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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时间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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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夏至再次睁开了眼,她抬手按了按脑袋:“我靠,怎么这回这么疼?”
“系统检测到当前您有身体不适的情况,是否需要为您启动急救系统?”
其实夏至没觉得自己现在到了需要启动什么急救系统的程度,但是她想看看急救系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她回答道:“需要。”
接着,夏至在脑内幻想的诸如四周突然亮起闪烁的红灯、发出急救车的声响、系统大喊“警报”等情况全部没有发生。
只有电脑桌上出现了一瓶孤零零的便携式氧气瓶,夏至简直是不可置信般地把氧气瓶拿了起来,她抬头看向上面:“你有……”
在自己骂出来之前,夏至猛吸了口氧,有没有急救作用她不知道,但镇定作用是多少有一些的。
夏至把氧气瓶放下,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行了,开始吧。”
“炮灰404系统在此预祝您旅途愉快。”
夏至是被人捅咕醒的,她有点儿懵地看向旁边儿:“周寄言?”
周寄言看向她,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你怎么还睡上觉了?”
夏至又看了看周围:“大半夜的咱俩站客厅里干嘛呢?”
周寄言打量了一番夏至,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
他朝前面抬了抬下巴,夏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金元好正蹲在一只黑色的小狗前面。
夏至依旧很茫然,不明白他俩为什么要半夜站在这里看金元好看小狗。
直到门外突然出现了动静,小狗很敏锐地抬起脑袋,摇着尾巴跑到了门口。
夏至在看到小狗可以穿过金元好的身体之后才恍然间感觉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她惊讶地看向周寄言:“那咱俩是什么情况?”
周寄言朝客厅里的绿植吹了口气,绿植的叶子晃了晃,小狗感受到动静,朝他们这边儿走过来叫了几声,夏至下意识地想给小狗让路,但看到小狗直接穿过了周寄言的身体,然后对着空气叫了两声,又穿过夏至的身体回到了狗窝里。
“咱仨都是鬼啊?”夏至对身份有了一定的认知,但并没有搞清楚具体的状况。
“准确点儿说,只有金元好是鬼。”周寄言看着金元好和小狗,“咱俩是鬼差。”
夏至开始消化目前已经得到的信息:“明白,大分类小分类嘛,鬼差,所以咱俩过来是?抓她走?”
周寄言看了夏至一眼:“悟性很高啊。”
夏至假笑了下:“感谢认可。”
“说抓不太准确,咱们没有抓捕的权利。”周寄言又说道,“咱俩过来是来催她走的。”说着,周寄言点了点手腕上的表。
夏至“噢”了一声:“那就叫她吧。”
周寄言看向她,没说什么。
夏至走到金元好旁边儿,蹲下道:“姐妹,到点儿了。”
金元好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摸小狗的脑袋,没再理她……
夏至有些尴尬地看看她,又看看小狗,转头看向周寄言:“她好像不想走。”
仿佛在周寄言的预料之中,他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坐到了沙发上。
夏至摸摸鼻子也跟着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呢?”
“等。”周寄言言简意赅。
夏至点点头:“又不赶时间了?”
“鬼使来了,她不想走也得走了。”
“鬼使又是什么?”夏至觉得有周寄言在简直是太好了,不明白的都可以直接问。
“比咱们高一级,一般一个鬼使会配两个咱们这样的鬼差。”
“噢噢。”夏至点头,“相当于咱俩是同事,他是咱们领导呗,咱俩领导咋样?”
“权曦晨。”
夏至听到周寄言的回答,表情凝固了下:“噢,他啊。”
周寄言看向她:“这你还不高兴,都不用再费力气找了。”
“也不是不高兴吧。”夏至挠挠脖子,“找不找的对于我来讲没什么差别,难度不会因为这个增大或者减小。”
周寄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咱俩的作用其实也不大。”夏至看向金元好的方向,“因为正常来讲肯定都不愿意走吧,那就都等着鬼使过来带走不就行了吗?”
“那鬼使得忙死。”周寄言说道,“而且游鬼在外面,也是怕出什么问题,有鬼差跟着还能看着点儿。”
夏至理解地点点头,这时候周寄言忽然又说道:“噢对了,没在规定时间内把游鬼带走的话,鬼差是要受罚的。”
夏至瞪大眼睛看向周寄言:“你是魔鬼吗?这么重要的事儿这会儿才轻飘飘地说出来?”
夏至抬起手腕也看了看表,发现手表上有一条红线:“这怎么看啊?”
周寄言抬起手,用手指划了下夏至手表上的红线,夏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时间。
“怎么是增加的啊?”夏至看着递增的时间问道。
“红色的时间代表已经超时的时间。”周寄言语气十分平静地说道。
夏至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声音都拔高了一些:“已经超时三天了?”
金元好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但并不多理会,继续蹲着看小狗。
夏至绝望地放下手:“所以呢,所以惩罚是什么?”
“惩罚是鬼使来决定的。”
夏至无奈地“噢”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淡定呢?”
“不淡定也没招啊。”周寄言说道,“咱俩也可以强行给她拽走,你想做吗?”
