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普通干饭人

2、明昭

　　竞奢馆贵宾休息室

　　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周墙壁上的全息投影，恒星、行星和星云在周围静静漂浮，随着视角的移动而动态调整。

　　这样的太空中的景色显然是房间中的人设置的。

　　竞奢馆的负责人将劳伦斯带过来后，便自觉地离开了。

　　劳伦斯向他点头致谢，目光温和且礼貌。随后，他转身走向舷窗边那个沉默寡言、略显阴郁的俊美青年。

　　“抱歉教授，我来晚了。”

　　“没事，这不重要。”威廉摇了摇头，将视线从那个金发的青年移回了眼前的面板上。

　　威廉正在查看“合作”文件的细节内容，第一条赫然写着：

　　地点：明昭空间站A区，伊甸园集团贸易部下属，竞奢馆
　　内容：拍下三件拍卖品

　　威廉揉了揉眉头，开口催促：“劳伦斯先生，拍卖品的相关信息我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了。我没有特别想要的交易品，您可以随意挑选几件。希望我们今天的‘合作’能尽快结束。”

　　“好的，教授。”劳伦斯心里清楚威廉根本没有看过拍卖品的信息。

　　“阿莫尔，分析拍卖品的信息。”

　　“没问题，先生。”

　　一个模糊的小人出现在劳伦斯的肩头，这个小人形态精致，有着微微发光的轮廓，身穿迷你西装，头顶戴着一顶小礼帽。紧接着他的面前浮现出立体的数据空间，图片、数字、文字......各种数据在这个空间中闪烁消失，阿莫尔一动不动，微小的手指灵活地在空中飞快操作，专心致志地处理这些拍卖品信息。

　　“阿莫尔，大概要花费多长时间？”劳伦斯问肩上的小人。

　　“大约十分钟，先生。这份文件里除了对拍卖品单纯的描述性文字外，还有额外的投影信息。”说着，他抬手将一串数据从数据空间中抓了出来，微小的手指在虚空中灵活地捏了捏，又拉扯了几下，就像在处理一团柔软的橡皮泥。随着他的操作，一个立体的图像逐渐成形，展示在他们面前。

　　“幸苦了，”劳伦斯无奈地笑了笑，“教授，阿莫尔还需要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信息。您先歇息一会儿吧。”

　　威廉沉默地点了点头。

　　星空倒影在威廉黑色的发丝上，他站在透明的舷窗前，眼中闪过一丝深思。身为科学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Moshe和寻常的略有不同。

　　难道集团的人会有不同配置吗？

　　他回忆起接触过的几位集团人员，但他们都没有在他面前使用过Moshe。

　　威廉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一张透明的亚克力桌子从地上凝聚，就像植物从大地中生长一般逐渐升高，上面放着一支笔、一盏灯和几页稿纸。

　　待桌子停止升高之后，威廉眼前的面板也随之消失。柔和的灯光从灯罩中洒下，将桌面上的白纸染上几分暖意。

　　既然想不出答案，那就把精力放回到研究上。

　　威廉握住了笔，他的手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原本被衣袖掩盖的肌肤也露了出来，在台灯的暖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手腕上的肌肤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已经愈合，留下浅浅的疤痕，有些则还带着淡淡的红色，显然是新近的伤口。

　　柔和的暖光轻轻洒在他的面庞上，带来一种温暖的光泽，照亮了他略显苍白的肌肤，显得既柔和又精致。与此同时，星空的幽暗透过舷窗在另一侧为他的脸庞增添了一层神秘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眸在这双重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他微微蹙眉，专注地在纸上推演公式，手中的笔在纸上快速而流畅地移动。纸张和笔发出的摩擦声让整个房间不至于一片死寂。

　　他听见那人离开了身边，时间缓缓流逝，休息室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咖啡的香味。威廉的笔尖忽然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一动。

　　他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吗？

　　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优雅与从容：“教授，我准备好了咖啡。需要加点糖吗？”

　　“不用放糖，”威廉并没有客气，手上的演算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头也没抬，“我的味觉已经丧失了。”

　　“这个方糖采用了集团的最新技术，专门为太空中活动的人群设计。试一试吧，教授。”

　　类似的技术威廉在这十年间已经见过很多了，不过没有一个能真正起作用。短暂地得到味觉之后，又会迅速失去。他对于这类技术已经厌倦了。

　　“教授？”

　　那人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又耐心地询问。

　　算了，接下来还有一起待半年......

