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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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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冬天,李景奇离开了伤心之地——咸海子村,只身前往宁夏银川打工,城里找不到活,就到城郊乡下,帮助当地农场主务弄田地,开挖水渠,浇灌庄稼,捶打水稻、玉米。李景奇一边干活,一边用心观察宁夏人开渠引黄河水灌溉土地的方法,虚心求教不耻下问。
      一年以后,李景奇又回到了咸海子村,村民以为李景奇在宁夏混的风生水起乐不思蜀了。可如今看到李景奇穿的破破烂烂面容憔悴,背着一包破被褥,严然如一个讨饭的乞丐。大家本来要上门取笑一番,可是看到李景奇这般光镜,就按下好奇心躲在家里偷笑。
      李景奇的几万亩的泽国水乡经过年长日久的风吹日晒,积水蒸发泥沙淤积,竟变成平整肥沃的土地。土地的旁边就是当年发洪水的主河道,经过长时间的洪水冲刷,变成流水不断的河道。这条河水从虎跳山涧到咸海子村,共计八里,人称八里河,咸海子村也被人们改为八里河村。
      李景奇沿着河道走了很长时间,他看着浑浊河水汹涌而来,心里没有失落只有喜悦。他想到了黄河,想到了黄河两岸的一望无际的水稻和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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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奇在路上陷入了沉思:在和万台泰喝酒的时候,他问万泰,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为什么要冒很大的风险出来做生意?万泰的眼睛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更红了,他说,我父亲是直隶顺德府邢台人犯了杀人的案子,从家乡逃了出来,在外地寄人篱下生活贫困,后来得了病,没钱医治就走了,我做生意挣钱就是要医治像父亲一样的苦命人。
      “你呢?”,万泰问李景奇。
      “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去西域拯救我的父亲,我做梦都梦见父亲在给别人做奴隶,他们要很多很多的赎金。”
      “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
      “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
      “喝……”
      “喝……”
      “哈哈哈……”
      “哈哈哈……”
      李景奇想:这段时间我的日子这么不顺当,是不是万泰阴魂不散,他暗中报复我,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既然你父亲杀了人,背了人命案子,做儿子就应该替父亲偿还血债,世古道理,父债子偿,我只不过是一个执行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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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没事的时候,李景奇经常沿着八里河道登高望远或骑马徐行,在内心盘算着:怎么挖掘怎么浇灌。有时候在夜里他点了三盏灯,疏落发放着来测定地势的高低,逢到下雨天,他又冒雨出去查看地势的走向,遇到有疑难的地方,他一会儿低头看长满蒿草的土地,一会儿又抬头看蓝天白云。他痴痴地站在八里河边,有时竟彷徨昼夜,等到豁然贯通,直觉得上下通明,快乐地跳起来叫起来。村民听到李景奇在河堤上大喊大叫,以为李景奇上千只羊淹死,到宁夏又没有挣到钱,精神崩溃彻底疯了,村里人开始叫他“疯老头”。
      这一年的春天,大地刚一解冻,李景奇召集了许多村民帮他挖渠,先是挖了高的进水渠,又挖了低的排水渠,这样能灌能排进退自如,再也不用怕旱涝天气了。
      天气变暖和了,李景琦带着众人牵了耕牛,赶着牛车,带了犁、锹和耙子等农具,开始平整土地种庄稼。当年一望无际的红柳滩碱地变成了水乡泽国,如今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希望田野。
      李景奇在内心盘算着自己的美梦,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喊:“疯老头,你老婆生了。”
      “生了啥?”