夏至看向金元好:“她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那次生病住院,中途没救回来。”周寄言说道,“小狗一直在家等着来着。”
“感觉她也是舍不得吧。”周寄言说道,“所以一直不肯走。”
“那小狗现在有人管吗?”夏至微微皱眉。
“目前是有人管的,她家人嘛。”周寄言继续说道,“但明显没有接走的打算,这房子到时候可能也要退租了,这就很难讲了,他家人不带走,新来的住户要是也不接受……”
夏至叹了口气:“那咱给带走呢?”
“你是活阎王吧?”周寄言看向她,“人家小狗又没死,你带走人家干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至挠挠头,“我是说找个地儿养起来,好歹有人照顾啊。”
“鬼使不会同意的。”
“他当然不能同意了。”夏至大声密谋道,“咱不说不就完了,成年人法则,不是每件事儿都得得到同意才能做的。”
“所以你要把它养在哪儿?”
“找个地方呗。”夏至很自然地回答道,说完才发觉周寄言是没张嘴的。
那刚才说话的是……
夏至十分缓慢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发现权曦晨已经端坐在她旁边儿了。
“诶呦。”夏至尬笑两声,把头转回去,看向正前方,很“自然”地摸了摸茶几,“这茶几真不错。”
“你俩就是这么完成工作的?”权曦晨语气很冷地说道。
周寄言起身站到了茶几的侧边,夏至也赶紧跟着站了过去。
见周寄言微微低着头,夏至也忙把头低下了一些。
权曦晨稳稳坐在沙发上,余光扫了一眼金元好的方向:“这次的工作是什么很难完成的活儿吗?”
夏至不知道鬼有没有血压这一说,但她做人的时候,领导如果连用两个反问句跟她讲话,她血压是很难不高的。
夏至闭了下眼来掩饰自己此时的白眼。
“带走。”权曦晨冷声道。
周寄言沉默了两秒,走到金元好跟前儿,拽着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夏至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周寄言说鬼差和鬼是有差别的,不是说着玩的。
周寄言拽住金元好胳膊的时候,金元好半边儿身子就像是被钳子钳住了一样,完全动不了。
周寄言给夏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抓住另一边。
夏至犹豫着没动,因为金元好一直在拼命喊“小黑”。
夏至想大概是那只小狗的名字,而小狗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站起来望着金元好的方向。
“你在等什么?”权曦晨看向夏至。
夏至看看权曦晨,又看向金元好,在原地站了两秒,还是朝金元好走了过去。
金元好一边哭,一边求夏至:“求求你,求求你,别让我走,先别让我走。”
夏至犹豫的手抬了又放。
忽然间,金元好不再说话了,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整个人悬浮起来。
夏至转头看到,权曦晨只是隔空做了一个掐人的手势,金元好这边儿就一点儿挣扎不了了。
小狗突然朝着金元好的方向狂吠,夏至看到权曦晨站了起来,像一缕黑烟一样一下就消失了,而金元好也紧跟着他消失了。
小狗的叫声终于停止了,像是突然找不到方向般地在屋里乱转起来。
夏至欲言又止地想要走过去,被周寄言拉住了。
“不要干涉活物。”周寄言说道,“走吧。”
“可是……”
“走吧。”周寄言重复道。
夏至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黑,它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窝里,窝成了一小团。
“你今天在那儿磨叽什么呢?”等回去了,权曦晨交了差,又把他俩叫了过去。
夏至低着头不说话。
“领罚去吧。”权曦晨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去搬纸钱。”
夏至“噢”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但她站在门口没走远,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搬纸钱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想等周寄言出来问问。
这儿也不是很隔音,夏至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你怎么回事儿?她搞不清楚状况,你也搞不清楚状况?”权曦晨语气生气中又带着一丝无奈。
“我的错。”周寄言语气倒是平静。
“每次都是你的错,也没见你改。”权曦晨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去吧,跟她一块儿搬纸钱去,好好想想。”
话毕,夏至赶忙往旁边儿挪了两步,等周寄言开门出来。
周寄言出来关上门才看向夏至,仿佛是料到了夏至没走一般。
“走吧。”周寄言说道。
夏至赶紧跟上,她偷偷看了周寄言一眼:“抱歉啊,让你跟着我一块儿受罚了。”
周寄言看向她:“想多了,你不在我也不会强行带她走的。”
夏至无语又尴尬地闭了下眼:“但是为什么不能让她晚点儿走呢?她也没干什么,不就是一直蹲在那儿看她的狗吗,又没出去乱晃吓人。”
“你也要理解鬼使。”周寄言说道,“原先有过类似的事情。”
“主人不肯走,因为看到自家的小狗没人管,于是一直跟着,结果有人把他家小狗毒死了。”
夏至蹙眉,听到周寄言继续说道:“鬼差也没控制住,主人就变成恶灵了,把毒狗那人给弄死了。”
“那不是那人活该吗?”夏至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话是这么说。”周寄言停顿一下继续道,“但活人的事情咱们是不能干涉的,三界有自己的运行秩序,不是咱们想惩罚谁就可以惩罚谁的。”
“所以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这句话是闹着玩儿的吗?”夏至问了一个十分常见的问题。
虽然是常见的问题,但却并不是好回答的问题,周寄言开口道:“不是。”
“不是吗?”
