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1--雪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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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讨厌冬天。
窗外飞雪似剑，凛冽的朔风手持冰刃，猛烈地砸着窗子，像是谁的心在砰砰作响。
我讨厌冬天。
在冬天我总是在失去，午夜梦回，多少次的惊醒，汗津津的身体，比雪光还要苍白的脸色 。
可是冬天它又没有任何过错。
它无声无息吞没我的痛苦，还要被我指责不够温柔体贴。
我没有办法。
我只好讨厌自己。
最讨厌的人，最喜欢的人，最思念的人。
——是我。
2010年12月30日，登能半岛，千里滨海滨沙滩。
＂咕噜噜——咕噜……＂
海里有好多气泡……
平静的海面倒映出我8岁时的脸，穿着一身雪白的冬装，脸被水蓝色的围巾挡住，过于宽大，多余的部分垂到小腿处，稚嫩的眉眼被海风吹得发红。
＂小葵——！ 不要跑进海里去，很危险的！＂
父亲在身后不远处喊我。
呆愣地看着海面上的倒影，我静止在原地，任由海浪轻轻伸出洁白的羽翼触碰我的鞋子，没有感觉。
＂那个，很危险的，还是远一点看海比较好吧。＂
有人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后带着远离那里。
＂……海里，有泡泡。＂
我转过头，对着那个人说道。
＂是吗？冬天海里确实有泡泡呢。很漂亮吗？＂
看起来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个子稍微高一些，柔顺的紫色头发，眼睛像是在风中摇曳的风铃草，闪耀着点点银光，很漂亮的人。
＂……嗯。＂
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只能点点头回应。
＂小葵，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父亲突然一把将我举起，相似的两张脸无声对视一下，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
安稳地将我放回地面，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头顶，我知道他并没有生气，毕竟平时我也不会贸然离开他的身边。
＂谢谢你提醒她，小葵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会走不动路了。＂
躲在父亲的身后，我悄悄看向那个很香的女孩子，她的头发上有股很特别的花香，我很喜欢。
＂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那个孩子，像大人一样，怎么说呢，更像是工作时候的妈妈，对任何事情都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对了，我的父母就在那里。＂
她用手指着不远处正在拍照的两人，神情有一瞬间的无奈，但是很快就消失。
＂是的，我是望月山，这是我的女儿小葵。＂
父亲在向她介绍我们，我紧紧揪住父亲的衣角。
＂我的名字是御影玲王，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微微抬起眉头，一丝微妙的诧异闪过，随后露出笑容向我伸出手，只是里面夹杂着些许温柔的傲气。
＂你好。＂
我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很暖和，像是握着烤橘子一样。
她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我看着她，默不作声。
＂玲玲，我们该走了！＂
她的母亲在挥手喊她回去。
被打断说话的时候，她皱皱眉，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没有再多说几句话，这个孩子在和我们告别后就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小葵。＂
父亲拍拍我的头，下一秒却被我环住他的手掌，使他无法动弹。
＂不要拍我的头，豹马说，这样会长不高的！＂
神情哀怨地盯着露出蜜汁微笑的父亲，我幽幽开口道。
＂好的好的，请原谅我，小葵大人。＂
＂哼。＂
我别过脸，心里一阵别扭，半晌还是开口。
＂还没有原谅你们……作为惩罚，今天要小山抱着我。＂
＂真的很抱歉，下次寒假我们再和美智子一起来这里玩吧。＂
父亲抱起我，在我耳边温柔地说道。
＂我现在还在生气，不想和小山说话。＂
＂是，是。＂
父亲的眼睛像是夏夜里飞舞着萤火虫的森林，永远充满着温柔和浪漫的情感。
＂接下来我们先去气多大社参拜，然后去吃饭！＂
父亲想要亲亲我的脸蛋，被我嫌弃地避开。
＂才不要小山亲！＂
我埋进父亲的颈窝里，心里憋着口气，但其实没有很生气，又不好意思和他和好。
＂那就等到小葵消气吧。＂
他的胸腔发出浅浅的笑声，却使我不禁羞红了脸。
这次出游原本是三人旅行，但妈妈却在临走前被电话叫走，期待已久的旅行计划缺少一人。
结果只有我和父亲来到登能半岛。
父亲也没有生气母亲的突然变卦，他向来是我们三人间脾气最好的人，我能理解母亲的难处，心中难免还是会有郁气。
一路笑着抱着我登上气多大社，父亲将我放下地，示意我去净口，之后再和他一起参拜。
登能半岛的冬天比鹿儿岛要冷上许多，我漱完口，取水净手，感觉身体就要冻僵半截，呼出的气都带着细碎的冰棱。
＂好巧，又见面了，小葵。＂
刚放下柄杓，左手边的人就轻笑着对我打招呼。
＂啊……是你。＂
面无表情地回视她，我已经被冻得做不出任何表情，连说话都很费劲。
＂叫我玲王就可以了。＂
她似乎察觉到我话语中的迟疑，很贴心地提醒我。
＂玲王——＂
她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的问题是什么。
＂水很冷，少碰点。＂
我在她的目光下艰难地说出口，她先是愣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眼睛就眯成微笑着的月牙。
