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养乐多》茸茸月

59、向好

　　日子便是这样普通而充实地过去。

　　唐柠桌子上的课本越堆越高，用过的草稿纸整齐地垒成厚厚一叠，用完的水笔芯塞满了原来的替芯盒。

　　竞赛课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随着课程难度的增加，许多同学都已经感觉到了吃力。

　　今天也是李萌的最后一节课。

　　她是一个勤奋的普通人，为了努力跟上这额外的课程，她已经压缩了所有休息时间，但还远远不够。

　　不断深入地了解下去，她越发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有些知识点，她需要反复揣摩才能触碰到一点感觉，但同样的内容在别人看来，却是如此轻而易举。

　　不过李萌并没有沮丧，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她能够在其中成为一个勤劳的普通人，已经足够了。

　　这段时间，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数学竞赛中学到的小技巧都可以应用到数学考试中，李萌有充分的信心冲击更高分。

　　最重要的是，在每天傍晚的陪伴中，她和唐柠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这个亲近并不是无话不谈的那种聊天密友，因为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但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难言的默契，无需多言，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下课铃响，唐柠如往常一样问：“走吗？”

　　李萌点点头，跟随着她的脚步往外走。

　　分别在即，本来就寡言的女孩儿更加沉默了。

　　唐柠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了？”

　　李萌咬了咬唇，回答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明天不来了。”

　　唐柠听清了。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转过几圈又落下，“咔嚓”，它们被踩碎成泥，压入至地面。

　　沉默在场上蔓延。

　　在这寂静里，原先不感觉气馁的李萌突然有些莫名的难堪。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就仿佛衣不蔽体地站在自己偶像面前，亲手把自己的短处捧到她的面前让她过目。

　　这对所有心有所向的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唐柠于她，就是天上的星与月，是她前进的目标，是她的偶像。

　　李萌想，就算回应自己的是嘲笑与奚落，那她也会毫无怨言地认下。

　　对于天才来说，平庸亦是一种罪。她有罪。

　　“你已经很棒了！”唐柠笑着夸赞她。

　　李萌一愣，抬头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试图从那一抹好看的笑容里发现一丝一毫鄙视的味道。

　　但是，如何寻找出不存在的东西呢？

　　唐柠的笑容，灿烂温暖，远胜天上的星与月。

　　李萌鼻尖一酸，快速眨巴眼睛，想把即将涌出的泪水憋回去。

　　晶莹的泪光闪烁，经由模糊的视线，她看到面前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握成拳状，是碰拳的意思。

　　李萌也慢慢地举起手，轻轻地碰上。

　　“祝你前程似锦。”唐柠言笑晏晏。

　　真心地、真诚地祝愿这个女孩儿，短暂的同桌，永久的友谊。

　　李萌用力地点头。

　　“好，你也是。”

　　愿你做永不坠落的星与月，永远在天空中熠熠生辉。

　　在这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谈论任何关于学习、竞赛、考试等话题，如同最普通的学生一样，说八卦、说趣事，提起一个个熟悉的人名，又轻轻地放下。

　　到校门口了，应该分别了。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刻意提分开之类的沉重话语。

　　“下次见！”
　　“嗯，下次见！”

　　即使她们深知，不在同一个班上，平时的社交范围也没什么交集，意味着她们很难相见。

　　而高考结束后，所有人各奔东西，从槐山一中去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犹如滴水汇入大海，细沙掉落沙漠，重逢机会更是少之甚少。

　　但，“下次见”。

　　等下次见面，你会变成更好的人，我也会。

　　唐柠唇角带着一丝笑意，捏了捏书包的带子，走向回家的方向。

　　又是一部分人默默地离开，此时数学竞赛课的教室内，只剩下最后三个人。

　　陈耳望着台下几个她已经眼熟的面孔，微微点了点头。

　　杨明辰、唐柠、周楠，正是她一开始就看好的几人。

　　就是李萌不在有点可惜，但在教学过程中，陈耳也发现了，李萌属于勤学苦练型，她的基础扎实，因为她刷过很多基础题。

　　一旦涉及灵活变通，李萌就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思考，无法一下子转换思维。

　　陈耳尊重李萌的选择，就如她所说，任何人只要想退出，随时可以。

　　这场艰难的学习战役应是兴趣驱使，而不是靠他人的命令。

　　“既然只有三个同学了，大家就往中间坐坐吧。”

