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错觉 ...
-
1.
心心念念都是过往，永远也只能止步不前。
陆筱雨看不到回去的希望，却还是站在原处向身后久久的张望着舍不得前进，她很了解自己，其实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她总是要将自己逼到毫无退路的地步才能够迈开脚步前进。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沉溺于过去的人。
这些东西在一天，陆筱雨便无法真正融进这里一天，于是她便斩断了通往过去的一切思念，从现在开始，她在这里的生活才算要真真正正展开。
不依靠任何人，努力的在这个世界找到立足之地。
“陆姑娘？”
陆筱雨惊讶的抬头望去，竟是花满楼从二楼跃了下来。人们总喜欢用如水来形容月色，其实那真是无比贴切的，温柔的，沉静的，仿佛能够包容一切，仿佛能够净化一切，银白色月光流泻了花满楼满身，就像给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从天而降的衣袂飘飘的男子，哪怕是早就过了相信神话年龄的陆筱雨，一瞬间也以为看到了仙人。
“花公子？”
陆筱雨犹疑的开口，花满楼露出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微笑，斟酌道
“听紫鸢说，陆姑娘把你随身的衣物烧掉了……”
“……嗯。”陆筱雨看着慢慢弱下去的火势慢慢点了点头。“这是最后的告别了。”
“告别？”
“为了迈开脚步，同过去的一切做出最后的告别。”
陆筱雨觉得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积蓄着，几欲喷薄而出，她揉揉眼睛努力微笑着，花满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她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陆姑娘，没有哪段过往是不重要的，哪怕是现在想来痛苦的回忆。没有可以轻易抛弃掉的往事，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容易迷失了自我……”
花满楼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疼惜，他向前走了几步，火已经几近熄灭了，花满楼从满地的废墟中挑挑拣拣半天，最终找出一枚硬币。
被烧得黑乎乎的金属，花满楼轻轻将这枚硬币放进陆筱雨的手中。
“不用逼着自己遗忘，到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的人是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的，陆姑娘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说什么为了迈开脚步，其实陆姑娘从来都没有停下过脚步，偶尔像这样觉得难过了也没有必要这样极端的强迫自己忘记一切，停下来歇一歇就好，而且，陆姑娘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我的。”
2.
“小雨，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来呢……”
“不原谅，不能原谅……”
梦中又出现了母亲悲伤的面孔，说着令人伤心的话语。
母亲是温柔而宽容的，不会说出这样的台词。
这不是母亲，这是陆筱雨想象中的母亲。
本应是温柔的，宽容的，完美的母亲，悲伤的，决绝的说着不会原谅她。
陆筱雨清醒的看着她，没有答话。
也许，是陆筱雨自己内心希望母亲不要原谅她也说不定。
不再找回去的方法，选择在这个世界迈步前进。
失去的自己的母亲，大概会很悲伤吧，不，应该是一定会非常悲伤。
无视这份悲伤也要前进的自己，真的很过分吧。
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希望不被原谅的自己，大概真的很狡猾。
骗着自己说母亲不会原谅自己，会讨厌自己，于是母亲就不会那么悲伤。
为了自己心里好受，而把母亲想成这个样子的自己，好狡猾，也好自私。
梦中惊醒的陆筱雨习惯性把手伸到拔步床下想要摸出放在钱包里的和母亲两个人的合影，触到冰冷的地面才反应过来，床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斩断了同过去的一切联系，也并不后悔。
陆筱雨伸手捂住了双眼，双眼干涩的没有眼泪，却是不想面对洒入房间的温柔如水到有些悲伤的缠绵月光。
3.
