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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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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还未来得及沉入地平线,天空的靛蓝色是太阳对冷暗深夜的提前晕染,尼克神父被中央宪兵所杀的消息在鸡鸣前便被韩吉趁着未落的夜色带来。
艾尔文的预测是正确的,中央不会一直袖手旁观。
于是第二天清早,利威尔在动身前往新利威尔班所在的基地前,先去了一趟物资部,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把库谢尔叫到了门外。
库谢尔的工作其实相当闲在,利威尔来时,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她在还没见到那个身影前,就从脚步声里猜到了他的到来,人类最强的脚步声并不沉重,但是库谢尔还是可以轻易鉴别,因为很多个夜晚她都曾在路边等待着这个声音在耳边出现。
只不过此刻的库谢尔并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打算,她并不确定利威尔来这里是为了公务还是其他什么别的,
"他估计是来问问有没有新到的红茶吧。"库谢尔心想。
那次房间过夜后,利威尔绅士的将床铺让给她并且放着屋子里沙发不睡,下楼去睡艾尔文房间沙发的行为,又狠狠在库谢尔的心里赚上一波好感。尽管他自己房间里简易的沙发足够160cm的兵长大人平躺下来。
"够您躺啊。"库谢尔平淡的看了眼沙发上,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利威尔。
在那目光下的利威尔瞬间黑脸。
"......有点自觉吧,小鬼。"叹了口气,心里放弃了和她计较的打算,但还是抬手在库谢尔的额头上重重的一弹,吃痛的库谢尔在今夜的美好氛围加持下鼓足了勇气,以一种极其报复的语气,终于将之前不敢叫出口的称呼脱口而出,
"睡您的觉去吧,利威尔叔叔!"
被推出门外的利威尔,那张俊丽的童颜写满了震惊,回身想开门教训这个不知所谓的小鬼,却发现库谢尔已经快速的将门锁上,
"还算你有点自觉..."
深夜的走廊寂静无声,闹出太大的动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于是那天,被利威尔吓醒的艾尔文好不容易再次阖眼进入浅眠时,
"喂,艾尔文,我看起来...像上了岁数吗?"利威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这话时,团长大人那对蓝色的眼眸甚至都没了光彩,
"......饶了我吧。"这是平生,艾尔文第二次向利威尔求饶。
而那一晚在门口的库谢尔终于回味过来利威尔先生所说的"自觉"到底意味着什么时,她已经跌入了床榻之中,漂亮的脸庞在闻到属于利威尔先生独有的干净气息时,彻底羞红到底。
自此后,在利威尔正式的邀请下,毕竟偷溜进长官的房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库谢尔也到此做客过几回,第一次是声称让她将睡过的床单拿去洗掉,遭到了库谢尔"真是爱干净的大叔啊"这样的嘲讽。于是后来利威尔以"那家伙卫生搞的还算不错"为理由变本加厉,为自己在兵团内成功的找到了一个固定洒扫阿姨,还得不定期帮他及时填满即将见底的红茶罐子。
不过每次的打扫都能换来一些来自慷慨的利威尔先生从市集上带来的小小回报,一块好闻的精油香皂,一盒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粗制饼干,一个柔软的棉质娃娃,或是一束当季的盛放鲜花。
利威尔先生从不会说这些东西是他特意带回来的,无论是仰慕者送的礼物他用不到,或是来自部下的奉承他不喜欢,甚至用"在路边看起来不错捡回来的"这种理由来搪塞库谢尔每一次探寻的目光,
"可我还什么都没问呀~"每当听到那些对礼物来源莫名其妙的解释后,库谢尔总是这样微微笑道,
这让利威尔忍不住别过头"嘁"了一声。
库谢尔心知肚明,库谢尔却之不恭。
因为那束鲜花上的纸片清楚的写上了
“致弗洛里斯。”
街边被撇下这捧花束想必应该不会,也恰好属于某个没收到心意的弗洛里斯倒霉蛋。
相处的几个月以来,利威尔从未呼唤过库谢尔这个名字,库谢尔似乎也知道,她的名字对利威尔先生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但就这个问题她不会跟利威尔主动讨论,这是她对他过往不探究的尊重。
......