　　“嗯，”威廉终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他换了一张稿纸，目光依旧停留在推演的公式上，眉头微蹙，显得有些疲惫和不耐烦，“三块方糖，谢谢。”

　　“不用客气，教授。”那人的声音听着格外放松。

　　很快，一杯咖啡被放到了威廉面前。威廉的注意力终于从稿纸上移开，他看着这杯咖啡，隐隐闻到其中的甜意与醇香。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放下手中的笔，端起陶瓷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轻柔地扩散，与咖啡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这是“味道”。

　　就像枯树焕发出生机，他早已抛之脑后的记忆隐隐复苏，但他的理智很快恢复，一些往事又被抛回了时间。

　　“分析完毕，我筛选出了一个的‘有意思’的拍卖品，”阿莫尔从劳伦斯的肩头跳了下来，轮廓看起来比之前精致了一些，“一个古老的‘信息枢’。资料显示，这是从亚里斯湖打捞上来的，大约是一两个世纪前的物件。”阿莫尔张开右手，一个立方体逐渐放大，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信息枢是一个边长约二十厘米的立方体，表面由某种黑色合金材料制成，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表面布满了精细的纹路和符号。

　　“一两个世纪之前？”劳伦斯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这可是集团成立之初的老古董了。

　　“根据我的推测，这个‘信息枢’诞生于集团成立之前。集团成立以来的历代‘信息枢’的数据我都有详细记录，但关于这个‘信息枢’，我没有检索到任何相关信息。”

　　“集团成立之前……”劳伦斯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南淑？”

　　南淑？

　　威廉靠着舷窗，享受着咖啡，暂时放下了他的推演。随着劳伦斯说出那个名字，威廉的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在恩师莱恩教授的口中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于是他缓缓开口，“是伊甸园集团的人吗？”

　　“没错，”阿莫尔代劳伦斯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认真，“以前的‘真感记录仪’分为两部分——‘信息枢’和‘信息盒’。这是南淑女士的发明，‘信息枢’负责记录，‘信息盒’负责播放。直到十余年前，集团改进了技术，才将‘真感记录仪’合二为一。”

　　说完，阿莫尔悄悄瞥了劳伦斯一眼。

　　“阿莫尔，你能模拟出与之匹配的‘信息盒’的数据吗？”劳伦斯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绿色眼眸中透出一丝锐利，唇角紧抿，显得异常专注。

　　威廉听出了劳伦斯声音里的严肃，斜过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那冷峻的神情和微微紧绷的下颚。威廉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喝了一口咖啡，琥珀色的眼眸在咖啡杯的蒸汽中显得朦胧而深邃。

　　集团的事与他无关。

　　“没问题，先生。”阿莫尔骄傲地站直了身子，从虚空中取出一团鎏金的数据集，灵巧地捏了几下，然后将它扔向空中。一个四四方方的空盒子状物体逐渐在他们面前显现。

　　这个盒子从最初的婴儿拳头大小不断放大，直到与成人的头相差无几。随着体积的增大，盒子内侧的细节也逐渐清晰地展现出来。

　　“这里有一串密文，这是南淑女士常用的编排方式。”阿莫尔轻轻点了一下盒子的内侧，一小片刻纹随即散发出幽蓝的光芒，“上面写着‘致明昭’。我推测这里的‘明昭’指的就是那位一百年前失踪的物理学家——明昭。”

　　明昭。

　　劳伦斯眼中划过一丝深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威廉则立刻直起身，离开了舷窗。他将陶瓷杯放到了书桌上，洒落的咖啡水渍迅速晕染了桌上的稿纸，留下淡淡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威廉故作镇静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我……我并不是激动，我只是有一些想法想要验证一下。”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但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既柔和又精致，黑色的发丝轻轻垂落在额前，而微红的耳垂则暴露出他内心的波动。

　　“劳伦斯先生，先拍下它吧。按照‘合作’协议，这些钱都是集团承担，剩下的你随意拍几件即可。”威廉的语气刻意放缓，试图恢复一贯的冷静与从容。说完，他撇过头看向舷窗外。

　　看着威廉与之前不同的神态，难得有了几分人烟味，劳伦斯挑了挑眉，威廉的反应让他感到一丝意外。

　　他果然对这个感兴趣。他又想到刚才看见的青年手上的伤痕，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带着一丝复杂。威廉仍然在看着舷窗外的星河，并没有注意到劳伦斯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