      “生了一个女娃子”
      “唉,知道了”
      李景奇头也不抬继续干活,汗水流下来进入了眼睛,李景奇酸胀难受睁不开眼睛,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用脏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他感觉有一颗沙子进了眼睛,怎么也弄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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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稼一人多高的时候,李景奇又开始干木匠活了,他从小开始就对木工活情有独钟,祖上有好几个人都是工匠,这给李景奇耳濡目染的机会。李景奇没事干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房间里摆弄木工生活,用几件不起眼的木料,在锯子、斧头和刨子的作用下,做成一只木箱,有时又做成一个小板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对羊有了兴趣,如何选择头大四肢匀称健壮的种羊和领头羊。
      李景奇经过几年的努力,长年不长庄稼的红柳滩地,如今变成了渠道纵横田畴相连,桑麻遍野的膏腴之乡。李景奇的女儿彩雯牵着弟弟李宝彤在桑麻地里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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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里河村大变样。人们四处宣扬它土地肥美,交通便捷,以前偏僻的小村庄很快变成繁华的城镇,人称“小北京”。有了手工作坊和商店。最先来的穿着皮鞋的蒙古商人,接着是带着小圆帽的回民商人,南方的商人也接中踵而至。人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有卖土特产的,有买生活必需品的,更多的人是来凑热闹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当地人都穿布鞋看见蒙古人穿的皮鞋就令人称奇,蒙古人穿的皮衣上面的纽扣竟然是动物的角磨制而成,发出耐人寻味的光泽,远比当地人用手编织的纽扣耐看美观大方。从其他城市来的人上则穿着用青铜制作的纽扣,则令当地人更拍手成绝了。应对羔的漂亮女儿就跟着穿铜纽扣衣服的男人跑了,追也没有追回来。
      街道上铺的全是大青砖,走在上面感觉比乡下的土路轻快自如多了,街道两边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装饰考究的商店里堆满了各种土布料以及南方来的丝绸,旁边是专门制作皮衣的大作坊,从大门望过去几个伙计正在柜台里面忙活,外间挂的都是各种皮料制作的款式新颖的皮大衣,李景奇刚进店,就有小伙计热情的打招呼:’客人您好,里面请,这里都是我们店里上好的大衣,有各种规格和式样,您随便看,随便挑,随便试穿。”
      李景奇没有言传,只是对店里挂着的皮衣大致扫视了一番,挑了一件中长的羊皮大衣,这和自己父亲当年穿的一件大衣有点相似,只不过父亲的羊皮大衣是请皮匠来家里缝制的,不像店里的这件做工更精致,质量更好,价格更贵一些。小伙子笑着讨好似的说:“这件皮衣非常不错,是我们从塞外请的皮衣工匠精心打造的,您看这做工,这毛色,这气味都是上乘的。”
      在李景奇犹豫的时候,小伙计又说:“这种皮衣是家庭的小作坊根本生产不出来的,我们的工匠都是百里挑一的,当地闻名的。”
      李景奇不说话,排出大洋带上大衣,出了门,在门口就可以看到城北的骡马市场,牛羊市场,穿过八里河最大的咸盐集散地,这里停满了来拉盐的牛车和马车,拐个弯就是当地最大的中药市场,中药气味扑鼻而来,各地来的客商对甘草、麻黄和蒲公英等中药材的品相气味热烈地讨论。李景奇不敢怠慢,快步走向自己开的油房,快到油房的时候,看到很多车马,都是各地的商贩准备到他的油房来拉油的。李景琪心里涌上一股热流,经过几年的光景,就建立了自己的大粮仓,又开了两处油房,接下去他野心勃勃他想开景奇商号,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真金白银都流入别人的口袋里,现在每天的流水账都很多,他盘算再过几年就会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富翁,他经常想的不是如何改善自己生活,如何去花掉自己挣的真金白银,还是继续扩大生产,扩大规模,他还要继续扩张自己的土地,一万亩、两万亩……永无止境,他要沿着长城一线,继续扩展下去,他把土地分成了三六九等,各有所用,发挥各自的特长。八里河的山洪淤浸地皆为膏腴之地,旱涝有保障的高产之地,大概有一万多亩以麦子为主;没有被八里河洪水漫过的红柳滩地,碱性大土壤贫瘠,大概有十几万亩,主要以放牧牛羊等牲畜为主;离八里河较远的,沿长城东西走向的土地,沙丘起伏水位较高,主要以沙地为主,土地贫瘠,四周可以种一些杨柳,,防风固沙,中间种植一些有经济收益的果树,主要有黄桃、苹果树、杏树和葡萄。
      李景奇想起自己去宁夏打工的时候,宁夏地主王万有非常有钱,土地几十万亩,楼阁万椽,牲畜几万头,雇工家人成千上万。王万有整日游山玩水吟诗作画,故作深沉。李景奇想得更多的是救赎自己的父亲。
      李景奇正想着,只见雇工应对羔进来小声地对他说:“掌柜的,知道土匪仇黑虎吗?”
