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养乐多》茸茸月

33、纸张

　　原以为谢青川第二天会来学校，但直到上课铃响，直到午饭时间，唐柠还是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的眼神总会不自觉地移到隔壁那张空桌子上，眼前又出现那个托腮转笔的少年。

　　上课时，因为注意听讲尚且没有强烈的感觉，一旦到了下课，在任课教师走出教室门的那一瞬间，安静的教室瞬间爆发出喧闹，大家都和前后左右的同学交流，此时难以言说的寂寞之感由心底生起。

　　明明在谢青川来之前，唐柠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她可以在最吵闹的环境中仍然保持平静，但自他来之后，她的心都隐约被牵着走。

　　这是她非常不喜欢却又无能为力的局面。

　　仿佛一直在跟着别人的脚步行动，而丧失了主观能动性。

　　她总觉得只要冷静下来就好，只要冷静几天，就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可是她好像错了。

　　心底的焦急是欺骗不了自己的。

　　完蛋了，唐柠听见自己的心说。

　　“诶，班长，他们都在问你的事！”沈晨嬉笑着跑过来，手舞足蹈地站在一边说着。

　　“他们是谁？”唐柠把视线转向他，歪了歪头。

　　“就是论坛上的那群人呀，我跟你说过，你火了！”沈晨满脸兴奋，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成为论坛红人，掌握此时的“明星选手”的一手资料，他想起自己那如坐了火箭一般“噌噌噌”往上涨的点赞数与回复数，几乎想仰天长啸。

　　“不过，你放心，班长，我很有职业道德的，从来不散播谣言，不传播虚假信息，也不暴露隐私，就是科普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沈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示意唐柠放心。

　　“比如说？”

　　“比如我们班长是如何突出重围，力压一众学霸，稳坐第一的宝座，还不只有一次，是长期蝉联桂冠。”

　　沈晨举起自己的手，一个个清点过去：“我已经讲到高一第三次月考了，目前追连载的瓜友数量……”

　　他停下来回忆一会儿：“一二三四五……算了，反正很多。要不了多久，我的论坛等级就能升到‘大神’级别了！”

　　沈晨陷入深深的兴奋激动中，不小心碰掉了谢青川桌上的书。

　　书本在空中打开，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纸，恰有阵莫名的微风吹过，那张纸飘向唐柠这一侧。

　　沈晨连忙举起了掉落的书，吹了吹封面上似乎沾上的灰，还用手拍了拍，嘴里念叨：“对不起，谢哥！班长，那张纸你帮我捡一下啊，谢谢。”

　　“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要继续为了我的‘大神’级别去努力了。”沈晨准备离开了，在动身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班长你放心，我和那些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不一样。”

　　唐柠满头问号。

　　“我坚定地相信你和杨会长之间的友情，两个学霸怎么可能谈恋爱嘛！”

　　“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我们谢哥更适合点。”他轻声嘟囔道，这句话含糊地一下带过，没有被唐柠听见。

　　沈晨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唐柠无奈地看着他撒着欢远去的背影，有时候她都分不清段菲菲是女版的沈晨，又或者沈晨是男版的段菲菲，两人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她弯腰，捡起留在地上的纸，应该是谢青川周五放学前一直在涂涂画画的那张。

　　毕竟她亲眼看见谢青川塞进去的。

　　秉持着别人的东西，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还是不要随便看比较好的道理，唐柠原本打算随手捡起来放回去。

　　但不管怎么避免，总还是能瞥见一点内容，只这么一眼，她就愣在原地。

　　她随意瞥到的文字，就是关于她的。

　　「唐班长，拜拜~」

　　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的符号。

　　唐柠明白自己应该停下来，这是谢青川的纸条，但她的视线忍不住在纸上扫荡，不知不觉间，就把内容看完了。

　　谢青川似乎把他想说但没说的话都写在了纸上。

　　上周时，每当他想与唐柠说话，但没有成功时，他就把原先想说的内容记在纸上。

　　笔尖摩擦着纸张，发出的“沙沙”声，似乎像他无声地沟通。

　　其中也有他的道歉。

　　「唐班长，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的话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但我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

　　我没有在欺骗你，没有在戏耍你，也不是开玩笑。

　　其实听到你这样说，我甚至有点开心，这么说你会生气吗？

　　我为你听懂了我的意思而开心。

　　以前说的所有话并没有歧义，又或者说，在你听来的歧义，就是我想表达的。」

　　唐柠并不清楚自己是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看完了这段话，等她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拿着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她心中的震颤。

