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3--封口难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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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醒时昏着眼，闷热得无法呼吸，身体被人搂抱在怀里，茶色的毛毯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额头和鼻尖渗出透明的汗来。
鼻子嗅到百合花的芬芳，这纯白色的梦境，充满希望与祝福，淡雅的香味来自身后的人，他专心看着手中的小说，没有发现我已清醒。
身体瘫软着，手指似被抽了筋，无法动弹。连脸庞只有眼珠还能自由活动，嘴被胶水黏住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草丛里还有三两只虫子的叫声，微弱的声音不时响起。清脆的鸟鸣声从外面的世界传进来。
转眼看向天空，雨已经停住，重云尽散，碎蓝玻璃片被人装订在天空的画册里，裂纹处折射出橘黄的灯火光，几只矫健的云雀是天空精灵的化身，自由嬉戏而过，忽而远去。
斜斜的暮光中，千切用右手轻轻翻过一页纸，他依旧在看小说。
我躺在他的怀中，松松散散，疑心被他当成抱枕，但又担心自己压着他，怕压痛他的肩膀。
几番努力后手指已经可以活动，我再一次握紧又松开，费力支撑着身体从他身上移开，毯子随着我的动作似流水般落到腿上。
＂醒了吗？＂
千切松开揽着我身体的手臂，他从茶桌上拿起自己的水杯递给我。
我先是喝几口润润嗓子，茶水的甘甜在舌尖弥漫开，轻咳几声后才敢开口。
＂醒了，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小千怎么不喊我?＂
见他没有看我，我将毯子慢慢叠好放在他的腿上，弯腰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书。
＂小千，书拿倒了。你在看什么啊？＂
我好心帮他把书倒过来，顺便收获红彤彤的一只草莓小千。
＂……我饿了，可以做晚饭吗？＂
转移话题好迅速，这个方面速度也很快啊，小千。
＂那小千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先去做饭。＂
毫不犹豫把烂摊子甩手扔给小千，我慢慢直起身，俯视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我的人。
＂知道了，你快去吧。＂
千切催促我赶紧离开这里，我有心逗弄他，但是见好就收，利落地离开他。
＂傻透了——!＂
＂我……在做什么啊？＂
双手捂住脸的千切，将头埋进茶色的毯子里，小说早已被他随意扔在一旁，无声的呐喊暴露他慌乱的内心。
当我番茄牛腩汤炖煮得差不多时，电饭煲里也传来米饭清甜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于阳光下的滚滚麦浪中。全身心都被成熟的果实香熏熟得透明，心和大地融为一体，身体是自由飘荡的云，无视时间与空间的拘束，肆意游走在世间。
小千负责帮我处理食材，他在准备好碗筷后就被我赶出厨房，但是没过多久自己又回来，看着我做饭，不时帮我拿一下调味料。
＂好香的味道，好久没有吃葵做的饭了。＂
小千陶醉地围在咕咕冒泡的锅旁，他鼻尖耸动，似在嗅着肉汤的味道，很像煤球进食前闻一下食物的样子。
＂特地给小千准备的，明天的比赛要加油哦!＂
我把汤勺放进浓稠的汤汁中，舀出一块大小适中的牛肉放进鸢尾花边的瓷碗中。
＂尝尝吧。＂
我讲碗递给翘首以盼的人，他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毫不犹豫地接过我手中的碗。
＂好吃!＂嚼着肉的千切嘴巴微微鼓起，他向我竖起大拇指。
＂是吗?喜欢的话我多盛一点给你。＂
我蠢蠢欲动。
＂不用了，在比赛前还是要保持好状态。＂
被小千拒绝了，遗憾。
＂话说今天不去练习真的可以吗？＂
我将煮好的汤汁浇在雪白晶莹的米粒上，热气腾腾模糊我的眼，让我看不清小千的表情。
＂没问题，之前的训练足够了，为了全国大赛我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葵不用担心。＂
＂我会让大家见证我的速度。＂
他端过两个餐盘，向我自信一笑，狂热的激情是旧日的阴影，又在他身上重演。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垂下眼，我本能地说出违心话，明明不应该说这种话的，明明应该大胆一点和千切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或许我还是不够勇敢，突如其来的转变，不是我的风格。
浑浑噩噩地吃完没滋没味的晚餐，将小千送出家门，我甚至最后没有和他道别。
或许我们两个人都忘记道别这种小事，或许只是我们都不放在心上，或是太过在意，无论如何，止于最后一步。
弯弯曲曲的小路，是黑夜中弯弯曲曲的月亮，盘踞在森林里的水蛇，银白色的鳞片在大地上一闪而过，细看则是一汪小水塘，无风自静。
我趴在窗台边，月光静悄悄的，星子嘈杂，在漆黑的画布上挤作一团 ，争先恐后，要在月亮身旁占据一席之地。
看样子，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呢，真的是太好了，小千。
现在的你，在想什么呢？
是在为明天的比赛激动不已，还是在幻想自己在全国大赛上能崭露头角，或者是在精心准备明天比赛的战术。
当你谈起足球时，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此美丽，如此耀眼，如此野心勃勃，如此热情满怀，如此的你，熟悉又陌生。
我应该包容你的全部，但是我的本心时刻分割我的理智，无法对你的热忱的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点燃你所有激情的事物，必然会把你卷入痛苦的深渊，使你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挣扎。
当你的理想被现实击溃的瞬间，你又该如何面对惨淡的现实呢？
无解的答案，我怎么都想不出，怎么办?
