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夫，躺平仙姬复归神位》乌力波人

16、猎物出现了（三）

　　二人刚一踏上甲板，渠逸就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质面具，扣在了脸上，只露出琉璃般的眼睛和下半张脸。

　　那面具冷硬，在昏暗的船灯下闪动着莫测的光，看得姚安如眼前一花，下意识往边上倾身。

　　“很奇怪吗？”渠逸道，“呵，生意嘛，有时候戴层面具才方便行事。”他说着，手上稍稍用力，揽着姚安如向船舱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厚重的帘幕，二人来到主厅。眼前景象与隐宝楼的热闹完全不一样。厅内很是空旷，有一个二尺高的圆形台子，此台比隐宝楼的舞池小一圈，上面赫然立着一个大铁笼。笼子下方，环绕着六个铺着锦缎软垫的席位，彼此间隔较远，显然是贵宾席位。

　　渠逸带着姚安如走向其中一席，静坐等待。不久后，陆续有人进来，在其他席位就坐。

　　姚安如环顾四周，其余五个席位上的宾客，无一例外都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除了渠逸，每个席位都只坐着一人，无人像他这般，还带个“舞姬”侍奉左右。

　　倒不是贵宾们不愿带着姬妾侍奉自己，而是隐宝楼就这个规矩。任你再尊贵，也只能只身入舫。

　　因此，当其余五人看见渠逸搂着一名舞姬，旁若无人，狎昵暧昧，便纷纷猜测，认定他是个颇有来头的人物。

　　而这也正合了渠逸的心思。

　　他姿态闲适地落座，手臂从姚安如的腰侧挪到了肩头，食指自然而然绕住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姚安如早已意识到，自己此刻扮演的角色是伺候人的，可她并不介意，也谈不上受用。她只是坐在那儿，静静等待即将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青蘅一身丁香色直裾裙，脸上挂着桃花般的明媚笑容，款款来到众人面前。

　　“诸位贵客安好。”她对着六个席位微微躬身，“承蒙不弃，光临此间。老规矩，咱们先鉴个小妖，开开胃。”

　　说罢，她拍了拍手。

　　通往侧厅的门开了，四名黑衣护卫牵着一头庞然大物进来，那是一头白虎。虎身被五花大绑，头上还带着铁罩。

　　四名黑衣护卫吃力地抬进一个沉重的黑铁箱。箱盖掀开，一条粗如梁柱的蝰蛇盘踞其中。蝰蛇暗鳞如甲，双瞳赤红，口中不断有毒涎滴落，凶戾之气令人胆颤。

　　“诸位莫怕，不过是个饵。”青蘅淡然道。

　　护卫们用长钩将蝰蛇拖入铁笼，卸下束缚，仓惶锁门。另一边，一名侍女捧上托盘，揭开盘上锦缎，是一只鸟蛋大小的蜗牛。

　　“青蘅姑娘，这开胃菜，也太小了点吧？”众人纷纷嗤笑道。

　　青蘅不语，只微笑着拈起蜗牛，放入笼中。

　　小蜗牛落在地面上，渺小如尘。巨蝰立刻盯上它，缓缓游近，庞大身躯如山峦压顶。它猛地张口，腥臭的气流扑在蜗牛身上，令它立即缩回壳中。

　　“哈哈哈哈……”嗤笑声更响了。

　　蝰蛇凶性爆发，身躯如弓紧缩，旋即化作黑色闪电，张开血盆大口，噬向蜗牛。就在即将触及蜗牛壳时，异变陡生。只见小小的蜗牛骤然膨胀，眨眼间便形同蝰蛇大小。

　　更骇人的是，它倏然张开柔软透明的口，数以万计的牙齿全部暴露在外，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看得人头皮发麻。

　　只一瞬间，扑至嘴边的蝰蛇，被蜗牛的巨口吸住，“吸溜”一声，便吞进腹中。接着，那蜗牛抖了抖触角，又恢复至原先那鸟蛋般的大小。

　　一切来得太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的看客，都还没反应过来，只瞪着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睛。唯有姚安如，兴致缺缺，侧目望向窗外。

　　“怎么？没意思吗？”渠逸凑近问道。

　　姚安如想起三日前，渠逸笃定自己会对今日之宝感兴趣，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实不相瞒，我见过妖，比这奇的也有。这蜗牛妖，不过是个囫囵吞物的工具，着实没劲。恕我失陪了。”

　　说罢，她便要起身，却被渠逸的胳膊紧了紧，扣在怀里。

　　“你见的那些，是野妖。”渠逸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我这妖，可是亲手炼化而成的。”

　　“炼成的？”姚安如着实没想到，渠逸竟有这技术，心头不由得一凛。

　　要知道，人弃常而妖兴。时值乱世，百妖丛生，一批捉妖术士也应运而生。术士可驯妖，驱妖力为人所用，或镇守驱邪，或助耕务农，不失为造福苍生之举。然而，驯妖不易，零星驯得几只，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若能随心炼妖，则全然不同。