      李景奇后背发凉不知所措:“知道啊,就是仇家庄的仇武成吧”
      “正是,他气焰正盛,上次听我一个远方的亲属说仇黑虎在后套地区一带活动,听说很快就会过来的。”
      “少扯淡,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应对羔悻悻而去:“有备无患呀”
      李景奇瘫坐在那里陷入沉思。早年他就听人说过仇黑狐。
      仇黑狐原名叫仇武成,老家住在甘肃平凉一带,仇黑狐的父母逃难到内蒙古的后套。仇黑狐就出生在内蒙古后套的仇家庄。因其体型瘦小黝黑,在家族排行老三,人们称其为仇黑狐。由于生活困难,仇黑狐10岁的时候被送回甘肃老家,由爷爷奶奶抚养。脱离父母管教后仇黑狐与村子中几个赖皮习武,每天打架斗殴,惹事生非,横行乡里,没人敢惹,14岁时在甘肃加入土匪,给土匪头子端茶倒水站岗放哨,八年后,该股土匪被当地官府打散,仇黑狐只身逃回后套,后来加入了康菲的匪帮,再度入匪,23岁从康菲处拉出20多人自立山头,各地股匪纷纷投奔仇黑狐,仇黑狐的队伍迅速增加到2000人,仇黑狐亲自率领1200多人进攻当地县城和河口镇,知县携全家逃走。仇黑狐抢劫警局的枪支弹药,抢掠各大商号,发展至高峰时达2万之众,后来跑到黑狐寨,拉起杆子落草为寇,开始在包头、后套一代抢劫百姓,绑票地主,残害无辜。仇黑狐害人的手段非常毒辣,让当地的百姓闻风丧胆,他把捉到的人进行处罚,他的处罚方式很让人胆寒:第一个叫“住顶棚房子”,这种刑罚一般是在数九寒天的冬日,把河水凿开一洞,把人投入。第二种叫做“下饺子”,把人装在土袋里,扔下大河里喂鱼。第三种叫做“吃麻花”,就是把牛筋晒干,像一条麻花似的把人打死。第四种叫做“晒太阳”,把人装在用牛皮缝制的口袋里,放在沙漠中晒太阳,把人处死。第五种叫做“点天灯”把人浑身上下涂满猪油,放火烧死。这些刑罚让远近的人闻风丧胆,被仇黑狐抓到的人,有求必应,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仇黑狐本人则骑着一匹黑色的走马,马笼头是用人皮拧制而成,马铃铛下挂着一串用死人指甲盖串成的项链,马鞍的下面铺着人皮和用人的毛发编织的毯子,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手下有四大金刚,手段了得,让人毛骨悚然。
      老大施万成,绰号施锅子,人小鬼大,驼背,其貌不扬,鬼点子多而深得仇黑狐的信任,他给仇黑狐提供了几种土匪的打劫手段:第一种是吃大户,也叫打家劫舍,派探子探清楚谁家有钱,直接冲进去打劫。第二种是牵肥羊,也叫绑票。因为有钱人会把金银财宝埋起来,你找不到,他们就把财主绑走,让拿钱来赎。第三种是摊派,以军饷名义直接摊派下去。第四种是砸窑,就是冲进村镇,挨家挨户搜刮,见到什么抢什么。第五种是遮荫,就是收保护费。百姓交了钱,这片土地就由他们罩着。第六种是丢条子。给打劫人写信,指定时间、地点和钱数,如不送来,则采取手段加害于人。
      老二肖七,绰号烂头,为人心恨歹毒,杀人如麻。烂头有三绝:第一枪法绝,烂头枪法如神,指哪打哪,百发百中。第二眼绝,走夜路不用灯,眼神极好,眼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第三脚绝,烂头走山路从不转向迷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老三范得胜,绰号豁牙,心胸豁达,有仁爱之心,多受到其他土匪的排挤。唯有仇黑狐知道豁牙在团队中的份量,正是豁牙的仁爱之心,才能得到一些民众的支持,才能走得更长远。豁牙给仇黑狐建议:一不抢穷人,二不□□妇女,三不抢耕牛。这些建议只会在仇黑狐心血来潮的时候,实行一下,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纸空文。
      老四吴武臣,绰号阎王,有蛇蝎心肠,杀人如麻。他拷打百姓最为惨毒,他多用以下酷刑来祸害百姓:一用燃红铁通条贯入人耳,名“打电话”。二用铁锹著火通红,令人裸身坐之,名“坐火车”。三众匪围赔,令妇女裸体仰卧,以为“室毡”,赌博胜出的人,妇女即归其奸宿。四有贞节抗拒者,即以沸油灌入各窍,立毙,以为“圆满”。
      李景奇内心恐慌不已,心心念念着:这土匪仇黑狐不会来的。他耳闻内蒙、宁夏、河北、热河、山西的富户都遭到仇黑狐的光顾,所到之处,家破人亡,鬼哭狼嚎。许多良家妇女脸上擦着锅底灰,带着妻儿老小躲入深山之中,不敢出来。他想起上次算命先生忠告他:房是招牌地是累,千万不要太招摇。李景奇内心一惊,也不敢穿上等的好衣服,只能从柜子里找了几件雇工穿过的破旧衣服穿在身上。晚上趁着夜色把几箱银元埋在羊圈里,等待着太平日子的到来。