物资部拐角的墙根下,走的匆忙的利威尔鬓角落下的一滴汗水被库谢尔用衣袖轻轻擦去,她没有着急开口询问利威尔来此的目的,眉眼间的微微簇起传递着面前男人的愁绪。在看着库谢尔沉静的双眸时,利威尔也逐渐将有些急躁的心安定了下来。
库谢尔感觉到手中冰冷坚硬的触感,低头看去,那是利威尔刚刚塞到他手里的,一把简单的钥匙。
"这是...?"饶是库谢尔自认为和利威尔先生还算有些默契,也实在不明白这钥匙到底要去开哪一把锁。
"在托落斯特城区东面,有一处房子,这是地图。"利威尔没有将纸张摊开,"一个人时再打开。"
".....我新的打扫任务?"其实库谢尔当然明白,他严肃的神情绝不会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才急匆匆的前来。她只是想试图通过一个小玩笑让利威尔多少放松一点。
利威尔明白库谢尔的意图,无奈的笑容下,眸中对面前女孩的关切终是没能藏住。
"只是为了更保险一点..."不过当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面不改色的将地图塞入了库谢尔的领口时,库谢尔还是没忍住攥紧了拳头...
"所以现在可以下达具体的任务了吗,利威尔长官?"从后槽牙里挤出这句话的库谢尔,左手握住利威尔即将收回的手腕,以自以为强劲的力道来表达对利威尔刚才"流氓行径"的不满。
不过面前的利威尔并没有什么冒犯到小姑娘的自觉,右手顺势下滑握住了库谢尔的手,
"这是我在托落斯特区的一个隐秘容身点,今天开始不必在军团工作了,拿着钥匙,去这里呆好。"
听到此话的库谢尔震惊的瞪大双眼,与利威尔交握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收紧。她明白在这个时间被利威尔做出这样的安排,说明他甚至无法在兵团内保全自己,事情似乎要超过他的掌握了。
"......那您呢?"她的每一个尾音都在因为担心发颤。
"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理智回笼,利威尔用大拇指安抚性的摩挲这库谢尔纤细的手。
"您要出城吗?"
"是的。马上要走,不过会很快回来。计划顺利的话,我会去找你。"
库谢尔低下头,与利威尔交握的那只手触感是那么真实,似乎为了将心中的担忧全部压下,库谢尔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那我会将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等您回家的。"
......
在听到艾尔文说,不日中央便会派人来监管限制调查兵团行动的那一刻,利威尔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被重点监管的艾伦和逐渐揭开身份的希斯特利亚·雷斯,
对库谢尔的安危的担忧在心中一瞬间,第一个冲出来时,利威尔低低的骂了句"该死。"
宪兵对调查兵团的监管,限制甚至是盘问都不可怕,他们还没那个胆子随意处理兵团的士兵。
但......库谢尔她不一样。
她并不是被贩卖到地下街的,
而是和他的母亲一样,被地上最有权势的实力迫害,被逼无奈才躲藏到了黑暗之下。
他理解库谢尔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曾像他们吐出实情,调查兵团也的确是可以庇护她的藏身之处。所以当听到宪兵可能会入驻兵团监管时,他怕的仅仅是一个万一,
万一有某个宪兵认出了库谢尔,她现在不是士兵,可以说是任人宰割。
那个时候的艾尔文和他,没有一个人能在兵团里保护她的安危,甚至如果因她和宪兵发生冲突,舍弃库谢尔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利威尔不想失去她,尤其是不想因为,明明自己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却抱有侥幸心理这样愚蠢的原因,
失去那个他还没来得及对她表明心意的小鬼。
32年的人生里,利威尔在与人的联结上总是以突如其来的陨灭而被对方单方面剪断,活下的那个人在日复一日的承受着对逝者思念却不得见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他希望找到一个看起来不会轻易死掉的家伙,做笼中鸟,做金丝雀,做高塔里的公主,总之保护她一直好好的活着,然后死在她的前面,被她安葬,被她吊唁。
别人对自己怀念的痛苦,利威尔也渴望欣赏哪怕一次就好。
疾驰而去的利威尔的心也没算彻底安定,以中央的速度,艾伦他们所在的基地被查到基本就会在近两天,转移工作刻不容缓,他已经没有余裕亲自将库谢尔安置妥当了。
所以未做停留的利威尔不会注意到,马蹄踢踏扬起的飞尘中间,刚刚摆出满脸担忧的库谢尔注视着他背影的目光,逐渐冰冷,
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她转身朝兵团外面走去,城区的东面不会再是她此刻的目的地。
普通的士兵们不会在天塌的前一刻有所警觉,一派祥和的嘈杂声依旧络绎不绝,而钢铁制品掉入草地的哀鸣绝不会被人察觉,
因为那只是利威尔下定决心付出的情感即将被踩碎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