“这个秩序就像因果,如果咱们干涉了活人的因果,那本来要落到他头上的果就被断掉了。”周寄言说道,“这就是扰乱秩序。”
“可要是这个秩序本来就不公平呢?”
周寄言看向夏至:“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那就矛盾了。”夏至摊了下手,“这样说白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是不完全成立的。”
“不是不报……”周寄言说道。
“时候未到?” 夏至直接接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求现世报吗?”
周寄言不说话,夏至继续说道:“因为来世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生死不只跟肉|体有关,也依附于记忆的存在,你说的果,如果太迟了,那它可能真的就没有意义了,对于你所说的秩序可能是有意义的,但对于某个特定的人而言,太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寄言先是肯定了夏至的话,但又说道,“可那个主人如果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下一世,但因为变成了恶灵要永远困在地界,你还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果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至问道:“他会有记忆吗?”
“变成恶灵又不代表把脑子进化掉了。”周寄言故意把语气放轻松了一些,“恶灵冷静下来也是可以正常思考的。”
“他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生前看到宠物死亡的痛感,变成恶灵时的混乱感,以及冷静下来面对永世无间地狱的彷徨感,他要承接这些所有的感受永远地在这里待下去。”
听完周寄言说的,夏至哽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是我想的简单了。”夏至开口道,“但我没法说,他就一定是后悔的。”
“当然。”周寄言点点头,“会不会后悔不是由别人决定的,是他自己决定的。”
“那不会爆炸吗?”
夏至问得很莫名其妙,周寄言有些困惑地看向她:“谁爆炸?”
“地界爆炸。”夏至指了指地面,“地界关那么多恶灵不会爆炸吗?”
“你思维……”周寄言无奈地说道,“不会啊,没那么多恶灵的,要鬼使鬼差干什么用的,就是来控制游鬼和恶灵的数量的。”
“哦。”夏至点点头,“那让咱俩去搬纸钱是什么意思?”
周寄言已经开始渐渐习惯夏至这种跳脱的提问方式了,他回答道:“人界烧来的纸钱会都保管在纸钱仓库里,咱们呢,要过去分好类,送到不同区域的定点发放位置。”
夏至大概是听动了,总结道:“快递员。”
周寄言看了她一眼:“你要非得下个定义,可以这么理解。”
“诶但是……”夏至想起来什么说道,“他们不是轮回去了吗?那纸钱谁用啊?恶灵啊?”
“恶灵哪儿都去不了,用什么纸钱。”周寄言解释道,“现在轮回名额紧张,要限流,所以呢在没轮到你之前,还是要在地界生活的,也就需要钱。”说着,周寄言搓搓手指,指的是钱的意思。
“哦。”夏至又问道,“那没人烧纸钱的怎么办?”
“有救济金,你要是觉得少,也可以再打工。”
“到地界还打工啊?”
周寄言无奈地笑了下:“活着又不是没打过,有什么好惊讶的。”
“好惨。”夏至下了定论,“死了还打工。”
“那你现在可以辞职嘛。”周寄言说得很平淡。
夏至指指自己,明白过来:“我就是那个没人给烧钱的啊,你也是。”
“算了吧,打就打吧。”夏至继续说道,“总比没钱花好。”
周寄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过夏至还是有点儿太小看地界的工作了,跟着周寄言进了纸钱仓库,以为要上山了,结果发现是纸钱堆起来的,向上直冲进黑暗里,根本看不到头在哪儿。
夏至抬着脑袋看,有种看久了颈椎病都能给治好的感觉。
“这边儿。”周寄言开口道。
夏至跟着他走过去:“咱这得搬到什么时候啊?”
“搬到有下一次外出任务为止。”周寄言说道。
“下一次外出任务要到什么时候啊?”夏至又问。
周寄言看了她一眼,弯腰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摞纸钱,抱起来递给了夏至:“等待分配。”
夏至一看这一摞纸钱就不轻,事实是比她想象的更重,接过来直接打了个踉跄,周寄言扶了她一把。
“这里都写着呢,这摞是西城的。”周寄言点了点最上面的这一张。
夏至眯着眼睛看:“哪儿写着呢?”
“用手划一下右上角。”周寄言边转身继续找边说道。
夏至半抬起腿和左胳膊一起一块儿撑着纸钱,用右手划了下第一张的右上角,果真如周寄言所说,出现了竖着写的红色字迹“西城”。
“然后呢,我去哪儿?”夏至放下腿,改为双手抱着。
“走,我带你过去。”周寄言也找了一摞“西城”的纸钱。
夏至跟在周寄言身边儿:“为什么不能烧的时候自动分到各个地区的纸钱仓库里呢?那样不就不用搬了吗?”
“那么智能还怎么惩罚你?”
