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分配（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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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云朵灿烂，却团团纠结，逐渐覆盖住夕阳的余晖，汹汹压向西边，有那么一丝盖过土地的意味。
几人沉默不语，在心里暗自思考。
这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说起分配的物资，难道猴曦是在打他们之前在灰狼部落攒下来的粮食的主意？
鸦兽们暗暗怀疑，我们刚从搜刮我们的灰狼部落出来，跟你跑不就图能吃饱穿暖，你嘴上说着带我们奔向美好的未来，实际刚出来就要把我们的粮食拿走，做的比灰狼部落更绝，我们岂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一个烧的更旺的火坑吗？
两只狼兽也心说不好，在跑出来的九个大人里，就数我们家的粮食最多，足足有五大筐。可这粮食再多，也是自家辛勤劳动得来的，更不用说他们的幼崽多，有五张嘴要喂。猴曦要是从他们兜里掏粮食出来补所有人的窟窿，那他们放弃自己原本的地位和生活出来一趟根本就是信错人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凛冽。
跑路的时候他们还怕未来只有九个大人难以生存，所以格外珍惜同伴。可现在他们背靠紫貂部落，有紫貂部落的人数垫着，少一个同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饭大于一切，要是猴曦真的打着他们粮食的主意，就算她有着这样那样的才能，也不能继续留在身边了！
至于陈曦所承诺的美好未来，践行者倒也必非要是提出者，只要最终有人践行不就行了吗？
狼胡本就是野兽出生，对危险的氛围十分敏感，在狩猎队呆的一个月更是把他这种野兽的直觉激发的淋漓尽致。在察觉到敌意来源的一瞬间，他就毫不犹豫地贴在陈曦背后，夹起尾巴警惕周围几人的动作。
陈曦依旧施施然地站着，仿佛对这股暗流毫无察觉一般，只有拳头紧紧攥着藏在背后。从狼胡的角度可以看见陈曦的手心被指甲掐的通红，像快要滴出血，不过她的语气与攥紧的拳头完全相反，一片轻松：“大家都不说话吗？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这样，之前在灰狼部落里所拥有有的物资都各自保存，作为私产，全权由自己保管和使用。大家觉得怎么样？”
闻言，对面几人把心吞回肚子里，呼出一口气来。狼胡看看大家，又看回陈曦，发现陈曦的拳头迟迟没有松开。
“不过，这五天内打到的猎物和以往的私产不一样。大家都有吃肉和吃菜的需求，如果按狼矛所说，谁打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就算真的这么做，最后大家还是要私下进行一次或者多次交换。倒不如在分配阶段，就提前做好交换，将一个人打到的单一的肉、鱼或者果子，按照一定价值换成一部分肉、一部分蔬果和一部分谷子的组合。”
“至于粮食和皮子、陶罐之间的价值的衡量，与灰狼部落之前的一样。而每个人能分到多少，正如前面所说的按劳分配，我们按工时来算，谁干的时间长，分到的物资就多。大家觉得如何呢？”
鸦云发问：“可你说的工时，应该怎么划定呢？”
陈曦即答：“用日晷！我们劈一块大木盘出来，木盘上平分十二份，每一份都刻痕，最后在木盘中心插一根木棍，放在平地上。太阳东升西落，不断移动，木棍的影子也在木盘上移动，移过一格，就算一时。”
几人陷入沉思，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取代，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陈曦点点头：“为保公平，这五天的粮食分配我会在狼兽、鸦兽中各找一人来和我一起算，不出意外半天后就能分给大家。不过这五天的粮食分完了，可接下来五天的呢？接下来十天、乃至一个月的呢？”
鸦云提议道：“不如就按照你的方法，一直这么分下去好了。”
陈曦环视一圈，众人毫无异议。