      李景奇从油房回到家里发现彩雯和宝彤不见了,嘴里念念有词:不像个女孩子,一天到晚领着弟弟在外面疯,今天看赛马,明天看斗牛,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万一有个好歹该怎么办。这里虽然看看安全,那也是表面的繁华,外面一点也不太平,兵连祸结,土匪横行。你说让游民流氓拐跑怎么办。八里河城镇旁边的大路边,经常看到拖儿带女的、讨吃要饭的,衣衫褴褛的外地人。
      李景奇内心有气走到里屋,又把屋里人骂了一通:养儿不教父之过,养女不教娘的错,彩雯又到哪里疯去了?你看你一点家教也没有,针线活也不让她干,整天不着家由着她的性儿,一定惹出祸事来才甘心,本地还安全,外面早就兵荒马乱的,今儿你打仗,明儿他打仗,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烧到这里来。
      李景奇老婆牛氏自知理亏,也不敢言传,任凭李景奇骂骂咧咧。李景奇这几年生活多,忙于外面,也顾不上家里,也不怎么打骂牛氏。光景渐渐好了起来,在八里河城镇周围也成了个人物。牛氏也只能做好自己的贤内助,在重要的问题上也不给丈夫添堵。牛氏内心其实也有怨言:丈夫对彩雯很是娇惯。彩雯小的时候整天抱在怀里,嘴里叫着:“毛眼眼笑一个”,彩雯的大花眼睛扑闪扑闪,用小手揪李景奇的胡子,李景奇笑哈哈:“看看毛眼眼会揪大的胡子了,看把你惯的,看把你能的。”李景奇的娇惯,让长大的彩雯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在外面疯,在外面野。牛氏也教育过几次,可是没有一点用处。彩雯对牛氏一点也不害怕,有时还在牛氏面前撒娇:“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我知道该怎么做,女儿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牛氏嗔道:“一个女孩子家针线活也不会,传出去以后怎么嫁人。”
      彩雯噘着红嘴唇:“人家不做针线活,人家也不嫁人。”
      牛氏管了几次没有效果,管的多了,又惹彩雯的嫌。
      晚上彩雯带着宝彤回来了,两个人都穿的很单薄,宝彤还不停的打喷嚏。李景奇远远地看见了,大喊:“衣服多穿点,要风度不要温度,感冒生病又要吃中药。”
      彩雯头也不回:“知道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吼,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李景奇来气了:“天寒地冻兵荒马乱,有你的好。”
      彩雯和宝彤已经跑进里屋了,他们不要听李景奇的叫声。李景奇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彩雯和宝彤跑进里屋,半天没吭声。李景奇心里直打鼓:这么疯,这么桀骜不驯的女人,以后如何寻个好头主,即使嫁了人,谁又能驾驭得了这个像野马一样的女人,哎,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为儿孙做牛马。吉人自有天相,谁能压制得了谁,自己的女儿又能怎么样。人肉不能吃,人血不能喝,难道能打死她,杀死她。李景奇“嘿嘿”苦笑了几声,接着又忙他的营生去了。
      这几天出现的事情,让李景奇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田里缺水了,八里河里的水量不够了,田里的杂草开始疯长了,一会儿羊群里的公羊罢工不干了,这都让他知道:靠人吃饭吃饱了,靠人做事做倒了。
      这天早晨李景奇正在八里河河岸观察水流量和含沙量,内心正在思考:这河水里不仅有泥沙,还有一些庄稼需要的营养物质,庄稼经过这些黄泥水的浇灌,庄稼长得黑油发亮,层层的叶子随风舞动,冒着冲天的干劲,“咔咔”的拔节声让人高兴。可是有些人心生嫉妒就是不让你好过。
      李景奇正在沉思,管家袁炎梦气喘吁吁的跑到李景奇的跟前:“我找你找的好苦啊,没想到你又跑到这个河滩里来了,昨天晚上宝彤就病了,一直发高烧,还说胡话,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没有找医生看?”