你要怎么办……
你要让我怎么办才好?
月亮，远在云端上的神明，慈爱的鹿儿岛啊，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的回答。
在灾祸降临之前，让我成为他的翅膀，托举他飞跃高山深谷，逃脱黑暗的沼泽。
＂啪嗒———!＂
一颗糖果从黑暗中跳出来，咕噜噜滚落在窗台边，我知道是何人的所作所为，一开始有些惊吓，但更多的是无奈。
＂小千，快点出来，我看见你躲在树上了，很危险的。＂
我对着藏在树上的千切喊道，但是他只是又扔给我一颗糖，不作回答。
我无奈浅笑着打开糖纸，将糖果一口吞进嘴里，海盐柠檬口味，一开始还酸得舌尖发麻，舌头多搅动几下，夹心的糖浆盖过所有的酸涩。
这个糖是我很喜欢的牌子，每天上学前都会随身携带几颗，放进口袋里。在课堂上趁老师不注意，拆开包装悄悄塞进嘴里。
在东京，便利店里也有海盐柠檬糖，只是不是这个牌子，吃起来更多是甜蜜的滋味，但偏偏是流行口味，广受青春少女的欢迎。我想要的柠檬糖，在这个大城市里，怎么都找不到。
我将另一颗攥进手心，一手撑在窗台的边框上，纵身一跃跳到院子里。
远离城市的灯火，月光反而更加慷慨 ，皎洁的月亮羽衣蒙在海红豆树宽大的树冠，黝黑树枝的缝隙里掉落数不胜数的星光，像是时间的沙漏顺着月色降临人间。
我期待的人，正坐在高高的枝干上。
＂小千，我上去了哦。＂
凑近树身，才从枝叶的缝隙中窥得一抹艳红，堂堂于黑夜绽放的鬼百合，在对我勾手扬眉地笑着。
小时候就经常爬树，对我来说，这并不算困难，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不过几下呼吸，我已来到千切的身边。
＂怎么了？突然又回来找我。＂
我扶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小心坐下，这还是从我国中之后第一次爬树。
＂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我觉得我们必须要好好谈一下。明天比赛完后，我有话想对你说，葵。＂
千切坚定的眼神是一记重锤，打碎我们之间长久的沉默，他决不允许我们之间产生隔阂，几个月的等待已经是最大的极限。
这一次，他抱着最坏的打算和最大的决心向我发起进攻的信号，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彻底失败还是回归原点，他做好准备了，这是他的意志所在。
＂如果我要拒绝怎么办？＂
我收回抓住他手臂的手，不想看见他的表情，好像只要通过这种方式，我就能回避他热烈的感情。
＂就一直这样不好吗？我和豹马不是家人吗？你答应过我的……＂我别过脸。
＂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不是吗？＂他的声音在逼近我，我只能被迫身体后倾。
＂……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挽留你。我们好像再也不能继续一起走下去了，这也是可以接受的吗？＂我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拒绝他的靠近。
＂你总爱胡思乱想，想一些没有根据的事。明明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不需要再去考虑其他的东西。＂他抓住我的手。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在你眼里是不真实的……＂
我低着头，眼睛酸涩，几乎要落泪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是就在我的身边吗？难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作假的吗？不真实的，虚幻的东西么?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竟然也是不做数的吗？＂
他是在疑惑，眼里满是惊鄂的色彩，好似第一次认识我的模样，最亲密的家人，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没办法走下去啊——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呢!＂
我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流泪，喜悦的，感动的，羞愤的，痛苦的泪，将我身体里蓄积的所有感情都快像燃尽的蜡烛般，流得一干二净。
＂不用再说下去，等明天比赛完，我们再谈吧。＂
千切将我搂进怀中，他的声音是漂浮的云，在我的心上下雨。
那么温暖的身体，抱住我时，我的身体却凉了半截，心都成为秋日清晨草木叶片上的凝霜，被月光碎冰蓝地照着，恍惚中，我以为我还在梦境里与儿时的他对话。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3--封口难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