陈曦开口：“好。那么现在我们建立一个公共仓库，从今往后所有打到的粮食，都要进入公库，所有物资都是我们公有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给多或者给少，只能严格按照工时来分配。同时，现在有分工上存在异议，我想和大家探讨一下。”
“狩猎队的工作充满着风险，在外狩猎随时有可能重伤，乃至丧命，而其他的工作相对而言风险要小一些。按风险从高到低来划分，狩猎要大于采集，大于种田和捕鱼，种田和捕鱼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风险。狩猎队员和采集队员的命也是命，他们是替我们承担了一部分危险。所以我建议在分配时，多给狩猎队员分四分之一份工粮，多给采集队员分五分之一份工粮。如果有人有不同看法，则举左手，如果同意，则举右手。”
狩猎队员和采集队员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思忖片刻，狼瓒也举起了右手。
“仓库每天，乃至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有所进出，而每次进出都需要进行计算，来确保仓库的进出公平公正。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专门指派一个人来干仓管的活，给仓管付一定的工粮。不过仓管这个活基本上不存在危险性，比起其他体力劳动来说也轻松很多，所以工粮会比种地和捕鱼的兽人要少一些。如何？”
几人稀稀拉拉地举起了右手，鸦苍却困惑道：“仓管的工粮从哪来呢？仓管又不像我们一样，从采集和渔猎中获得食物，而且，我觉得仓管实际上根本不能给部落带来任何食物……”
陈曦闻言，眼神扫过，审视着鸦苍，直把鸦苍看的浑身不自在，不住躲闪陈曦的目光，这才才开口解释：“你说的有道理。从明面上看，渔猎、采集和制造似乎都为部落创造了物质上……也就是看得见摸的着的物资，仓管的出入库计算看似看不见摸不着，但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狼瓒狼矛，你们在灰狼部落中时，有没有见过狼牙他们用什么来计算粮食？”
狼瓒低头回忆片刻掰着手指答道：“结绳、串珠或者数小木棍的数量。狼牙是计算的好手，他用贝壳和小石块各串了一个珠串，每次分出去一份工粮，就拨一颗珠子，进一份，就拨一片贝壳。”
既然已经被植入过数量的概念，那一切就好办了。
陈曦沉吟片刻后开口：“如果拿珠串来解释的话……每进出一件，仓管就要拨一颗珠子。我现在给你们算咱们五天以内的粮食进出，就会有一串能绕腰三四圈的珠子出现，算上一年，那么这珠串就能挂满一整间屋子。仓管没有为部落增加粮食，却为部落增加了珠串的数量。并且，这些数量并不是高高在上，反而是跟我们息息相关的。假如仓管入库时故意少算一颗，那轮到我们拿粮时，就会少拿一碗。”
陈曦直接一把推倒自己的鱼篓，用棍子每划除一条鱼，就在地上画一笔，划完了所有的鱼，原先平整的土地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字划的皮肉外翻，灰尘四起。
鱼还算块头大，要是拿块头小的果子来算，那么一筐下去可想而知要拨多少珠子，画多少笔出来。
这么一画，仓管的工作就直观起来，几人终于认同了仓管的工作产出。
“至于仓管的工粮……到时候从大家渔猎采集所得里面扣。仓管这个活，说白了是替大家计算，大家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会出现大大小小的进出，仓管是把大家的计算集中起来，做大家共同的脑。既然是为了所有人服务，那么从所有人的劳动所得里面扣是很合理的。”
“不要被扣粮吓到，假设每个人今天都要分到一把松子，仓管则是从每个人手里的松子里面挑出一颗，就这样要了一圈，才算够了自己的工粮。这一颗松子对你来说不会让你更饱，也不会让你更饿，却能用一颗松子换一个仓管来帮你精确地计算进出的所有粮食。”
这么一解释，众人都举起了右手。
毕竟不是光自己掏这一颗松子，而是所有人都要掏。有了别人垫着，自己从牙缝中漏出去的那一颗松子似乎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放下右手，尘埃落定。
“还有一件事。”