      “昨天晚上找不到人,今天郝医生来了,配了点中药,正在熬制。”
      “医生怎么说?”
      “他说着凉了,受风寒冷了,还有脾胃虚寒积食症状。”
      “彩雯这贼女子一天到晚领着宝彤到处瞎跑,这不,整出病来了。”李景奇自言自语。
      “您去看一下吧”掌柜袁炎梦着急地说。
      “好吧,我这就来。”
      李景奇皱着眉头回到家里,牛氏迎了上来,着急慌忙的说:“宝彤感冒有点严重,刚把郝医生配的中药吃了,这一会儿精神状态还可以,你进去瞧瞧吧。”
      李景奇进到里间,宝彤蒙着花被子躺在炕上直喘粗气,李景奇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感觉还是很烫:“药吃了?”
      “吃了”
      “怎么一点也不见效?”
      “医生说,后晌会好起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祁神婆说,可能嫁邪了,昨天晚上就说了一夜梦话。”
      李景奇喊来看门老头马继先,让他快点去胡尖山请胡巫神来看。
      晚上胡巫神带着助手来到了李景奇家,吃过晚饭。在院子里摆起了香案,上起了香,烧起黄裱纸,助手开始吟唱请神曲:
      打扫堂前殿,
      降起满炉香,
      满把红香炉中烧,
      一降香,
      二降香,
      三降香,
      降香那降香多降香,
      降起麝香檀香五味香,
      谨请众位诸神下天堂,
      一不参二不请,
      一降香烟半空中,
      二降香烟九千层,
      三降香烟南天门,
      香烟起去绕庙门,
      奉请七十二位诸神下凡尘,
      把天地请在龙凤台,
      过往诸神两边排,
      佛祖请在莲台坐,
      西天古佛雷音参,
      三大古佛坐神厅,
      弥勒释迦两边分,
      万仙老祖也请动,
      十八罗汉左右分,
      关圣帝君云端行,
      治世三皇待客厅,
      禅师请在无量殿,
      紫竹林中请观音,
      请起那玉主就在凌霄殿,
      王母娘娘瑶池宫,
      娘娘请在莲花盆,
      催生娘娘催奇庵,
      送生娘娘送门神,
      华阳娘娘也请动,
      请起那奶母娘娘受香灯,
      五方五地都请动,
      又请来夜游神,
      五方请起五道神,
      巡山五道受香灯,
      请起那太上老君八卦厅,
      火殿真君坐火门,
      药王真人在火龙殿,
      水神娘娘在莲花盆,
      请起那四大天王通明殿,
      黑虎灵官虎威堂,
      水帘洞中请大圣,
      请起韦驮和魁星,
      文殊菩萨受香灯,
      文殊普贤也请动,
      请起那瘟疫大师受香灯,
      紫娥仙女两边分,
      请起那四海龙王水晶宫,
