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冲喜夫人不对劲》一二九街

15、第 15 章

　　穆蓉抬头看了眼稍稍西斜的灼热日头，胸口像压了块烧红的烙铁，满腔仇恨也在灼烧着。
　　日落是煎熬。
　　入了夜她还要守着傅修卓。
　　夜入子时，身子被鸟妖控制，更是煎熬。
　　真的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她太清楚被仇恨啃噬的滋味，稍不留意便会在夜里错手杀了傅修卓。
　　如今已是世子夫人，一定要见到穆家军的李教头！
　　快走到房门口时，她眯缝着眼睛瞄准了正隔窗对着她的莲少爷。
　　穆蓉忽然身形一晃，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呼吸也突然急促。
　　她紧紧抓着宝菱，只张了张嘴，“水！”
　　“小姐怕是中暑了！我这就去取水！”
　　一旁的宝菱慌慌张张拔腿就跑。
　　穆蓉耳尖微动，听见屋内小少爷脚步急促。
　　没错。
　　屋内端坐着的小主人一直看着这边，听见动静，正夺门而出。
　　穆蓉看好时机，眼睫轻阖，身子忽如折枝玉兰，软软倾倒在石径旁。
　　若是从前，她只需指尖轻弹，便能叫那竹子应声而断。
　　可如今这副身子骨，连握着石刃都吃力，竹节处新鲜的割痕还泛着青汁，找准割痕，还需片刻。
　　还好，虽力道不足，但功底犹在。
　　听见竹叶沙沙作响，她身子倾斜中，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母亲！”
　　少年推门而出，步履匆忙，没顾上提鞋，根本没有想到一株青竹会骤然倾倒。
　　竹竿横扫，他猝不及防，踉跄几步，终究没能稳住身形，猛地俯身扑跌在石径上。
　　“嘶——”
　　好在推开了落下的竹子，但并没来得及扶住倾倒在一旁的穆蓉。
　　等他撑起身子，手上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细碎的石砾已蹭破掌心皮肉。
　　殷红的血珠渗出掌心，他赶紧蜷起手背在身后，不愿让人看见，尤其是母亲。
　　但血滴还在白石径上洇开点点红痕。
　　“莲少爷！”取水归来的宝菱失声惊叫，一瞬忘了自家小姐，茶杯坠落，摔了个粉碎。
　　“夫人没事吗？”
　　宁清已闻声赶过来。
　　“去扶莲哥儿。”
　　一旁的穆蓉自己起身。
　　她推开宁清，也跟着做做样子，要过来拉这小少爷一把。
　　莲哥儿突然猛一缩手，明明惊的耳根子都染了红晕，却倔强道，“我无碍。只是蹭破了皮。”
　　小少爷细皮嫩肉，血肉模糊的手掌心，还真是看着都生疼的样子。
　　早有人要去报给老太太。
　　莲哥儿忍着痛，人还没站起来，便先喝住了要去打小报告的小厮，大声嚷道：“你回来！外面现在乱着，谁也不许出去！”
　　吼吼，原来这个专心读书的小少爷竟是知道今夜院子外面乱着！
　　穆蓉不动声色地看着宁清麻利地握着莲哥儿手腕，在替这个小主子擦伤。
　　想起之前也是宁清配的药，只一夜功夫便治愈了她脖颈的抓伤。
　　若是被他转眼治好，可就让这小少爷白蹭破皮了！
　　穆蓉酝酿片刻，素衣袖子抬起时，瞬间两行泪水簌簌落下。
　　“母亲！”
　　手段狠厉行动果伐的小主子看见穆蓉在哭，果然慌了神。
　　他一把推开还在为自己擦着伤口的宁清，扑了过去，“母亲，莲儿没有，您别哭。”
　　他最见不得穆蓉哭。
　　生下来便没了生母，生父常年行军在外。
　　在这家里曾祖母把他捧在掌心里溺宠着，让所有人对着他都只是一张戴着假皮一样的笑脸。
　　这让他渐渐对府里所有人生厌。
　　倒是生父续弦娶过来的小母亲，只年长他五岁，却并不跟他挤着笑脸说话。
　　柔顺恬静，也时而会哭。
　　他想护着这个母亲，却做不到无时无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实在力量单薄。
　　他太想快点儿长大，长大之后便带着母亲离开这里。
　　偏偏母亲又改嫁给了躺在榻上的二叔！
　　她为什么总是那么软弱善良，为什么总是替别人活着！
　　这次回家，听身边小厮说起，才知道母亲又被家中那个呆子三叔轻薄。
　　以为那三叔不缺银钱，让他去外面鬼混就好，没想到几日不在家，他竟然逼的母亲自尽……
　　今日降芸寺根本就是举手之劳，他随便安排一下，便轻易拨开了一个混球！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却不曾想，他竟是拨不开眼前一根竹子！
　　如果他有父亲或是二叔的半点儿武力，也不至于这么没用！
　　见小主子咬着嘴唇低着头，穆蓉柔声哽咽着，“莲哥儿，你以为不告诉老太太，这屋里子的人就不心疼了么？！”
　　宁清跟一旁的宁远对视：还头一次看见少夫人这么关心莲少爷。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穆蓉又从宁清手里夺过来药匙，要来亲自上药，还是被莲少爷一背手，躲开了。
　　“真的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谁都能看到，少年呲着牙，清秀通红的脸上，强笑时唇角都在抽动。
　　一旁的宝菱也不顾身份，竟是揉着眼睛哭起来。
　　傅烨莲早已羞愧不已，心下不停地在怪自己：哪怕有个最基本的功夫，也不至于被一根竹子绊成狗啃屎的狼狈模样！
　　根本帮不上母亲，还让母亲牵挂，又让她落泪了。
　　自己简直废物！
　　这时，他想起方才在书案上翻看的长枪功法，眼前一亮。
　　“宁远！”少年突然开口，“你日后可否传我长枪？”
　　少年红着脸，说得很快，“你不用打杂，日后只做我的师傅，授我武艺，可好？”
　　“长枪？”宁清按住一脸诧异的宁远，替他答道，“宁远还真是没碰过长枪，莲少爷怎么想到长枪？”
　　等的就是这句话！
　　怎么会让宁远来凑热闹！
　　穆蓉垂眸掩住眼底寒光，唇角却绽出佛前莲花般的温婉笑意。
　　她看着毒辣狠厉的小主子，到底还是个少年郎，稚嫩了些。
　　没等宁远开口拒绝，穆蓉真像个语重心长的慈母似的，用哄孩子的语气道，“莲哥儿，我知道你最爱读书！”
　　她伸手想碰少年的额头，又在半空停住，还带着哽咽道，“我并不要你什么文武双全，以后不能再这般受伤就好！宁大人兄弟二人要日夜照顾世子，我倒是知道一人恰巧是使长枪的。”
　　穆蓉语落，宁清宁远面面相觑，无人出声。
　　不记得少夫人之前跟莲少爷你我相称，更不记得少夫人还认识使长枪的！
　　没有人告诉穆蓉，其实之前在扶柳院也是她，曾告诉少年，“君子当以文载道，别学那些舞枪弄棒的粗人……”
　　一时，细细的吸气声之后，少年只露出一排贝齿，笑着问道，“母亲，莲儿愿意！他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