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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Chapter 73 ...

  •   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时间又要被这一块蛋糕拖长。

      陶斯允垂下眼睫,浅浅喝了口咖啡,重新把蛋糕推还给他,“谢谢,但是真的不用了,我今天不太想吃甜的。”

      咖啡厅里的音乐缓缓流淌,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还是过得好慢好慢……

      周余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动这块抹茶蛋糕。

      陶斯允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跟他们刚认识那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礼貌又疏离,短时间内仿佛很难走进她的心里。

      他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丁点失落的情绪,而是用一种叙旧的语气故作轻松地问道:“听赵一然说你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非常直接。

      周余问得也很直白。

      元旦那天他在超市就亲眼看见了,后来找机会在赵一然那里又侧面打听了一下。

      不过当面问的话,他只能告诉陶斯允自己是听赵一然说的。

      陶斯允没来由地呼吸一滞,缓缓放下手里的咖啡,抬起头,有些莫名地看了周余一眼。

      面对他这种……听起来像是在向她“求证”这件事的真伪的语气,她一时之间感到非常不适应。

      虽然他们俩都算得上是可以和赵一然打上双向箭头的那一类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和周余也拥有她和赵一然、或者赵一然和他之间的那种随时随地能畅所欲言的关系。

      在陶斯允心里,“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并不能直接画等号,两者有很大区别。

      而且在友情里,有的人是会很介意因为自己的关系从而相识的朋友比自己走得近的,这会让别人感到不舒服。

      所以在这一点上,陶斯允很有自己的分寸和底线。

      虽然赵一然并不是她所担心的这种人,但她和周余的关系,从赵一然邀请她搬进公寓的那一天就已经奠定好了。

      当然,除了赵一然这唯一一个共同朋友以外,她和周余的圈子基本没有任何的相交,这也算是原因之一。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定义他们的关系的话,陶斯允会觉得“合租室友”真的要比“朋友”更合适。

      所以他刚才问的这个问题,无论是作为“曾经的合租室友”,还是作为“朋友的朋友”的角度来说,在他们所在的这段被她定义为“室友”的关系里,都非常奇怪。

      陶斯允有些纳闷,迟疑了许久,问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周余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沉默地吃着刚才被她拒绝的抹茶蛋糕。

      甜腻的奶油在口腔慢慢融化开,他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六年前,陶斯允搬到公寓后的某一个下午……

      ***

      陶斯允刚上大学的时候法语并不好,虽然通过了语言考试,但实际上以她当时的水平,是听不太懂教授上课在讲些什么的。

      专业课还好一点,毕竟设计类相对于别的专业来说已经算比较轻松的了,平时又有赵一然这个助教在。

      可每次一到史论课,就连赵一然也爱莫能助了。

      “没办法啊!设计史和艺术史这两门课我就去了三节课,老师上课的语速实在太快了,完全听不懂,后面都是让同学帮我签到的,我到大三最后一年补考才过。拷的课件基本没用,考试不考那些,更变态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下一次考试教授到底是考笔试还是考口试,大学三年我那两本书都没看完一半……”

      陶斯允绝望了。

      她只好找同学借她们的笔记,后来几个法国同学知道了以后就陪她去找教授说明情况,在征得教授的同意后她买了录音笔,上课的时候带去学校,回家反复听,然后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翻译出来……

      这在外国人眼里是一种非常努力的行为,因此几个教授对她这个中国学生印象深刻,很有好感。

      可这种学习方式需要很多的时间,效率还很低。

      为了能多和别人练习口语,陶斯允拿出了小时候秦如教她情景对话的本领。

      她会提前选择一个场景,然后提前准备好问题。

      一个人去法国餐厅点单吃饭,一个人逛超市看物品的标签,一个人去逛街……

      像是课本里那样和店员练习对话,坚持用法语交流,哪怕听不懂也尽量不说英语。

      虽然吃饭的时候因为看不太懂菜单经常踩雷,点到一些奇怪的食物,但不得不说,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口语真的明显进步了不少。