夏至看向周寄言,扯起嘴角假笑了下:“原来如此。”
周寄言被她逗乐了,夏至叹了口气:“笑什么,这不是没事儿干吗,为了惩罚人故意搞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周寄言说道,“是因为烧的地方有出入罢了,人界有些地方不让烧,只能到别处去烧,所以单一的点对点反而容易产生混乱,就干脆统一管理了。”
夏至状似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那不还是不智能吗?”
“随便你怎么想吧。”周寄言朝前面说道,“到了。”
到了西城的定点发放位置,夏至环顾四周,是一间一间的大方格子,就像是书架一样,向上依旧是延伸至黑暗之中,向后也是望不到尽头。
中间有个小桌子,上面摞了些簿子,一个小人从后面探出脑袋来。
“呦,你俩又受罚了。”小人习以为常般地说道。
夏至尴尬地笑笑,周寄言对小人说道:“辛苦您了。”
小人走过来看了下两人抱着的纸钱,在簿子上写写画画一番,先把夏至手里的接过去,转眼就消失了。
“人呢?”夏至低声道。
周寄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小人就又出现在了他俩面前,刚才抱走的纸钱也没有了,他看了夏至一眼,把周寄言手里的纸钱接过去,又消失了。
“怎么说呢。”周寄言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为代收点,收纸钱的人可以从架子的另一面把自己的纸钱拿走,当然你从这儿是看不到架子的另一面的。”
“哦。”夏至点点头,“这儿感觉还智能点儿。”
转眼间,小人再次出现。
他看了他俩一眼,开口道:“过来签字吧。”
周寄言先签的,夏至看着他怎么签,自己也签上了。
小人收回簿子看了一眼:“你字迹怎么变了?”
夏至“嗯啊”了几声:“换个风格。”
小人看看她没说话,说了句“好了”。
周寄言带着夏至离开,等出来,夏至才问道:“咱俩能那样吗?”
“哪样?”
“就突然出现,突然消失,欻欻。”
“你欻什么呢。”周寄言感觉夏至有时候真的很神经,“咱俩不是鬼使,没有这个技能。”
“噢。”夏至点点头,“那咱俩怎么才能成为鬼使呢?”
“你想升职?”
“有人,不是,有鬼会不想升职吗?”
“鬼使很累的。”周寄言说道。
“那算了。”
“但你是不是放弃得也太快了?”
“你都说很累了。”夏至说道,“我觉得你不是很爱夸张的人,那应该真的就是很累。”
“你倒挺听劝。”
“听人劝,吃饱饭。”
回去之后,周寄言随手拿了一摞就要走,夏至忙跟上去:“你的是哪儿的?”
周寄言看了一眼:“南城的。”
“噢你等等我,我也找摞南城的。”夏至说着赶紧弯腰找。
“你送西城的就行了。”
“为什么?”夏至虽然在搭话,但还是在找南城的。
“西城的点离得最近。”周寄言给出了答案。
“噢。”夏至抱起一摞,划了下右上角,字迹显示是“南城”,“但我想跟你一块儿。”
周寄言看了她一眼,转身道:“那走吧。”
夏至小跑两步就跟上去了:“这样咱俩还可以聊天。”
看样子周寄言想说两句噎夏至一下,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
“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和你一起走?”
“……”
在搬了数不清多少趟之后,夏至感觉自己的手都开始打哆嗦了。
“我的天哪,咱不能歇会儿吗?”夏至往地下一坐就不起来了。
周寄言在她旁边儿站着,倒也不催她。
“你不累吗?”夏至抬头看他。
“还好吧。”
夏至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站了起来:“那走吧。”
“你再歇会儿吧。”周寄言说道,“我先搬一趟。”
“不是。”夏至拉住周寄言,“这要是歇着咱俩还会有其他惩罚吗?”
“这个不会。”
“那你干嘛不歇会儿?”
“因为这个是赚钱的。”周寄言说道,“反正我也不累。”
“噢这个意思啊。”夏至抱起一摞纸钱看了一眼,“北城的,走吧。”
“你不歇了?”
“听到是算钱的,就没那么累了。”夏至如实说道。
周寄言无奈地笑了下:“行吧。”
“我刚才本来想说我要累死了。”夏至在路上嘴巴叭叭叭不停,“但后来觉得这么说不太对。”
周寄言明白夏至想表达什么,于是说道:“你可以说,你快要累活了。”
夏至反应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确实。”
“你少说两句吧,感觉你嘴就没停过。”周寄言看向她。
“我很爱说话。”
“看出来了。”周寄言点头。
不过,我不是爱跟所有人说话,夏至在心里继续说道。
见夏至不继续说了,周寄言也不再说了,两个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搬纸钱。
外出任务要比夏至想象中来得快,虽然很累,但感觉确实也没搬多久就把他俩叫走了。
周寄言点了点手表,夏至探过脑袋去看,就见到周寄言手心里出现了个地图。
“怎么弄的?”夏至问道。
周寄言拉起夏至的胳膊,在她手表上也点了两下,夏至手心里也有地图了。
但是,夏至不会看……
所以她还是直接跟着周寄言走。
“那你也要学一下。”周寄言说道,“以后万一要是分开出单人的外出任务你怎么办?”