“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抱团取暖，设立公共仓库也是为了厘清粮食，让无论鸦兽还是狼兽都能分到自己应得的粮。不过，最近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狼瓒，你过来。”
听到陈曦念自己的名字，狼瓒心里面开始打鼓，又回想起陈曦决绝的背影。见狼瓒直愣愣地站在那，陈曦招手，直接将她揽了过来：“大家已经接受了仓管是一件看不见摸不着的工作。现在我想问问大家，照看幼崽算不算是一份工作？”
狼瓒一怔，扭头向陈曦看去，可陈曦并没有将目光投向她，而是面色平静，望着因讨论而嘈杂不已的人群。
鸦遥不假思索地开口：“不算吧！照顾幼崽一直都是雌性的事，而且在干其他活的同时顺带就做了，不用单拎出来作为一份工作吧！”
鸦苍偷瞄了陈曦一眼，却无法从她无毛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最终，她鼓起勇气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觉得算。如果按照仓管那套说法来看，照顾幼崽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如果不照料，幼崽可能会肚子饿，可能会爬到河里，还有可能追着蝴蝶跑出领地，被野兽抓伤，甚至被吃掉！可有了阿姆照料，幼崽就能安全，衣裳干净、肚子饱，更不会跑出部落被野兽袭击……照顾幼崽和仓管是一样的，都出了力，干了活！”
陈曦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父母照顾幼崽也算是一份工作，应该得到一些工粮。”
涉及到所有人，营地里立马翻了天。鸦风立马反驳：“她说的可能有一些道理吧！但是我觉得这工粮和我们渔猎采集的工粮是不一样的！咱们干活是给部落攒吃的，可照顾幼崽不是给部落干活呀！要我说，这是有幼崽的家庭他们自己家的事，跟部落里的大家犯不上什么关系！”
“对啊！咱们之中只有狼瓒狼矛一家里有幼崽，其他鸦兽都没幼崽，这就是他们家自己的事，你前面说的都是为部落着想，我都同意，可照顾幼崽这件事不能算在部落头上！”
群情激愤，狼瓒和鸦苍也只能把头埋低，不敢再说什么。
陈曦也有些头疼。她本来是想着用仓管这种同样抽象的工作来类比照顾幼崽，让大家认识到照顾幼崽也是一份工作，但她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这十四人中只有狼瓒狼矛两只狼兽育有孩子，并且他们还是一家人，这就给这件事情增加了一丝特殊性。
没有孩子的其他人会误以为这件事情只是个个例，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可鸦兽们也有子宫，不论未来是否使用，子宫面临的困境是一样的，她们和狼瓒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啊！没想到只是组建起一个家庭，却将一体的雌性们分割开来，同样都会经历的抚育幼崽这一社会问题变成了小小的家庭事务。
难道要将这件事翻过去吗？
不！今天大家理解了抽象的劳动，记忆还新鲜，并且情绪高涨，可以后再要提起，恐怕困难更大！她绝对不会就这么将此事翻篇，即便这次只能争取一点点！
陈曦击掌喝止了大家的吵闹，拔高声音道：“安静！大家说的都有道理，那我们就按照家庭内务来处理这件事！大家都站到我这边来，我们一齐思考一件事：如果把狼瓒狼矛一家人看作一个小集体、一个小部落，再用公共仓库的方法来看，狼瓒狼矛一个捕鱼，一个狩猎，孩子们没有任何收入，最终收入一定，那么狼瓒的照料在家庭中究竟算不算是一份工作？”
一听不会损伤自己利益，大家纷纷安静下来，气氛也不焦灼了，甚至开始站在狼瓒狼矛的角度出主意：“算！”
“那么狼瓒这份看不见摸不着的工作应该怎么分配呢？这份工粮从哪得呢？”
鸦羽挠挠脑袋上翘起的羽毛，犹豫道：“要不……他们家从公共仓库里取到工粮之后，所有东西平分成几份，在他俩之间算一下谁工作的时间长，最后再分一次？”
陈曦举起右手道：“可以。我同意。”
狼胡跟着陈曦举起了右手，鸦苍和鸦羽举起了右手，狼瓒左看右看，最后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分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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