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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江寒秋把你安置在客栈里,此时距离中秋仅有半个月。

      你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也懒得理,只能隐约察觉出中秋对他来说应该是个重要日子,你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整日折腾江寒秋。

      你并没有得什么不治之症,只是身体太弱,天冷了风寒,天热了风热,衣服糙了起疹子,风一吹就咳嗽,多走两步路就头晕眼花栽倒在地。

      正常人能享受的阳光雨露,跑走蹦跳对你来说都是酷刑,你只能四平八稳地待在神龛里,像一个布满裂痕的碎瓷菩萨。

      江寒秋劫走你两个月,这两个月他恨不得把你供起来,生怕你死了,你看出他心思于是越发肆无忌惮。

      你讨厌他,他除了嘴贱,还是个体格健壮的江湖人,你嫉妒他。你不嫉妒他明显能活的比你长,你只嫉妒他能飞檐走壁快意江湖,而你只要动作幅度稍大一些就会像一面零零碎碎往下掉碎渣的老墙。

      活得不痛快,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你被江寒秋抱着飞出宫墙时唯一的感受。

      那晚的风吹得你无比清醒,你觉得自己前十八年活的像个王八。

      你母妃只是个漂亮宫女,连带你也是个小透明,小时候你的身体并没有现在这么差,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但是母妃死后你的人生仿佛进入了分水岭,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但身体越来越差,这张脸仿佛是一朵吸髓敲骨的毒花,吸食你的健康开得越来越艳。

      你还记得你以前的小丫鬟,她后来疯了。夜里的时候偷偷摸到你床上拿麻绳勒你,哭着说想同你殉情。

      你被她勒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溢出来,小丫鬟看见你的眼泪不停地手抖,最后松了绳子冲出殿门去给你找太医,你倒在床榻上,脖子上浮出青紫的勒痕。

      当时你还是个小透明,整日龟缩在自己宫里不愿意出门,宫里惯爱捧高踩低,她连太医院的门都进不去,跪在人家门口磕头,哭得比死了老娘还惨。

      你皇兄路过的时候发了次八百年都不见得能有的善心,让太医院放了她进门,然后真的像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似的跟着太医进了你的宫殿。

      殷庆晨一进门心里就浮现出几分嫌弃,这房间太小太破,一个临窗的梳妆台,一台架子床,一张木桌子,连摆屏风的地方都没有。

      他往床上看,看他可怜的,柔弱的,连名字叫什么他都不知道的皇妹。

      第一眼望去是你披散在床榻上的一头乌发,接着是苍白脖子上的青痕,最后是那张脸。

      殷庆晨的心脏开始狂跳。

      年轻太医满头大汗,七老八十地走过来给你把脉,万幸你并没断气,太医对着殷庆晨行礼:“公主身体虚弱,又受了些惊吓,兼之嗓子…有些…有些受损,臣开些平惊治嗓补气血的药便好。”

      小丫鬟跟着你吃糠咽菜,瘦的可怜,简直连只老鼠都掐不死,奈何你确实比老鼠还虚弱,直接被她勒得昏厥过去。

      宫里人最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太医如同瞎了一般,对你脖子上的勒痕视而不见——这不是他月俸五千文能掺和的事。

      太医开了药方就被殷庆晨挥退了。

      殷庆晨留下来看小丫鬟抱着你哭,他当然注意到了那个丫鬟手上的勒痕,他只是觉得或许有利可图,他把小丫鬟的反常行为当做筹码。

      行为反复无常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她后悔了,殷庆晨猜测,或许你虐待她但有时又会对她很好,或许她收了人家银子但事到临头又下不了手,或许她嫉妒你……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能有一个控制你的理由,殷庆晨为你的奇货可居而心脏狂跳。

      但当殉情这个答案被他逼问出来时饶是殷庆晨也有些瞠目结舌,他当然知晓女子之间也有磨镜之好,但是殉情?

      你幽幽转醒时见到的场面便是小丫鬟抱着你哭得几乎断了气,而你的房里站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个子极高,眉目浓黑,一双凤眼,他皱着眉头看向与你抱在一起的小丫鬟,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你只觉得疲惫,嗓子很痛,头也很痛,你把抱着你的小丫鬟一把推开,太吵了。

      这是你第一次见你的皇兄。

      这是你这个小透明唯一接触过的皇兄。

      你本来有很多皇兄的,但殷庆晨逼宫成功之后,你就只剩他一个皇兄了。

      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你下了床打开客栈的窗子,客栈的窗子有些老旧,你并不是很会摆弄。你在心里暗骂江寒秋是个吝啬鬼,决心待他回来再好好为难为难他。

      你趴在窗口看街景,天光微亮,此时街上的人并不多,小雨初歇的早晨,街上飘了朦朦的雾,行走的行人更像是白皮纸后的剪映,看不清楚。

      但你看的兴致勃勃,你在宫里关久了,越到后来殷庆晨越不愿让你见人,你就只能游魂一样在新换的宫殿里游荡。

      现在被劫出来反而觉得愉快,你像一只贪婪的饿鬼如饥似渴地盯着窗外的游人,你好久都没见到过这么多人了!

      大多数人都在干着各自的事,雾气像是一口沸腾的汤锅,过路人的身影都在其中浮浮沉沉。

      你隐约看见馄饨摊的老板窜梭在煮锅旁,一个老农背着柴步履蹒跚地推销自己的柴,对面商铺里的伙计正一根一根拆掉关门的门板,游荡了一夜的更夫提着灭了灯的灯笼一脸困倦的回家去,背着书箱的小孩子揉着眼从街上走过,走到远远的书院里去,雾在他脚边翻滚着走远了。

      这个点的行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你。

      你把手搭在窗沿上,枕着手臂半张脸都埋在堆积的衣袍里,只露出一双眼,你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分明。

      这雾好奇怪……不是天上降下的云团,更像是翻涌着流淌过来的水波。

      你看见一道红影,从远处走来,红色的影子浮沉在乳白色的雾气里。是一个秃驴,亮着个光头,一身嫣红僧衣,你盯着这个打扮过于吸引人眼球的僧人。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客栈前,或许是察觉到你的视线,他抬起了头,你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细长浓黑的眉间一颗红痣,你突然有些眩晕,那秃驴垂下头不再看你。

      黎姿鱼垂着眼,嘴唇微动:

      “粉红骷髅。”

      雾气从他身后翻涌着扑过来,你想要远离窗台,却浑身无力,你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头上插的松垮的簪子直接被甩了下去,从客栈的二楼砸下去,划过那秃驴的脸,血珠一颗一颗滚出来。

      客栈的小二嚷着:“来了来了!”打开客栈的门,抬眼便见着一个半张脸都是血的僧人。

      小二吓了一跳,还没待他再开口说话,乳白的雾气便从打开的门里灌了进去,僧人的红衣像被水流冲击,宽大的袖子鼓动,像金鱼妖娆秀丽的尾鳍。

      黎姿鱼双手合十对着小二鞠了一躬,小二便木偶似的直愣愣地从门口让开了。

      客栈的窗子被关上了,丝丝缕缕白色的雾气从没合紧的缝隙里钻进来,你撑起身子往远离窗台的地方走,这雾有问题。

      你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顺着桌子的纹路流下去,在地上聚成晶莹的一小滩。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浓雾急不可待地从大开的门框里冲进来,你彻底倒在地上,视线模糊,只隐约看见红色的衣角摇摇摆摆。

      死秃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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