夏至点了点头:“我看着呢。”
这次的地点是家医院,夏至他们是黑天来的,医院里的人不多。
夏至一直觉得医院给人的压迫感很强,即使她现在是鬼,依旧这么觉得。
周寄言见夏至离自己很近,问道:“怎么了?”
“害怕。”夏至倒是说得很坦然。
“这间。”周寄言看了眼地图,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
“哦。”夏至离门把手更近一些,刚要上手开门,就看见周寄言直接穿过门进去了。
“诶……”夏至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硬着头皮往门上撞,结果发现自己也穿过来了。
夏至站在门里侧,忍不住惊讶并自我陶醉了一番,被周寄言拽走了。
“倪庄?”夏至看到熟人不免惊讶。
倪庄抬头看了他俩一眼,低着头继续看向病床上的人。
“唐璿?”夏至看到病床上的人,就要走过去,被倪庄挡下了。
倪庄一脸戒备地看着夏至,周寄言走过来把夏至拉开了。
“不用紧张。”周寄言开口道,“我们是来带你走的,不是她。”
夏至很快地在脑子里捋了一下思路,站在周寄言身后朝倪庄猛点头:“我们不会碰活人的,你不用担心。”
等他俩都退后了一些,倪庄似乎才稍显放松。
夏至看看倪庄,又看看唐璿,问周寄言:“怎么看故事梗概?”
周寄言看向夏至:“什么故事梗概……”
“你可以看死亡画面。”说着,他抓起夏至的手腕,按下了手表旁边儿的按键。
夏至以为会出现一个隔空投屏之类的高科技,但没想到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汽车猛烈的撞击吓得夏至要叫出来,周寄言似是预料到了一般,一下捂住了夏至的嘴。
虽然夏至叫,活人也听不见,但倪庄毕竟还在,她突然大叫容易引起倪庄的戒备。
夏至看到眼前的大火,损毁的汽车,又看见了被拖出来的唐璿和倪庄。
画面结束,夏至猛地眨了眨眼,她看向周寄言,用口型说道:“车祸啊。”
周寄言点了下头,夏至沉默下来,她抬起手,看到手表上的绿线,划了一下,出现了绿色的倒计时,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这是个单人病房,屋里更显安静,夏至走到窗边儿靠着墙看着倪庄和唐璿。
这会儿唐璿有了些动静,屋子里的三个鬼都朝她看了过去,只见她缓慢地睁开眼睛,有些呆滞地看向窗户的方向。
夏至刚好站在这里,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唐璿的表情,以及唐璿的眼睛。
不知道这样望了多久,唐璿坐了起来,依旧是十分缓慢,很迟钝的样子。
倪庄试图去扶她,但很可惜,他此时此刻已经没法再触摸到对方了。
夏至沉默地看着,又看了一眼周寄言,周寄言靠着另一侧墙,和自己的状态表情都差不多。
唐璿没有着急下床,在床边儿又坐了一小会儿,三个鬼依旧是沉默地看着。
等她终于站起来,夏至心里的猜想也终于得到了验证,那就是唐璿她现在看不见了。
唐璿单手摸着床,紧靠着床往外走,倪庄紧紧跟在她身后。
陪护椅并没有被完全收到床下面,在唐璿腿快要磕到的时候,倪庄把椅子推了进去。
夏至震惊地看向周寄言,周寄言也看了她一眼,表情不是很好。
夏至用口型说道:“什么情况?”
周寄言摸着表盘,没张嘴,但夏至却在耳边听到了他的话。
“能够接触到实体是变成恶灵的前兆。”
夏至听到之后眼睛瞪大了一些,紧盯着倪庄。
这时候窗户有风吹进来,唐璿回了头,倪庄也回过头,他走过来想把窗户关紧,但被一直站在窗边儿的夏至横跨一步挡住了。
倪庄盯着夏至,夏至也看着他,见夏至不让,倪庄也没再坚持,皱着眉头要跟上唐璿,而唐璿这会儿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摔倒了。
摔得不是很重,都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但倪庄还是冲过去要扶她。
夏至也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是怎么变得这么快的,她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倪庄前面了。
没错,夏至第二次挡住了倪庄,这时候对方的表情已经很不好了。
周寄言在边上看着,并没有着急动。
“你干嘛?”倪庄质问道。
“你干嘛?”夏至直接反问。
“我干嘛你看不见吗?你……”倪庄说到一半没说全。
“我瞎吗?”夏至替他说全了。
倪庄的表情更差了,但夏至没有要停的意思:“你为什么扶她?”
倪庄盯着夏至要开口,夏至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凭什么扶她?”
虽然只变了一个字,但意思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倪庄的脸色可以用非常差形容,夏至继续说道:“你要扶她一辈子吗?”
