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7 花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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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恩克吩咐佛格找来了劣酒的配方，按照方法酿酒。六个月后，他舀起半勺，凑近闻了闻，酒香与普通酒水相差不大。
埃恩克极力忽略酒上漂浮的残滓，只抿了一口，差点直接吐出来。
又苦又涩，好喝在哪儿？
埃恩克忍不住问佛格：“你确定是这个，没有找错么？”
佛格道：“绝不会有错，这种酒类在地下城随处可见，原料和酿制方法是一致的。”
好吧，那霍索修斯的口味很独特了。
“把盖子盖上，非常难喝。”埃恩克打算以后有机会，自然而然把劣酒送到霍索修斯面前。
……
自从地下城一别，他送给霍索修斯的信也被拒绝了。王子身边的护卫亲自来到圣殿，将未拆开的信件和几枚铜币交给他。
“王子殿下说，他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请你到此为止吧。以后你送的所有信，殿下都不会阅读。”
霍索修斯的言辞和语气大概更委婉一些，护卫只是没有温度地转述大意。
埃恩克叹出一口清气，“知道了。”
如同星露森林的那十年一样，他没有放弃。六个月以来，埃恩克拼命参与护卫队的各种行动，击杀野兽、救济流民、逮捕盗贼……
只要王室护卫队选拔人手，不管是怎样的活动，他全部积极参加。过程中他从不惹事生非，只为最快完成任务。
戴夫那家伙也在打晋升的主意，不过他怕极了，只敢报名与埃恩克不同组的行动。
米达看见埃恩克早出晚归，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来，“奥伦殿下……”
于是他自发地为埃恩克捶腿捶背，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要是我学会冰族幻术，殿下就不用受苦啦……”
并且再也没提比拼剑术和回裂谷的事。
埃恩克揉揉眉头，“以我黑发人的身份，调到霍索修斯的寝宫不可能……调遣到他常去的地方就好了。”
心到神知，埃恩克辛苦工作的第八个月，他终于成功离开了圣殿。
这次工作的地点是王宫的花园，负责看守北门。
花园靠近王子的寝宫，他经常到这儿浇灌花朵。
地方非常大，正中央摆放一眼喷泉，冰晶石雕刻一名手捧玄铁架的男童，沐浴在圣洁的泉水中。一旁安置藤条制作的秋千，杰西小殿下喜欢到这里玩耍。四周花草茂盛，馥郁的香气萦绕。
埃恩克一眼望见夹缝里生长的冰原铃兰，他的手掌拂过洁白的短钟状花瓣，如同抚过男人银灰的长发。
霍索修斯随时可能出现。敬业的他穿好盔甲，没有理会共事者异样的目光，没有让米达顶替自己，没有靠在墙边打瞌睡。
埃恩克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对他来说，一天八个小时的睡眠是远远不够的。
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周围人全是灰白的头发和眼睛，他们看向埃恩克的表情十分奇怪。埃恩克已经习惯了，他们可能在怀疑黑发种的风系幻术不够格，是凭借关系进入王室护卫队的。当埃恩克展示了他绝顶的幻术，他们看他的眼神依旧古怪。
午间休憩时间，其他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没人在意角落里的埃恩克。他们分享烤饼和红茶时，同样把埃恩克忽略掉。
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
这是灰发人对黑发人无言的排挤。
玛蒂幻术师学院如此，看守圣殿如此，来到花园便照旧。
时不时还会跳出来一个愚蠢的莽夫，譬如乔治、亚当斯和戴夫，光明正大地指使他做事。
算来算去，愿意主动接近他的，只有甩不掉的傻瓜阿兰尼了。
埃恩克从不在乎外人，他坚信和愚蠢的人过多交流只会降低自己的智慧。
见到霍索修斯是一天后，男人路过时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进入花园里浇花。
霍索修斯浇花的姿态像在举行圣礼。动作从容温存，偶尔会抬起手掌，为鲜花注入幻术。圣橄榄枝的冠冕发出淡淡的光芒，与周围的花草相衬。
翌日清晨，埃恩克收到了霍索修斯简短的信件，里面叮嘱他打消念头，好好生活。
埃恩克郁闷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霍索修斯好像真的不打算理他了。
亏自己努力了八个月。
……
某一天正午，杰西小殿下带着侍从来到花园荡秋千。
杰西王子是冰王的小儿子，他生性活泼，走路蹦蹦跳跳，带起长发飞扬。小王子今年六百多岁，银灰长发披在肩上，两颊肉嘟嘟的，五官还没有长开。
天空小雪纷飞，杰西坐在藤蔓编织的秋千上，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他大声地命令侍从：“再推高一些！”
