后碰上,稍不注意便要惹麻烦。

      她甚至和汝南王妃见过面。

      桓衡,他约莫只是表面允许,可若是真闹到台面上,无论是顾及脸面还是身份,都会切断她日后行医的一切可能。

      这其实温梨能够理解。

      因为毕竟是桓府这样的门第。

      桓衡本人又在朝中如日中天。

      陈忠见她步伐微顿,只以为是百姓见了富贵金屋,一时心惊胆战,正要假意安抚,实则立威一番,可仔细看去,却发现她面纱之上的一双眉眼里,竟然没有丝毫震惊畏缩。

      她好似有所察觉,回眸瞥他一眼,眸色清凌凌的,温和又平静,如一盏香气氤氲的茶,被光微微笼着。

      陈忠在王府这么多年,能稳坐管事的位子,多少也是个人精,见她如此反应,不由得多了几分意外和另眼。

      王府里九曲回肠,更有碧瓦朱甍,重楼叠阁,与桓府的文窗窈窕相比,这里更多是侯门的富丽,但温梨却感觉,百年门阀累积下来的底蕴,要更为独特。

      陈忠引着她,入了一户女子闺房,香炉里瑞霭氤氲,分明是夏天,可九华帐暖依旧,里间仿佛有人影晃动,温梨稍等片刻,这才在重重珠帘后,听到了女子略带无力的嗓音。

      “这便是你为我寻的名医?”那声音透着明晃晃的轻蔑。

      “是,这位便是了。”陈忠低头道。

      说着,两侧的侍女轻轻撩开珠帘,一个打扮精致,衣着华丽的夫人出现在眼前,尽管她发髻梳得甚好,妆容也得体,可依旧掩盖不了面容的憔悴。

      温梨抬眸微愣,心中一惊。

      竟是汝南王妃?!

      她迅速低下头去。

      “你那病自打治好,便时不时在我面前提,去外头寻医的事情,可我总觉得不妥,这位来历不明,见我却还以面纱遮掩,实在难以让人放心。”汝南王妃神情恹恹道,落在温梨身上的目光极为不善。

      “你把面纱摘下来,不过是平民医女,便是御医见了本王妃,也是毕恭毕敬的。”她冲着温梨命令道。

      温梨呼吸微滞,稳着嗓音说:“王妃恕罪,民女面有烧疤,不宜见人,若是当真摘下面纱,只怕会吓坏王妃。”

      陈忠不明所以,但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道:“王妃,自古能人多有异人之处,这位女医师年纪轻轻,便能在仁善堂占有一席之地,医术也是我接触过的,的确有几分本事,既然她面上有疤,还是不要轻易示人为妙。”

      汝南王妃听到这里后,半晌不曾出声。

      温梨虽然低着头,可心里直打鼓。

      好半天,她才听到汝南王妃平静无波的嗓音:“罢了。”

      温梨松了口气,又听她道:“我上半年也不知怎么,身上总是不痛快,每月时不时出红,连带着脸色衰败,这么久了也不见好,你可有办法?”

      汝南王妃向来是个好强的人,可汝南王生性风流,宅邸里莺莺燕燕不断,京城无人不知,因着她性子骄横,才没人敢在背后说什么,如今精气神都败下去,那些嘴碎之人还不嚼烂舌头根?

      听她说也是寻了御医,想必没什么见效,这才死马当成活马医,让陈忠留意民间的。

      可温梨并不想与之有交集。

      似是见她不答,汝南王妃像是没了耐心:“我这病,御医也不是没看过,总是治标不治本,你是陈忠推上来的,我便给你几分信任,倘若能治好,日后自然有重金酬谢,倘若治不好,你知道下场……”

      说着,侍女将刚沏好的茶盏端上来,递到汝南王妃手上时,她也不知是有心想给警告,还是掌间当真无力,竟然手一松。

      瓷片在地面摔得粉碎。

      陈忠连忙跪下去,温梨见此只好道:“请王妃宽心。”

      她下意识抚了抚腹部,像是想要安慰些什么。

      汝南王妃见震慑的目的达到,便也没再为难,另一个侍女随即端上来个木盘,上面用红布遮盖,掀开时满目灿金,叫许多婢女眼睛都看直了。

      温梨是知晓规矩的,也因在桓府待久了的缘故,见惯了金银珠宝,这些黄白之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故而平静谢恩后,随即上前开始诊脉。

      汝南王妃见此,这才笑起来,苍白的面上依旧泛着疲色

      “温大夫,你倒真不是个俗人。”

      ……

      自汝南王妃出来,天色已近傍晚,夕阳西下,余晖也泛着红光,她极少有这样晚归的时候,实在是汝南王妃病症棘手,望闻问切耽搁了许久。

      才回府邸,温梨正边走边整理行色,却不想被三夫人撞了个正着。

      卢氏冷笑几声道:“侄媳妇这是去哪儿,看样子像是刚回府,可你似乎也不是从大门进来的,难不成是走的偏门?”

      温梨指尖顿时掐进掌心。

      “你一个高门贵妇,成天不在府邸学规矩,却往外面跑,难不成外面有什么惹眼的人勾着你去?”

      她脸色瞬间一白,正想要辩驳,可随即不远处传来个熟悉的嗓音。

      磁性低沉,似金玉相击。

      “夫人今日归府甚晚,所为何事?”

      周围人俱是一愣。

      温梨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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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后日更,V前随榜,球球宝路过收了我吧(撒泼打滚),孩子已经凉傻了T﹏T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