“以什么身份呢?”夏至连珠炮似的说。
这时,周寄言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差不多就行。”
夏至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说了,而这时唐璿已经扶着床自己站起来了。
“你看……”唐璿突然开了口,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三个鬼安静下来,听到她继续说道:“我可以的。”
夏至承认在那一刻的震惊之余,她竟然突然生出一种要落下泪来的情绪,唐璿不能看到他们三个,但或许能够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又或许感知不到,所以她这句话,也许是对倪庄说的,也许是对她自己说的。
人就是这样,比想象中脆弱,但却又比想象中坚强。
倪庄的表情只会比她更为震惊,夏至终于让开了,而倪庄也没有再向前去扶唐璿。
唐璿继续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没有床可以扶了,又去找墙,摸着墙终于走到了门口,她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非常凑巧的,正好在楼道里碰上了查房的护士。
“你怎么出来了?”护士扶住她。
“我要上厕所。”唐璿回答道。
“你病房里不就有厕所吗?”护士不解。
唐璿顿了顿说道:“我要试试上外面这个公共的。”
护士的神情有些复杂,跟夏至他们几个一样。
“行。”护士撒开手,“右手边的倒数第二间。”
唐璿点点头,开始摸着墙往那边走,护士虽然松开了手,但人并没有离开,在两步远的地方跟着。
夏至收回视线,看向倪庄:“你还要出去看看吗?”
倪庄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摇了摇头,开口道:“走吧。”
夏至看向周寄言,周寄言朝她点了下头。
他们俩把倪庄带到了地界的登记处,登记处的姐姐看了看记录,对他俩说道:“恭喜啊,终于有绿着来的了。”
夏至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现在一些话七七八八的也能听懂个大概了。
等给倪庄办好了证件,安置好了之后,夏至问周寄言可不可以去看看小黑。
周寄言现在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夏至的说话方式,所以当她没头没尾地说要去看小黑的时候,周寄言甚至都没特意反应,就说了“好”。
路上,夏至问他:“唐璿是不是你绊倒的?”
“很明显吗?”
“也不算明显吧。”夏至想了想,“就那块儿也没什么能绊她的东西,感觉突然摔倒很奇怪。”
“需要一个契机。”周寄言说道,“而且他越是能接触到实体,意念就会越强,变成恶灵的概率也就越大,所以那会儿不能再等了。”
夏至点点头:“当时我也挺震惊的,我还寻思这实物他怎么说碰就碰了。”
“但你反应挺快的。”周寄言看向她,“打配合打得很好。”
在夏至要开始高兴之前,周寄言继续说道:“不过今天能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因为唐璿。”
夏至刚要咧起来乐的嘴角也下去了,她承认地点了点头:“确实。”
周寄言看了她一眼,无声笑了下道:“多方面共同努力的结果吧。”
夏至跟着笑笑:“不过唐璿那一下真挺让我震惊的,你说她真的知道倪庄在吗?”
“她知不知道其实没太大所谓,离开的人已经离开这是既定的事实,而活着的人要如何找到继续走下去的方式才是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夏至沉默了会儿道:“那她会一直记得倪庄吗?”
“你希望她记住还是忘掉呢?”
“我不知道。”夏至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这是她的事情。”
周寄言“嗯”了一声:“她自己会做决定的。”
来到小黑家里,夏至发现已经搬进来了新的住户,而小黑的窝依然在,但没看到小黑。
一男一女在厨房做饭,夏至和周寄言相互看看,试图在屋里寻找小黑。
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响声,夏至和周寄言同时看过去,是一个小男孩儿牵着小黑回来了。
彼时,男孩儿的妈妈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她放下菜对男孩儿说道:“给小黑擦完脚就洗手吃饭了。”
男孩儿“哦”了一声,把小黑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去拿湿巾。
小黑也很乖地坐在原地等着,它看向夏至和周寄言的方向。
小男孩儿拿了湿巾回来,在它旁边儿蹲下,开始给它擦脚,四只全部擦完,小男孩儿说了一声“可以了”,小黑才朝夏至和周寄言这边儿跑过来。
哒哒哒的声音在他俩跟前停下,小黑没叫,只是围着他俩嗅了嗅,小男孩儿见状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小黑嗅过的地方。
夏至明知道男孩儿看不见自己,但还是没敢动。
在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之后,男孩儿走了。
“走吧咱们。”这次夏至主动开了口。
周寄言看向她,只是说了“好”。
“要都是he就好了。”夏至在回去的路上说道。
周寄言“嗯”了一声:“但现实世界就是现实世界。”
“你真是……”夏至无奈地笑了下。
“我想去跟金元好说一声。”夏至又说道。
“可以。”周寄言依旧答应得很快。
因为还没排到轮回的名额,金元好暂住在地界,看到夏至和周寄言的时候她仿佛并不惊讶。
“喝点儿水。”金元好给夏至和周寄言一人倒了一杯水。
“谢谢。”夏至接过水看向她,“我们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说小黑的事情。”
听到夏至提小黑,金元好微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小黑有新的主人了,那个小男孩儿还挺可爱的。”
夏至有些惊讶地和周寄言相互看了一眼:“你已经知道了?”