      本社龙王受香灯,
      风伯雨师也请动,
      雷公电母喜冲冲,
      河伯将军也请动,
      巡河夜叉喜冲冲,
      请起那十殿阎君森罗殿,
      三元三品受香烟,
      请起那山神土地卧虎厅,
      福禄财神聚宝盆,
      本县城隍受香灯,
      千里眼顺风耳,
      马王请在帅府里坐,
      牛王菩萨抱沙厅,
      水草大王也请动,
      请来丁公和圈神,
      请起那周公桃花两边分,
      请起守报二灵童,
      合会里的三代祖宗米粮厅,
      陪上诸神受香灯,
      十类孤魂也请来,
      地藏王菩萨巧安排,
      ……
      还没等助手念完请神调,胡巫神神仙附体,在院子里摇着三山刀开始跳神。只见胡巫神微闭双眼,把三山刀摇得作响,围着香案不停地转圈,忽而大喊一声:“齐天大圣下凡救万民,懵懂凡人听仔细”,上衣掉在地上,三山刀摇得更响,吓得几个帮忙的人,袁炎梦、马继先等众人忙不迭的向后躲闪。
      李景奇跪在地上忙祈求:“神神老家,救救我家孩子,前几日天寒地冻,我家孩子到外面玩,可能嫁邪了。”
      巫神用唱调吟道:“懵懂凡人不懂事,天寒地冻少出门,出门三里遇冤魂,你的孩子病不轻,听清莫听清”
      “神神老家,凡人不懂事呀,求大神救助。”
      “懵懂凡人不懂事,家里事情实在多,房前屋后要多找,有没有尸骨埋地下?”
      李景奇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意,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胡巫神的助手问李景奇:“你不要害怕,大神问你,有没有埋过死猪死羊之类的牲畜?”
      李景奇连连磕头:“大神老家,有,有,有几只死羊,我把它们埋在果树园子里了。”
      那巫神又吟唱道:“懵懂凡人你听仔细,明天一早你要处理净,免得影响你家人。”
      李景奇一脸蒙圈不知所措,巫神助手指点李景奇:“大神给你引路,让你明天把埋在果园里的死羊骨头全部挖出来扔掉,免得作怪,影响你家里人的健康和六畜的兴旺。”
      李景奇连连磕头应允。
      巫神迷着眼睛,半睁半闭摇着三山刀进了李宝彤住的房间,李宝彤正睡在炕上,头上蒙着红花被子。巫神站在炕边,一边摇着三山刀一边念念有词,接着用三山刀对着病人睡的土炕、墙壁、门框乱砍,并用刀面在半空中猛拍,发出“呯嘭”之声,接着大喊一声顺着房门追了出去,众人也跟着跑去,在房前屋后又转了几圈,回到院子中,把三山刀摇得“嚓嚓”作响,一边摇一边吟唱道:“懵懂凡人听仔细,你儿子城滩外面去玩耍,冷风侵身事情小,孤魂野鬼附了身。”
      李景奇一时没有听清楚,不知所云。巫神助手对李景奇说:“大神老家说你儿子在外面受了风寒,野地里跑的孤魂野鬼附了身。”
      李景奇连说:“小人听清楚了”。
      巫神摇着三山刀又吟唱道:“朱砂麦粉点耳中,一天三次,滴三天,听清没听清?”