      后来她偶然发现了一家卖手工首饰的商店。

      店主是一位打扮新潮的老奶奶,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拍电影,特别优雅。

      那位妆容精致的女士在法国是一位非常著名的设计师,自从知道她是设计学院的学生以后总是很愿意和她分享自己设计的作品,非常热情。

      每次去的时候,陶斯允都觉得自己是在练听力。

      不过,正因为如此,她在短时间内增长了很多和专业有关的词汇量。

      还有一次她去商场,没想到接待她的漂亮柜姐误把她当做了来代购的学生,为了拓展自己的业绩十分热切地要和她加微信,并告诉她以后上了新款会给她发消息……

      陶斯允回家把这件事告诉赵一然以后,赵一然都快笑死了,把房间里的周余叫了出来。

      隆重介绍道:“喏,这儿有现成的老师,有什么不懂的你问他就行了,千万别客气。周余本科是京浮外国语大学法语专业,未来的外交官,法语贼溜。”赵一然和他是高中同学,关系特别铁,“当年法语专业在沪西就招了两个人,他是其中之一。”

      面对老同学如此刻意的吹捧,周余料定她有事相求,于是特别助人为乐地问陶斯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陶斯允还没说话,赵一然就帮她说了,“你帮忙给斯允翻译一下西方艺术史和设计史呗。”

      周余接过赵一然强行塞给他的两本比砖头还厚的书,随便翻了两页,疑惑地看向赵一然,可问的却是另一个人,“期末考试?”

      “嗯……”

      陶斯允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学习问题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卑来。

      她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最好大一就能一次通过,千万别像我,拖到大三最后一年才考。”

      周余合上书,无奈道:“死记硬背没什么用,教授出题都很灵活的,并不是照本宣科,你上次纯属运气好,大三了怕影响你毕业,教授有意放水。”

      赵一然:“……”

      陶斯允:“……”

      “这样吧,你把这两门课的课件和教授发的教学计划都拷给我,我先看看,然后再决定怎么帮你。”

      ……

      周余花了一段时间把两本书都看完了,然后告诉陶斯允他的打算——

      “我先带你过一遍内容吧,每一章的艺术家、设计师、他们的创作风格、代表作品、还有一些关键词我都总结出来了,你可以提前看看,加深印象。我们也可以一起听你上课时的录音笔,这期间我会不断模拟教授口试的方式问你一些问题,一直到考试。”

      陶斯允抱着周余给她的一大摞写满的A4纸,有点被震惊到,他这也太认真了吧?

      “电子版不利于随时复习。”周余向她解释。

      陶斯允简直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余告诉了陶斯允不少关于答题的技巧,比如让她谈谈某一个艺术家或者设计师,最好能从多角度介绍。考试时间三十分钟,教授一般会问三个问题,所以尽量用更多、更有趣的信息来填充这十分钟,无论你知道的是什么,哪怕是艺术家身上的一些绯闻,只要内容不低俗,教授都会给你加印象分。

      在周余的帮助下,她的学习效率出奇得高,通过考试几乎毋庸置疑。

      这件事让陶斯允对周余一直心存感激。

      毕竟要不是他的话,自己也不会大一就顺利考完了最难过的两门史论课。

      可后来因为刘颖,他们之间相处起来就比较尴尬了。

      ***

      三年前回到巴黎后,原本陶斯允是准备搬家的。

      暑假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和周余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

      可是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总会有那么几分钟他们能正好遇上的时候。

      有时在厨房,有时在客厅……总之,任何除了卧室以外的公共区。

      最后陶斯允就尽量避免他在的时候走出自己的房间。

      周余白天要工作,每天七点半左右回到公寓,她会在他回来前吃完晚饭,以此减少自己出去的频率。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他给她发来了前两个月的各种缴费单。

      陶斯允PayPal转给他以后就趁这个机会告知周余自己正在看房子,并且可能会在下个月搬出去的事,让他提前找室友。

      周余没有回复她的消息,而是在几分钟后,站在门口轻轻敲她的门。

      “能谈谈吗?”