“嗯。”金元好挺高兴的样子,“是那个鬼使大人过来告诉我的,让我不用再担心小黑了。”
夏至点点头“噢”了一声,听到金元好继续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也专程去看了还过来告诉我。”
“只要小黑有人照顾就好了。”金元好笑得很释怀,“虽然我不能再继续陪着它了,但本来陪伴就是一段一段的,是我当时太想不开了。”
夏至沉默了会儿,也笑笑道:“它会更好的,你也是。”
金元好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因为又有新的外出任务,所以夏至和周寄言也没继续多待,出来的时候,金元好还给他俩送了好远。
“这次你带路。”周寄言说道。
“哦。”夏至把地图调出来,研究了一下,开始自信地带路。
除了中途走错了两回,越走越偏两个人发现不对劲又重新走以外,基本还算顺利。
两个人站在学校的大门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学生吗?”夏至穿过大门问道。
“你没看死亡画面?”
其实夏至有点儿装傻,她单纯不想看,看了唐璿和倪庄的死亡画面,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噢。”夏至按下了按键。
这次的画面倒是平静许多,是在一间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报警,有医生冲进来,接着的画面有些混乱,夏至感觉自己在人群的后面站着。
画面好像闪了闪,有医生说话的声音,有人哭的声音,画面结束。
“童漫忆。”夏至睁开眼看向周寄言,“老师。”
周寄言“嗯”了一声:“走吧。”
他们俩来的这会儿,正是学生上课的时间,穿过一间又一间的教室,终于到了童漫忆所在的这间。
彼时,童漫忆正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空座位上,同桌的女孩儿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
夏至和周寄言在后门的窗户那儿往里看,童漫忆注意到了他俩,从后门穿了出来。
“你们来了。”童漫忆看起来比他俩还淡定。
夏至虽然很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们找地方歇会儿。”童漫忆说着就在前面带路了。
夏至看向周寄言,周寄言朝她点了下头。
操场后面有一条长廊,上面爬了不少的爬山虎,因为已经到了初秋,叶子没有夏天那么茂密了。
童漫忆面朝着对面的教学楼,在长廊的座椅上坐下了。
夏至和周寄言也跟着她一块儿坐下了。
“能晚一点儿再带我走吗?”童漫忆没做过多的寒暄,直接表明了自己的需求。
周寄言没接话,夏至看了一眼表盘,划了一下绿线,还有三天的时间。
“有个学生,我有些放心不下。”虽然他俩都不说话,但童漫忆还是继续说道。
“是刚才你旁边儿那个姑娘吗?”夏至猜测道。
“嗯。”童漫忆点了点头,“挺聪明的小孩儿。”
正说着,这个挺聪明的小孩儿就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她绕着操场走了半圈,童漫忆默默看着,并没有起身,仿佛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直至小女孩儿走到近处,夏至看清了她脸上和脖子上的伤。
有种短暂地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的感觉。
女孩儿从长廊外侧直接跨了进来,正好坐到了他们三个的对面。
她看不到他们三个,只是盯着地面,有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
童漫忆看着她,叹了口气。
三鬼一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直至下课铃声响起。
有一些学生跑到操场上活动,但却并没有人来找这个小姑娘,学生时代的课间十分钟是很短暂的,但夏至却觉得此刻的时间过得很慢。
上课铃响起,有些踩着铃声上课的学生急匆匆地往教室跑,而小女孩儿还是坐在他们对面,一动没动。
夏至有些懵地看看童漫忆,又看看女生。
“她不想回去就在这里待会儿吧。”童漫忆像是感觉到了夏至的情绪,她看向夏至,“外面空气还挺好的。”
夏至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靠到长廊的柱子上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天气不冷不热的,待在外面确实挺舒服的。
夏至是被下课铃声吵醒的,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了。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儿就是看向小女孩儿那边儿,夏至发现小女孩儿不在了。
“回去上课了?”夏至问道。
她这边儿刚问完,就看见小女孩儿又从教学楼里出来了,只不过这次拿了外套和一本书出来。
夏至还挺替她高兴的,不听课就不听课了,看看书也行啊。
谁想到走近了一看,是本课外书。
夏至又开始想,课外书就课外书吧,课外书也是书。
谁想到小姑娘直接躺到了长廊的椅子上,把外套盖在身上,把书摊开扣到了脸上。
夏至真是被逗乐了,她其实小时候也很叛逆,但上了班之后确实能理解当时老师的心情,恨不得拎着每个小孩儿让他们好好听课,好好学习。
童漫忆也跟着乐了下:“感觉你没想到。”
“不用感觉。”夏至靠在柱子上看着小女孩儿,“是确实没想到。”
“其实我一开始跟你的情绪是一样的。”童漫忆说道,“担心他们不学习,不好好听课,感觉自己很苦口婆心。”
“但后来我发现……”童漫忆看着小女孩儿,“有些学生能来上学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努力了。”