“遵命，王子殿下。”侍从们更加卖力。
另一人问道：“我亲爱的小殿下，神殿的祭神典礼您真的不打算去了？”
“当然不去，这种麻烦的事情王兄去做就好……你们再用力一点！”
杰西替忙碌的哥哥浇花，哼着小曲匆匆离开了。
小王子彻底没了影儿之后，周围的护卫小声议论着。
“听说只有一个月就回来了……”
“是呀，王子殿下和他年纪相近。”
“这婚约再合适不过，殿下恰好可以为杰里少爷治病。”
“……”
“……”
埃恩克眯了眯眼，“什么婚约？谁的婚约？”
几个谈论的人没理会他。
路过的园丁回答他：“是杰西小殿下和雷伊公爵之子的婚约。早早就定下了，一个月以后，雷伊公爵就带着儿子杰里从北境回来了。两个孩子年纪尚幼，此前从未谋面，的确应当培养培养感情。”
埃恩克低声说：“原来如此。”
他简单翻阅过佛格找来的王室资料，上面记录了小王子的婚约。与霍索修斯无关，他便没放在心上。
雷伊公爵与冰王年幼相识，二人关系亲如兄弟。早在杰西和杰里出生之前，两位父亲便互通书信，为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订下婚约。
大陆的北方靠近极光城，「冰之祝福」稀薄，是一片荒芜之地。雷伊公爵尊奉冰王的旨意，在北境守卫了两千六百年。
而今，冰族南下消灭火族，雷伊公爵成功镇压北方内乱后，带着孱弱的儿子回到国城沐浴充沛的「祝福」。
北境的土地与水源贫瘠稀缺，让雷伊公爵中年才得一子，男人对儿子疼爱有加。杰里年幼多病，冰王也对他溺爱非常，不远千里派遣守卫赠送孩子珍罕的草药。
看起来两个孩子的婚事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埃恩克难得想起来他的二哥，火族二王子费尔南。二哥的婚事是没有温度的政治联姻，不过他还没结婚，便被冰族人杀死了。
＊
夜晚，月光透过窗格，在地板上投下阴影。
米达在烛光下为埃恩克揉肩，他大概自己研究过，力道掌握得刚刚好。
埃恩克喝了一口精心熬制的药水，里面放入青果汁，入口酸涩，是他偏爱的味道。
他转头问米达：“你做的？”
“是呀。”米达嘿嘿一笑，“奥伦殿下喜欢就好。”
埃恩克无言，他对属下的夸奖一向吝啬。
“佛格，把我的书拿来。”
佛格知道他是指最近在看的爱情小说，立马递到他手边。
“最近霍索修斯一直避着我。”埃恩克翻阅他的爱情小说，试图从中寻找灵感，“……没有机会，制造机会。”
米达垮着脸，他的喜怒挂在脸上，从不藏着，“又是因为这个冰族王子。您打算怎么做呢？”
“还没想好。或许……应该安排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
窗外月光如水，在田野间肆意流淌。
埃恩克看了一会儿书，推开米达的手，“不看了，困。”他揉揉眼睛，疲惫地起身。
靴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愈来愈远，紧接着是关门声。
见埃恩克离开，米达终于呼出埋在胸口的气，“有时候我真不明白王子要干什么。他现在的付出好像真心实意似的，可是谁会喜欢上自己的杀父仇人……”
佛格说：“您也知道，先王对奥伦王子非常残忍。”
米达冷哼：“那火族呢？霍索修斯俘虏了我们那么多子民，别看他现在一副良善的样子，六十年他杀害我们的同胞时可不是这样！”
佛格把一颗草莓糖果放在他的掌心，温声说：“少爷，别想太多，早点睡吧。”
米达又哼了两声，才把小小的糖果含进嘴里，洗漱回房。
……
夜深人静，客厅中传来轻微的声响。
一个黑影坐在木桌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将密语注入白鸽体内，信鸽洁白的羽翼扇动，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佛格做完这一切，小心翼翼地合上抽屉，他的动作轻到极点。
一转头，看见楼梯处的人影，佛格表情一点点凝固，“……少爷？”
米达裹着一件松散的外套，面色阴沉，“佛格，十年以来你一直向裂谷传递消息。许多事情王子殿下让我们保密，你统统捅了出去。”
佛格小声辩解：“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
“我早就发现了，一直在替你隐瞒。”米达面露愠色，“佛格，你这是在监视王子！奥伦殿下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觉得他是个不值得信任的疯子？
“他是我们唯一的王子，尽管被抛弃在阁楼六百年，他从来没有记恨火族，他还说要为火族的子民夺回领地，带来「火之祝福」！作为他的臣民，我们应该遵守他的一切旨意！”
佛格不语。他看着月光下的米达，卷发闪闪发亮，清秀的脸上两根眉头拧在一起。
“佛格，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再让我发现你私自联络裂谷，我就禀告奥伦殿下。王子的脾气你是知道，我、我我不会替你求情的！”
“……我再也不会了。”佛格低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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