　　该如何形容呢？好像热带雨林中一只微小的蝴蝶扇动翅膀，掀起了巨大的龙卷风；又比如，一块小石子投入暗流涌动的水面，最终掀起层层巨浪。

　　黑纸白字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飘逸洒脱的手写汉字正是出自谢青川之手，唐柠再也无法否认，再也无法装傻下去。

　　男生的意思隐晦又清晰，那她是怎么想的呢？

　　按照一贯以来的情况，唐柠应该收下这张纸当做证据，等谢青川回来直接询问他，或者一步到位，直接义正严词地拒绝。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把纸塞回到书本中，又把书本放回原位，她甚至找了个角度，确保它的位置与谢青川放的一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知道谢青川原先把纸夹到了哪一页，不能完全复原。

　　不过唐柠想，应该不会有人还特意记页数吧？就算真的记得，都过了这么多天，也该忘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她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这样想着，唐柠拿出竞赛辅导书，又开始看起题目来。

　　第三天，谢青川没来；第四天，他终于来了。

　　唐柠一早来到教室，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微微雀跃了一下，嘴角都浮现淡淡地笑意，但很快就被自己掩下。

　　“唐班长，早啊！”几日不见，谢青川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主动与她打招呼。

　　唐柠终于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早。”

　　“大消息大消息！”沈晨一进门，就直冲这里而来，“诶，谢哥，你回来了！”

　　“嗯。”谢青川淡淡地应了一声。

　　“谢哥，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素人射手吗？很厉害的清枫，你知道吧？”沈晨对着他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记得，怎么了？”

　　“就在昨天，月底，他稳住了巅峰第一！”沈晨双手合十，拢在自己胸前，眼里满是羡慕与崇拜。

　　谢青川轻笑一声：“至于吗？”

　　“当然至于了！如果还有人没见过我清枫哥超绝操作，我会失望流泪的好吗？”沈晨嚷嚷道。

　　“我没见过，你哭一个看看呗。”段菲菲过来，对着他的背轻拍一下。

　　“干嘛干嘛？段姐，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休想。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沈晨双手换在自己胸前，一副保护自己的姿态。

　　段菲菲懒得搭理他，上下扫视谢青川，语气不佳：“你怎么来了？”

　　谢青川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

　　“这是我的地盘！”段菲菲指着他的桌子不满地抱怨道。

　　谢青川从抽屉中拿出几本书放到桌面上，向她宣誓自己的主权：“现在是我的。”

　　“你！”段菲菲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来这对同桌在上周时还在冷战呢，那柠柠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吧？

　　段菲菲悄悄看向唐柠，见女生正捂着自己的嘴偷笑。

　　哪里还有冰冷的硝烟味？

　　段菲菲不敢置信：“你们和好了？”

　　唐柠脸上的笑容一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青川眼神含笑，对着唐柠眨了眨眼，朗朗道：“我们一直都很好啊。”

　　“是吗？唐班长。”语气呢喃缱绻，如熊崽家的奶油蛋糕，软绵绵地在嘴里划开。

　　唐柠忍不住轻咳一声，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

　　段菲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甜味，甜到有些发腻。

　　她“啧啧”几声，揪着沈晨离开了。

　　谢青川一直盯着唐柠看，他只觉得自己班的唐班长真好看，哪哪都好看，做什么都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

　　如果此时有个机会，能够让他一整天都看着唐柠，谢青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所有人都会有所感觉，唐柠也不例外。

　　她正想出声，被谢青川抢先了。

　　少年嘴唇微抿，似乎有些委屈，出口责怪道：“唐班长怎么没有问题问我？”

　　“这些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就当做是关心同学，也该问问吧？还是说，我们已经生疏到连同学都算不上了？”

　　语气却没有丝毫怪罪的味道，似乎能品出来细微的玩笑意味。

　　但唐柠不知是因为这一连串的提问有些发晕，还是因为有段时间没和谢青川对话而有些笨拙。

　　她“啊”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是同学……”

　　谢青川嘴角微勾，不再为难她，主动报备：“我没事，反倒是刘奇他们有事，不来上学是因为有个计划。”

　　“还有，这几天，我有点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