　　唐柠仍然坐在之前的座位上，杨明辰在第一排中间，周楠在另一头的角落里，三人隐隐有成三角的趋势，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陈耳这么说，唐柠下意识看向中间位置，杨明辰端坐在座位上，他人的视线犹如幻化成有形的巴掌，拍得他的脊背更加挺直了几分。

　　三人中剩下的周楠，是一个白净的男生，他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笔和本子，再拎着书包，三两步就走到杨明辰旁边，安静地坐下。

　　杨明辰眼眸微闪，对自己的新同桌友善地笑笑。

　　只有唐柠还没行动，她也赶忙抄起自己的东西，挪到了杨明辰后面。

　　这下，三个人终于聚到一起了。

　　陈耳对他们的落座位置毫不在意，只是坐在一块儿可以互相交流探讨，她也不再需要满教室落下自己的视线，一举多得。

　　因此她不发表任何看法，而是将重点放回课程内容上：“今天我们来学习一个新的证明定理，这是昨天的公式的演化版，首先……”

　　“……”

　　星光不负追梦者。

　　冬天的气息开始蔓延，“唰啦”，寒风掠过枝头，惊起一树未归鸟。

　　现在是努力的时候，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谢青川又一次摘下耳机，他心情不佳，扔到桌子上的动作难免有些粗鲁，耳机磕到桌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就像给人的心头也来上了重重一击。

　　压抑、扭曲了许久的情绪并没有消失，而是如同静默着沸腾的火山，将那致命的岩浆隐匿在地表之下，风平浪静的表象掩盖的，是暗流涌动。

　　终于，伴随着耳机的痛苦呻/吟，火山爆发了。

　　所有人都被蜂拥而上的负面情绪沾染裹挟，争吵一触即发。

　　“我说，为什么一直赢不了？那波抓上路的时候，我说打不了打不了，一直发撤退信号，为什么还要上？”小烨先没沉住气，尽管他试图好好沟通，但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了不耐烦。

　　雨辰作为当事人之一，冷笑一声：“那一波就是可以上，对面所有技能都交我身上了，几个笨重的肉坦克还打不了？就是你犹犹豫豫，团战才会打输！你说要是你及时跟上控制，我不信对面那两个不死！”

　　“防御塔还在，看不见吗？来来来，你告诉我，越二塔怎么打？”

　　“没有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

　　“我跟上，然后呢？打输了就不是只死一个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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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愈演愈烈。

　　阿轩突然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温润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吵吵吵，吵什么，输了几把训练赛就吵成这样？你们怎么去打比赛？比赛输了呢？在台上直接动手吗？”

　　“一个团队，输了是所有人的事，复盘是让你们发现不足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互相指责来指责去！”

　　“要吵架是吧？来，吵，现在，一个个轮流来，对自己的队友有什么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小烨，你来，你先说！”

　　在几分钟前还咄咄逼人、不愿松口的小烨骤然被点到名字，瞬间偃旗息鼓，如同一只被抓住脖颈的小鹌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讷讷地败下阵来：“对不起啊，雨辰哥，我就是，就是太急了，不是故意和你吵的……”

　　雨辰的话语也软了几分：“没事，我也不该应激，我也做得不对……”

　　“那我们再复盘一下刚才那波？”

　　说着小烨把游戏录像调到那一段，用鼠标指着几人的站位，理性分析起来，雨辰也跟着接话，两人和谐友爱，兄友弟恭，俨然绝世好队友的模样。

　　剩下三个队友目睹他们变脸的全过程，全都选择安静围观。

　　阿轩咳嗽几声：“咳，还有谁有意见，都可以趁着现在说。”

　　耳机里静音了，甚至能听到队友浅浅的呼吸声。

　　“没有人有话想说了吗？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回应他的还是无话可说的冷漠。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奇妙。

　　有的时候人们憎恶冷漠，有的时候人们庆幸冷漠。

　　谢青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连带着这些天里全部的犹豫与不甘。

　　“加油！”他率先开口。

　　“加油兄弟们，我们一定可以！”

　　“加油加油，一起拿下冠军吧！”

　　阿轩点开微信，开始在列表中能够约训练赛的队伍：“你们再复盘一会儿，晚点我约个队。”

　　“兄弟们，有信心吗？”

　　小烨嗤笑一声：“当然，队长，随便约，来一个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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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塔，点塔，一波了，快，谁来抗一下塔！”

　　“推推推！”

　　VICTORY!

　　看着屏幕上久违的胜利，谢青川甚至有些恍惚。

　　这就是获胜的滋味吗？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