陆筱雨第二日醒来便独自一人去了瑞祥阁，答允了凤姐儿的条件。
她的东西本来就少，当日便搬进了瑞祥阁后面绣娘住的地方。她抱着自己小小的包袱站在百花楼门前静静地看了上方的牌匾一会儿，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从前相熟的朋友总是说，陆筱雨其实是个心很冷的姑娘，当初她不要任何人送她离开家乡，还是有关系好的朋友悄悄的去了，朋友以为她会回头看看这个生养她十八年的地方，结果她却是连头也不回，决绝毫不留恋的上了火车，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留给这个故乡。
看起来很坚定，看起来很决绝，看起来很冷情，却只有陆筱雨自己才知道，她只是不想哭而已。
转过头去便一定会忍不住眼泪，一定会舍不得，一定会忍不住想要留下来。
陆筱雨越走越快，百花楼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或许之后，再也不会来到百花楼了吧，陆筱雨模模糊糊的想，没有理由再去打扰那个总是在温和的微笑的好看的神仙也似的青年，然后总有一天，时间会带走她对这个人浅浅的恋慕之情，也许他会和上官飞燕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佳侣，而陆筱雨自己，也总有一天会嫁给一个平凡老实的青年，从此相夫教子。
他们的生活，在交叉一次之后便分开，再也不会重合。
这样其实，很好。
陆筱雨努力的微笑，却还是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
4.
当天晚上，陆筱雨没有睡好。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遗忘了，非常重要，不应该被忽略的东西。
她的梦境繁复缭乱，完全没有起到睡眠应该起到的放松的功效。
待到快黎明的时候陆筱雨猛的惊醒，一个名字含在喉咙里就要脱口而出。
上官飞燕。
对，没错，上官飞燕。
她不应该忘了这个名字的。
哪怕对陆小凤系列的小说再不了解，也绝对不会毫无印象的名字。
这个名字总是个花满楼连在一起，提到花满楼必定会提到上官飞燕，然而，却并不是从好的方面提起。
这个人对花满楼来说，应该是很劫难一般的存在，不论她做了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她是活着，还是消逝，都会给花满楼带来伤害。
无比苦涩的初恋……吗……
陆筱雨苦笑，或许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还是……稍微提醒一下比较好吗……
内心没有为花满楼注定是苦恋的初恋感到遗憾或是悲伤的情绪，反而是带了几丝异样的欢愉。
这样的自己，似乎……很难看。
无法切断的感情，无法彻底死心的自己。
5.
陆筱雨顶着一对黑眼圈起了身，才起身，凤姐儿便掀了帘子进来，说是百花楼的花公子在门口等她。
陆筱雨本以为花满楼这时候已然跟着上官飞燕去见了那大金鹏王，颇有几分惊讶的出了门，花满楼一身杏黄色衫子站在门口，逆着光，陆筱雨一瞬间竟有他不是真实存在的错觉。
花满楼的神色带了几分责备，似乎是为了昨天自己的不辞而别，陆筱雨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那个……我有留下信……”
“嗯，紫鸢念给我听了。”
花满楼的音色依旧温和，可是陆筱雨却是觉的听到了几分受伤和不满，她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一贯温和的笑容，或许刚才只是她的错觉吧。
两人之间蔓延开了一阵沉默，最后花满楼有些无奈的先开了口
“陆姑娘，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暂时离开百花楼一段时间。”
“……我知道，上次我有听到。”陆筱雨点点头，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花公子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花满楼似乎顿了一下，笑容也似乎变得不那么温和，显出了几分无奈和不悦。
“陆姑娘似乎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重要，可是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的分离有过道别和祝福。”
陆筱雨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抿起了嘴。
这个人很温和，很温柔，很善解人意。
温和温柔善解人意到会让人产生自己是被他在乎着的错觉。
或许是不经意，可他还是展现了暧昧的态度，这时候他的温柔温和善解人意，其实对陆筱雨来说是一种伤害。
会让给她抱着“或许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错觉。
陆筱雨别过了脸，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开口
“那么，花公子一路多加保重。”
一瞬间花满楼的面孔似乎被看不见的阴影掠过，定睛看时却又还是那样温和的笑意，陆筱雨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
“花公子倾心于上官姑娘，但我还是希望公子能再慎重考虑一下……”
对面的花满楼愣住了，陆筱雨恼恨的皱起眉，只觉得没有颜面再面对对方，转身就要跑进绣坊，身后的花满楼却开口叫住了他，回望时花满楼逆光的面孔并不是那么清楚，陆筱雨却奇异的觉得他的脸上带上了比刚才更加真挚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只送与过陆姑娘簪子。”
作者有话说第8章 错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