夏至能理解童漫忆的意思,但却无法打心底里真正的认同,她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监狱始终是人自己给自己的。
大部分人都并不具备破釜沉舟的勇气,甚至她自己也一样,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女孩儿盖在脸上的书忽然掉了,但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把外套拉到了脑袋上方。
接着女孩儿的外套又掉了,这下女孩儿彻底躺不住了,有些烦躁地坐了起来。
童漫忆看看夏至,又看看周寄言,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女孩儿把掉到地上的书和外套都捡了起来,放到了旁边儿。
这时候有风吹过,书哗啦啦响着。
女孩儿撑膝扶着额头坐了一会儿,最终把书拿了起来,背靠着柱子开始看。
童漫忆有些欣喜地看向夏至,夏至朝她笑了下。
看书是一件一旦开始就比较容易进行下去的事情,夏至有时候刷手机会越刷越烦燥,但看书基本上不会,反而会越来越平静。
小女孩儿也明显平静了很多,但临近放学时间,童漫忆却越来越焦躁了。
夏至余光看了她好几次,但并没有问她怎么了,一方面是夏至心里已经有了一种预感,另一方面是她觉得需要让他们知道的事情迟早都会知道。
放学的铃声响起,是夏至十分熟悉的音乐,小女孩儿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又看了一会儿书。
小女孩儿给看完的这一页折了个角,起了身。
童漫忆也跟着她起身朝教室走去。
夏至和周寄言对视一眼,周寄言开口道:“直接去校门口等着吧。”
学生放学还是跑得很快的,女孩儿算是比较晚出来的一波,她背着书包慢慢地走着。
夏至看着她的背影,在想自己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用缓慢的步伐试图抵挡一些事情的到来。
但人总喜欢自欺欺人,包括自己,不朝着反方向走,只是一味地放慢脚步。
人不明白,也不肯承认,有时候后退才是前进,逃离也不代表崩塌。
女孩儿一路走,夏至他们一路跟,在路过一家小卖部的时候,女孩儿没什么犹豫地拐了进去,像是完成某种常规动作。
没过一会儿,她拎着一瓶酒和一包烟出来了。
夏至皱了皱眉:“未成年也给卖?”
“像这种村子里的小卖店管得不是很严的。”童漫忆说道。
女孩儿的家是个小平房,面积不大,按说还算好收拾,但乱七八糟的,像是压根没人管。
夏至扫了一圈屋里,这会儿应该是有家长给孩子做好了饭的时候,但屋里却没有人。
女孩儿把酒和烟都放到桌子上,很疲惫地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夏至从她身后看过去,冰箱里也空空的。
拿出一个干巴巴的大头菜,女孩儿开始做饭。
夏至中学时代基本上很少做饭,爸妈不在家的话,就用方便面对付一口。
但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人生本来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炒完菜,女孩儿给自己热了一碗剩米饭,一个男的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一进屋就发出乒铃乓啷的巨大响声,看样子是喝了酒,一言不发地皱着眉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又去热了一碗米饭,拿了双筷子,放到了男的跟前儿。
男的嗤之以鼻地看了一眼菜,伸手去够烟和酒。
烟点上,酒打开,女孩儿再次起身,拿了烟灰缸和酒杯过来。
看起来默契十足,却给人窒息般的压迫感,安静却又剑拔弩张,仿佛这个时候一根筷子落地,却会引爆巨大的声响。
而爆炸声始终会来临,在任何已知的、未知的下一秒。
酒倒进酒杯的声音,呼出烟的声音,筷子扒饭的声音,拿起筷子的声音,挑菜的声音,筷子重重撂在碗上的声音。
“没肉怎么喝这个酒啊?”男的说了他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女孩儿扒饭的手停住了,她已经尽可能的快了,或许她在后悔应该少盛两口饭。
“我去买点儿。”女孩儿说道。
她把筷子放下,准备起身,男的再次开口:“这会儿上哪儿买去?真买着了吃上得几点了?”
两个问句让夏至开始思考这个男的真的喝多了吗?
又是安静,可以打破人们认知里无法感同身受的安静。
夏至知道,女孩儿碗里剩下的饭今天是吃不上了。
爆发像是默剧在播放,有种黑白电影的抽离感,甚至没有办法去细究那个点,反正就是这么爆发了。
童漫忆看着很焦急地要去挡住男的,挡住拳打脚踢,挡住扔过来的一切东西,但却一一穿过了她,落到了女孩儿身上。
夏至在旁边儿看着,既怕她挡不住,又怕她挡得住。
女孩儿不反抗,只是抱着头躺在地上,等待着这场闹剧的结束,仿佛她只是观众一般。
但施暴者的狂欢并不会因为受害者的疼痛而终止。
真正能阻止他的,只有切身的疼痛,而非感化。
比如童漫忆突然可以握起的刀子。
真理与是非在某些时刻不需要被讨论,生死会替他们做出决断。
周寄言和夏至都很敏锐,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件事儿,在周寄言朝童漫忆冲过去的时候,男的随手抄起了桌上的烟灰缸。
他和童漫忆同时抬起了手。
那个方向,是小女孩儿的脑袋,夏至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完全忘记了实物其实可以穿过她这件事。
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当烟灰缸重重落在夏至脑袋上的时候,小女孩儿都听到了动静,她终于抬起了头。
“欢迎回到炮灰404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