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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卖身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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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酥找到了症结,还给出了后续修缮的方案:“嫂子,你跟刘哥说一声,明儿一早,我来帮你们把地面重新糊一道,然后再搭棚子,这回保证稳。”
老刘不在家,牛棚垮塌时老刘的二弟正在里面整理饲料,被砸伤的就是二弟。
现下老刘送二弟去医馆了,家里剩刘婶一个拿主意的,她看蒲二公子这么热切,伸手也不好打笑脸人,只能应下。
可是心里直打鼓,想说这好吃懒做的二世祖,什么时候还懂上匠人的活计了?那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有鼻子有眼。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信了。
这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刘婶是打心底里不相信的,只会觉得这公子哥近来是多了什么新癖好吗?喜欢在他们这些他平日里口中的“贱民”面前做戏了?
这也不怪人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实在是原主做人太差,他以为自己是乡民中高人一等的鹤立鸡群,其实是猫嫌狗不待见的树敌太多。
蒲酥穿到这具身体里,也可算是开局难度拉满了。
唯有一直杵在门口,视线只围着他打转的娇滴滴的新娘子坚信自家相公说得肯定没错。
“相公,你懂得真多。”酆九歌一边小声地夸,一边又从屋子里走出来,用手举过头顶挡雨,走到蒲酥身边,给人撑伞。
不止如此,刚才看蒲酥又是淋雨又是在牛棚的泥地上直接趴下的,一身喜气洋洋的婚服被泥泞沾污得乱七八糟,酆九歌看蒲酥狼狈的样子,温软的语气里透着心疼:
“衣服都脏了,身上都湿了,相公,回去奴家给你烧桶热水,好好洗一洗。”
眸子里饱含心疼的双儿,柔情得像水。
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很难在听到如此温言软语之后不骨头发酥。
蒲酥也难免有点心神荡漾,可是立马又清醒过来,他是个知道原剧情的人,所以非常清楚,酆九歌的媚态天成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做小伏低也是他为自己谋求一片坦途的手段。
在原文中,双儿就是靠着甜言蜜语讨好原主过活,其实所有的温柔里,无一丝真心。
以酆九歌的经历,要求他保有温情的真心实在强人所难。
他的心是最硬的,早被苛刻的命运锻造成了铁,千万别把一个心机深沉的未来大佬当成柔软的小白兔,也切记不要真情投入。
蒲酥现在想的,就是好聚好散,趁着也没有洞房,赶紧把酆九歌的卖身契还给了人家,从此两人都是自由身,互不相欠,也互不相干。
他刚才一边检查牛棚,一边脑子也在琢磨这个。
打定主意之后,他牵起酆九歌的手,两人共撑一把伞,至少在乡民面前还是要维持新婚夫妻和谐的样子,“嫂子,你就等着我明天来帮你糊地吧。”
说罢,和新娘子一同走上折返蒲宅的路。
而酆九歌被他牵着的手,和刚才额头被撩拨时周围发烫的皮肤一样,手背上的皮肤现在也有点热热的。
双儿悄悄地拿眼尾瞥人,发现蒲酥好像并不会因为这个动作而感到不自然,也是,蒲二公子么,万花丛中过,又怎么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只怕是拉过太多人的手了。
可酆九歌还是有点不自然,虽然他知道蒲二公子只能当做一个金主、钱袋,绝不可有真心,却也因为从没与人这般亲密接触过,而泛起些本能的羞涩。
只是酆九歌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蒲酥对于牵手这般自然,不是因为他万花丛中过,而是因为,他是个穿书的现代人...
走回了蒲宅,为了不给父亲和兄嫂造成影响,蒲酥蹑手蹑脚地打算从侧门溜回洞房的别院。
尽管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现代人,新婚之夜跑出洞房的行为不合体统这一点,也不可能想不通。
蒲酥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也不知这一遭在后面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酆九歌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相公后面,这会子雨已经停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猫着身子进屋。
被打湿的衣服和额发干不了,像两只心虚的落汤猫。
抛开有失体统这一茬,其实画面挺可爱的。
回到了自己的别院,酆九歌当然没自作主张地进屋,而是等蒲酥走进去后,自己来到了侧边的小厨房,要给男人烧沐浴的洗澡水。
这个时辰,蒲宅院子里的几个佣人都已歇下了,不过即便他们没歇下,酆九歌也不敢指使别人做杂事。
只是自己走到灶台边,架起铁锅,抱起木柴,点燃了火,然后用一把竹扇子认认真真扇着。
也不顾湿了的头发粘在额角上,雨水打湿的喜服,水渍顺着衣角流下来,在地上晕出一个小水坑。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酆九歌抬脸一看,是已经脱去脏掉的喜服,换上一身干净常服的蒲酥。
只是蒲酥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他手中的竹扇上,搞得双儿有些惶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相公,我...”
他还没有完全开口,蒲酥先打断道:“你在做什么?是在给我烧洗澡水吗?不,你不用做这些。”
开玩笑,他哪儿敢让未来的酆相国帮他烧洗澡水。
再说蒲酥一个现代人,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帮他烧洗澡水这种习惯,谁又不是天生伺候人的。
他要把酆九歌手里的扇子拿过来,一边说道:“我要沐浴,我自己烧水就好,你身上也湿了,快去换件干衣服吧。”
酆九歌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做这些杂事是他应尽的本分,他不敢不做。
蒲酥看人怯生生的,抗拒把扇子给他,便耸耸肩,“好吧,你帮我烧水也行,可你身上也湿了,我也帮你烧水,一起烧,扯平。”
酆九歌越来越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
他是蒲酥买来的人,哪有让家主给他做事的道理,这岂非是大大折煞了他,因而双儿惶恐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带上几分焦急:“我不要紧,相公你且在屋子等着,这样出来,着凉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你就让奴家伺候吧,尽一尽奴家的本分。”
蒲酥叹了一口气,也不跟他争了,毕竟人在屋檐下,连人带身都卖出去的是酆九歌,不是他,他也不想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只能双手扶住酆九歌的双肩,像念一份重要的合同一般郑重道:“九歌,明天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你,这样你就不是我‘买’来的人了,恢复你应有的自由身。”
蒲酥真的是把这当成一件好事的,自由呀,谁不想要呢。
可他没想到酆九歌的反应会这样的激烈,只见双儿整个身体都一震,脸色变得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
然后噗通一声跪下地来,蜷缩起身体哀求蒲酥:“相公...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求你别不要我,别赶我走。”
不是酆九歌自甘堕落,而是他身无分文,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自由身固然好,可是失去了蒲家这个暂时的庇护所,他出去又能怎么活呢?
举目无亲,没有朋友,也不会防身的功夫,只怕一出蒲宅的大门,又会被别的人牙子一麻袋套走。
那跟被蒲酥买回家有什么区别呢?
唯一的区别,就是还多了一重被人赶出家门的“弃妇”身份,那更不知要被怎么糟践了。
所以酆九歌怕极了,哀求蒲酥千万别把他扔掉。
蒲酥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当然了,把现在的酆九歌就这么放出去,确实没命活。
再一看人还卑微的趴跪在地,这下轮到蒲酥惶恐,也跟着趴跪下来,“好好好,不让你走。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快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