      时隔两个多月,他们终于再次坐在了客厅里。

      ……

      赵一然研究生毕业离开巴黎以后,她和周余本来打算再找一个室友的,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一是他们住的公寓地段价格略偏高,二是对室友有一定的要求。

      陶斯允没搬进来之前,他们的室友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经常把公共区域搞得一团糟不说,做完饭也不收拾厨房,为此赵一然曾经多次和她撕过逼……

      所以这一次周余在挑选室友方面变得很小心谨慎,比如提前告知不能养宠物、不能带朋友过夜、不能party、不能打扰到别人正常的休息……等等。

      光是这些就已经劝退了好几个询问的人。

      当时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在法国交换的研究生来看房子,他们差一点都准备定下来了,然而那个同学需要隔三差五带几个组员来公寓做小组作业,没办法,只能pass掉。

      女生是国内一所985的学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各方面都很符合他们找室友的标准,看上去也好相处,但她那个专业的小组作业基本上都需要彻夜通宵,四五个人一人一台电脑占据客厅,噼里啪啦一整夜,周余和陶斯允都没有办法接受。

      最后实在没有合适的,他们也就没有再找了。

      每半个月,公寓会有他们找的阿姨过来深入打扫一次公共区域的卫生,费用平摊,这是从她搬进这套公寓那一天三个人就一起商量好的。

      作为合租室友来讲,周余完全算得上是那种“天选室友”了,他的所有生活习惯都很好,在国外的那几年,陶斯允没有像其他留学生一样频繁搬家,而且在生活上周余也经常帮她。

      印象最深的是第一年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课程被安排在校外,那天教授带他们去隔壁城市的一家工厂里参观,当面感受产品的制作流程。

      等回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法国挺乱的,尤其一到晚上,火车站那一片就更乱了。

      黑人,醉鬼,流浪汉……全都聚集在一起。

      陶斯允从火车站出来以后脚步都没敢停一下,丝毫没有理会那些用蹩脚的中文说着“你好”,对着她不怀好意打招呼的人,直接就往路对面的公交站走。

      乘地铁的话要多走将近一公里,公交车站离家只有不到五百米。

      上车以后,周余发微信说他要去超市买东西,问她要不要水,可以帮她提一箱回去。

      法国的水质偏硬,虽说周围的法国人一再强调他们国家的自来水经过了多少道质量标准的检测,非常安全,可以放心直饮,但陶斯允在电热水壶里烧过一次漂浮着水垢的开水以后觉得这事儿跟安不安全没关系。

      主要是外国人从小到大也不喝热水,他们自然不知道自来水烧开以后是什么状态……

      而且水质硬很容易造成脱发问题,所以中国留学生们都会去超市买瓶装水做饭和饮用。

      陶斯允每天上完课从学校回来去超市采购食材的时候就会顺便买两瓶,慢慢囤,只要能保证她一两天的用水就可以。

      有一回赶上考试周,她连续熬了四五天,累到不行,结果水喝完了也忘记买,直到煮咖啡提神的时候才发现。

      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深夜去超市也不安全,于是周余就从房间拿了几瓶水给她。

      他忽然就明白她为什么一瓶一瓶地买水了,一提水有六瓶,一瓶2L,对于女生来说是挺重的。

      后来,周余每周去超市囤水的时候都会顺便帮陶斯允也带一箱。

      ……

      陶斯允回复谢谢,说自己一会儿到了以后请他喝果汁。家里的酸奶也没了,她正好要去超市买。

      每次周余帮了她以后,陶斯允都会请他喝饮料,或者吃冰激凌,作为感谢。

      车上人不多,陶斯允透过被雨水淋湿的车窗玻璃,有些出神地望向外面的街道。

      巴黎的夜景在雨幕中变得模糊又遥远。

      下了公交车,一把雨伞稳稳地罩在头顶上方。

      陶斯允还来不及疑惑,周余已经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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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第二次重度感冒,缓慢码字中……放心不会坑,存稿完会日更~(各位看官稍安勿躁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