　　“这蜗牛妖不能化形，炼它何用？”姚安如问。

　　“哼哼。”渠逸抿着嘴笑了笑，贴上姚安如的耳畔，悄声说道：“这蜗牛妖是炼废的，无甚用处。所以，我今日扮作客，将其卖出，也不算浪费。”

　　“呵。”姚安如嗤笑一声。

　　渠逸见状，眼中笑意更深：“原来你会笑啊，倒是怪好看的。”

　　姚安如斜睨了他一眼，语带讥诮：“渠逸君也是辛苦了，一边给自家当托儿，一边还寻着机会挑逗于我。我是不是该敬你一杯？”

　　“不急。”渠逸气定神闲，唇角笑意未减，“待我出掉这小妖。”

　　这时，青蘅再次上前，对众人说道：“此蜗牛妖，性温吞，然其口器之利，无物不破，食金铁如嚼腐土。驯养得宜，是最忠诚的灵物，亦是最锋利的刀刃。起价，金百镒。”

　　百镒金，对于在座的宾客来说，并不多。可众人依旧面面相觑，迟迟不肯叫价。半晌，才有一人问道：“青蘅顾念，这蜗牛妖虽骇人，却不能化出人形，亦不能言语侍奉，买它有何用处呢？”

　　话音刚落，渠逸便大笑起来。他松开搂着姚安如的手，缓缓起身，踱至青蘅身侧，目光如同审视猎物般扫过台下众人，最后落在那提问者身上，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诸位高价竞拍此妖，难不成真是为了带回家，侍奉茶水？”

　　“此话何意？”有人问道，“无用之妖，买来作甚？”

　　渠逸低头笑了笑，踱前一步，又道：“容在下问一句，诸位腰间所佩羊脂美玉，腕上绕的东海明珠，头上簪的九凤点翠……它们，又有何用？”

　　有人反问道：“这珠宝玉石，价值连城，你说它有何用？”

　　“好一个价值连城！”渠逸走向那人，“此用无它，唯贵耳，唯稀耳，唯人所不能有，而我独有耳。”

　　他指向侍女托盘上那小蜗牛妖，眼神骤然变得狂热，又道：“此物虽无用，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诸位都是显贵出身，须知富贵到了极致，所求并非有用，而是境界，是纳无用之胸怀。试想，一个愿高价竞得无用之物的名主，谁人不愿拜在其门下？”

　　话音落下，厅内死寂更甚，先前那些有所迟疑的宾客，此刻却犹豫起来。

　　姚安如扫了一眼在座的宾客，突然感到可笑。她并非笑他们不明就里，挥金如土，只为得一个废物，而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所不能有，而我独有”。

　　一切不过是人们的幻想罢了。即便幻想为真，这份独有也不够长久。毕竟，人活不过物。百年后，物是人非，而人不过是物的一个注脚。

　　“人族果然蠢，无一例外。”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渠逸见宾客们已然心动，便再添一把火。

　　他慢悠悠踱回席位，端起耳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青蘅扬声问道：“此妖我要了，尽快给我送去府中。”

　　青蘅假意为难道：“隐宝楼有规矩，向来是价高者得。哦，贵客莫要多心，实在是，家主有令，恕难违抗。要不……还是先说定价格……”

　　“有什么好说的？”渠逸道，“都是不识货的，你指望能竞得多少？不过，我也不为难你。既然是隐宝楼的规矩，就照规矩来。无论最终竞得多少，我都以三倍之数购之。”

　　主仆二人做戏，一唱一和，却令其余宾客坐不住了。

　　对于众人来说，这蜗牛妖本身，可要可不要，但渠逸这做派，却着实令人不爽。他先是揽着舞姬入此厅堂，又在竞价之前大言不惭，显然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终于，席间一客梗着脖子喊道：“我出三百镒！”

　　“八百镒！”另一客不甘示弱。

　　场中气氛渐炽，叫价节节攀升。渠逸却只懒洋洋地倚在姚安如肩头，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佯装睡觉。

　　最后，小小蜗牛妖，以三千镒的价格，被其中一人竞得。渠逸又假装悠悠转醒，顺势提了一句：“青蘅姑娘，三千镒之三倍，乃九千镒，我会命人送来，这小妖定要给我留好啊。”

　　那竞得者不乐意了：“阁下迟了一步，此妖已归我所有。”

　　渠逸佯作懊恼，纠缠几句，便也作罢。姚安如冷眼旁观，只觉索然无味，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恰在此时，一缕风悄然而入，裹挟着秋凌川身上独有的清冽又野蛮的气息。

　　“他在附近？”

　　姚安如心念一动，霍然起身要走，手腕却被渠逸紧紧抓住。

　　“怎么了？”他问。

　　“我得走了。”

　　“急什么，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我先前说过，此番是来寻人的。你的宝贝，我不感兴趣。”姚安如道。

　　渠逸指尖微紧，劝道：“再陪我片刻，我帮你寻那人。”

　　“不必了。”姚安如抽回手，“我自己寻。”

　　“也罢。”渠逸眉梢微垂，撇了撇嘴，作出一副失落的样子，“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姚安如微微颔首，径直走向门口。刚要伸手推门，只听“哗啦”一声，门竟从外面被推开了。而秋凌川的身影，就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