＂噗嗤——是吗？多谢你的关心，我知道了。＂
她手握拳状抵在嘴边，低低笑出声，肩膀一颤一颤的，似乎很满意我的问题。
＂那我们一起去参拜吧！＂
她向我伸出手，耀眼得像是太阳照在我的心上，莫名给我一种熟悉和亲切感。
＂啊，好的……＂
下意识将手放进她的掌心，我一时间没分清自己究竟是在和谁对话。
＂叮铃铃——！＂
我们同时摇动绳子，深鞠躬两次，接着双手合于胸前，拍手两次。
我微微低头，内心默默祈祷母亲能够早点结束工作和我们团聚。
最后向神像深深鞠躬，表达内心的诚意。
御影玲王要比我更快做完这些流程，等我做完后她歪着头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小葵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听到这句话的我微微一愣。
＂哎?为什么这么说?＂
换到我好奇地问她。
＂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虔诚的样子。＂
＂我不会说的，说出来，神明大人就不会帮我实现愿望了。＂
我认真地回复她，脸又往围巾里面钻，垂下眼帘，蓝色围巾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是吗？那真的是很遗憾呢……＂
微微向她点头，我就离开她去找正在抽签的父亲。
父亲的脸色很凝重，手里捏着签，在我凑近时顺手塞进衣服口袋里。
＂小山，你抽到了什么？＂
＂是末吉哦。小葵来抽一下吧。＂
我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乖乖照做。
＂……是末吉。＂
我失落地抬起头，递给他看。
＂那我们一起去挂签吧，厄运退散。＂
＂嗯。＂
小山把我的签很顺利地挂在树梢上，他的签总是挂上去又掉下来，没有办法，我只好把他的签系在我的签上，再一并挂上去。
挂完签的我们在神社内参观一阵，半路上又和那个女孩子相遇。
＂实在是很凑巧呢。＂
她眉眼弯弯，笑盈盈的对我说话。
＂太凑巧了吧……像假的一样。＂
面无表情的我低声吐槽着。
于是两方人一拍即合，小山和她们聊得十分火热，明明在各说各的还能聊的起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则是被那个女孩子拉着，不近不远地跟在谈笑风生的大人们身后，她看起来真的很想和我聊天，但是现在我被冻得不想回答她。
仔细观察她的穿着，这身冬装跟我的好像，也是专门订做的吗？
视线移到她的脸上，尽管衣领很高，但是裸露在外的脸和耳尖都有些泛红。
收回视线，我轻轻拽住她的手，在她停下来后终于开口道:＂靠近一些。＂
＂哦……好的。＂
她好像没反应过来，但是人很好说话，我心想着。
围巾是小山的，很大，足够我们两个人一起戴。
我不舍地把围巾取下，脖子在接触到冷空气时瞬间汗毛直竖，再轻轻把围巾戴在她的脖子上，我对她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很冷的，一起戴吧。＂
长长的围巾温暖地包裹住我们的脸，行走时我们贴得很近，我心安理得地将手待在她温暖的掌心里，没有抽出。
但是她的脸好像比刚才更红了，是被热的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她看起来很喜欢这条围巾的样子呢，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们的路线基本和她们重合，而且总是在拐角处又碰上面，搞得大家都啼笑皆非。
＂要不然两位和我们一起结伴旅行怎么样？玲玲也很喜欢小葵呢。＂
玲玲的妈妈蹲下身来温柔地对我笑着，眼中充满期待，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父亲和我对视一眼，确认我没有意见后，他才开口答应她们的邀请。
＂真是太好了，玲玲要好好和小葵相处哦！＂
＂去吧，玲王。＂
她的父母把她推向我，但是她的表情好像没有在神社时那么开心，不管怎么看，都有种不情愿的意味在里面。
＂玲玲，要牵手吗？＂
没等她回答，我就主动牵起她的手，看了眼还在聊天的大人们。
＂我们就先去院子玩了！＂
＂好的，玩得开心。＂
得到回应的我没有片刻停留就离开房间。
这是一家温泉旅馆，庭院很宽广，不知何时细雪已经压住草木，薄薄的棉被盖在它们身上，雪光像极为嫩黄的花蕊，又如同夜空一闪而过的流星的尾巴，从容自在地在地面上玩捉迷藏。
一旁跟随的侍从拿来两个鹅绒软垫放在冰凉的地板上，布置好茶具，两盘白瓷碟上叠放着几块精致可口的点心。
在示意她们不用再跟着我们后，我拉着玲王坐下来。
＂对不起……刚刚的事……＂
她语气低落，我听出其中的懊恼，她或许是不甘心自己的社交被父母掌控，心下了然。
＂没关系，是玲玲最先认识我的，不是吗？＂
我手捧着茶杯，几片嫩绿色的茶叶在被子里仰泳，氤氲的水汽调皮地捏住我的鼻子，轻轻一呼就被我吹得翻了一个跟头。
我不禁微笑起来，心情如庭中落雪般宁静，几只圆滚滚的麻雀飞进屋檐下，缩成一团，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分外可爱。
＂啊。＂
看到杯中茶叶时，我下意识叫出声。
＂怎么了？＂
她的注意力瞬间回到我身上。
＂你看，茶梗竖起来了。＂
我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他看，这微小的幸运足以让我消除心中因母亲失约而产生的郁气 。
＂现在的我，感到很幸福。＂
庭院的细雪还在飘着，却比雨打芭蕉要温柔上许多，碎云吞水一般融进池塘里。
在她澄澈如紫水晶的眼眸中，小小的我在向我快乐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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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31--雪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