      李景奇听不懂唱词又没有反应。巫神助手对李景奇说:“大神老家,让你给孩子耳朵里点药粉,一天三次点三天。”
      李景奇说:“小人听清楚了”。
      巫神又吟唱道:“口服灵药不得误,听清莫听清?”说着一颗牛眼珠般大小的丸药从天而降,巫神抓在手中,放在桌子中央的碗里。
      李景奇磕头谢恩:“小人听清楚了”。
      巫神又吟唱道:“懵懂凡人听仔细,明天上午太阳升,三里之外去叫魂。”
      “小人听清楚了”。
      巫神吹了几口气,又把三山刀摇得山响:“懵懂凡人听仔细,有事询问尽快讲,没事大圣要回天宫。”
      李景奇磕头:“大神老家没听清”。
      巫神助手说:“大神要回天宫,你有事就问,没事别耽误神仙归程。”
      李景奇连连磕头:“神神老家,小人听清楚了,小人没有事情了。”
      助手吟唱送神曲:
      鼓一声,
      锣一声,
      惊动天上地下神,
      贵东家有事情,
      又选年来又选月,
      选年选月选时辰,
      选得还没遇得好,
      神哎,
      今天纸马用火红,
      俺给先生来送神,
      一送西天如来佛,
      二送开天李老君,
      三送桃园三结义,
      四送莫家四将军,
      五送五方神归位,
      六送六家和陆神,
      七送小星穿北斗,
      八送八仙入洞门,
      九送九星并九老,
      十送普天众仙人,
      神哎,
      天上送走雷震子,
      地下又送土行孙,
      四大龙王归四海,
      观音送到紫竹林,
      神主送到通明殿,
      王母送到蓬莱岛,
      神哎,
      各样神仙都送走,
      ……
      巫神摇着三山刀跳了几跳,躺在地上片刻坐起,如大梦一般又变成正常人。
      大家围着桌子坐了,说了一会儿闲话,饭菜端上来,吃完了饭,胡巫神带着助手连夜回去了。
      第二天李宝彤病情有所好转。李景奇和牛氏吃完早饭,带了几只熟鸡蛋,牛羊肉,酥饼到了院门口三里之外长满树的小沙坡给李宝彤叫魂。牛氏喊一声:“宝彤,回来。”
      李景奇应道:“回来了”。
      两人相跟着一直喊叫着到了家里。牛氏说:“父母心感天动地,这样叫魂,哪怕宝彤的魂魄到了千里之外,也能听父母的呼唤回到家里,回到宝彤的身上。”
      八里河村那些没事的村民开始议论李景奇请巫神给儿子看病的事情。村民1:“昨天晚上李景奇请的胡巫神厉害的很。”
      村民2:“对着么,寒冬腊月数九寒天我穿着绵羊皮皮袄都冻得直打牙关,胡巫神光着膀子跳来跳去一点也不冷。”
      村民3:“那胡巫神还说,李景奇的儿子丢了魂,撞客了,遇到孤魂野鬼了,没有遇到这胡巫神一场好看,说不定小命儿都丢了。”
      村民4:“这个神神灵验,说李景奇把好几只死羊埋在果园地里,今天早上李景奇和几个人在果园里挖出来一些羊骨头。”
      村民5:“这个神官可灵验了,他伸手就可以从空中取到药。”
      村民6:“我看是装神弄鬼。”
      村民1:“你不要胡求说,小心天打五雷轰。”
      第三天李宝彤的身体好起来了,可以下炕了可以走路了,走路摇摇晃晃,还要围着物体转圈圈。大家一开始以为,宝彤生了几天病,身子虚弱,可是过了十天半个月,宝彤的身子还是摇摇晃晃,围着物体转圈圈。大家又着急起来,当然最着急的人就是李景奇。病急乱投医,李景琪到处求医打卦问神神,家里挂满各路巫神神婆用黄裱纸朱砂笔写得辟邪的咒语,李宝彤也不知喝了多少各种味道的苦中药。半年过去了仍不见效果,李宝彤还是那个样子。
      晚上李景奇满怀心思睡下了,刚开始还没有睡着,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来到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地,他拼命的想走出来,可是越走越心慌,离家越远,就在他精疲力尽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了:“不要做困兽犹斗,谁也不要想活着走出这片沼泽地。”
      李景奇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喉咙干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天亮了!起床了!”牛氏喊,“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怎么脑门儿上净是汗。”
      李景奇睁开眼睛,外面阳光冉冉,小鸟鸣叫,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景奇跑到八里河坝上查看土地的冬灌情况,只见几千人正在坝上干活,黑压压的一片,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唱歌,情绪相当高涨,李景奇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八里河水浑呀浊呀,
      浇在地里油呀亮呀,
      小麦长势嘛喜人呀,
      干起活来哟有力量哟,
      八里河水浑呀浊呀,
      七拐八弯流在地里呀,
      糜子长势嘛好呀,
      老百姓心里乐开怀呀,
      ……
      李景奇看到平时油嘴滑舌,偷奸耍滑的吕猴高干活不卖力装腔作势,正和旁边的小工挤眉弄眼,李景奇本想过去斥责一顿,转过头又想到另外的事情,急匆匆走下大坝,往家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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