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浮世之梦》紫蕴青妍

24、第二十四章

　　出了王都东门，顺着官道一直走就能到边城，而骁山是必经之处。
　　解语花早就让柳园的人备好了马匹干粮，二人出了东门后一路策马飞奔，接近骁山山脚时张起灵放慢了速度，解语花自然也跟着勒了勒马缰绳放缓速度溜马而行。
　　“你是不是在想，小邪和秣靖可能还在竹屋里等着？”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出门在外没什么好讲究的，加上这里就他们二人，换了一身干练装束的解语花也收起柔弱姿态，男子气露了出来。
　　张起灵点了点头。虽然他交待过秣靖一旦过了时间就带着吴邪先回边城，不过他很怀疑吴邪会不会照做，毕竟吴邪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是什么话都会乖乖照做的。
　　“别想了，走近不就知道了。”夹了夹马肚，解语花策马前行，转过一个弯，骁山脚下的竹林映入眼帘。没走几步，远远就见竹林里走出一个人影。“嗯？难道真让你猜对了？”解语花愣了愣，回头冲张起灵笑道。
　　张起灵皱了皱眉没说话，右手则慢慢移到了刀柄上。
　　见张起灵这样的反应，解语花愣了愣神，瞬间就反应过来，摸出插在腰间的折扇状似悠闲的轻摇着，视线则牢牢锁住竹林边的人影。仔细看了看……怎么有点眼熟？
　　“呃……起灵，你好像真的猜对了。”不等张起灵回话，解语花将折扇收回腰间，一提马缰迎了上去。
　　那人快步迎了上来，在解语花马前单膝跪地，毕恭毕敬的开口。“少爷。”
　　张起灵在解语花身边停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你的人？跟着吴邪他们的？”
　　解语花点了点头。“起来吧。他们人呢？”等来人站起身，解语花这才开口问。其实想到就快见到吴邪和秣靖了，他也有点小激动起来。
　　“吴公子和秣大人在半山上的山洞里。”那人恭敬地说，“吴公子很好，只是秣大人受了点伤……”
　　“受伤？”张起灵皱了皱眉，“他怎么会伤着的？”秣靖是自己最得力的帮手，私下里也是关系很好的兄弟，听说他受了伤，张起灵自然很在意：不会是为了保护吴邪才伤着的吧？
　　“具体不太清楚，只知道在西边林子里中了陷阱，陷阱上涂了毒，不过已经没事了。”那人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听的张起灵和解语花直皱眉。
　　“陷阱上怎么会涂毒？”上山的小道上，了解了事情经过后，解语花面色不善的看着山下那片茂密的树林，口气阴冷地问。
　　“潘大人说对方一开始设陷阱的目的就是防人，虽然不知他们要防谁，但目标绝不会是秣大人和吴公子，秣大人只是运气不好才误中了陷阱。”那人跟在解语花身侧，小心地回着话。他跟着潘子也算有几年了，深知解语花一旦冷下心肠时勘比修罗，自然要小心应对知无不言。
　　解语花冷哼一声。不论是什么人，不论目标是谁，敢伤了秣靖，就得付出代价。“抓到人没？”
　　“抓到几个，弟兄们已经审过一回，潘大人说不能让吴公子知道，所以这会还关在对面山洞里。”指了指对面山脚，“要把他们带来吗？”
　　解语花摆了摆手，潘子的决定是对的，有些事还是瞒着吴邪比较好，毕竟吴邪不了解的事太多，不管今后吴邪跟起灵会如何，他也不想将吴邪拉入那黑暗的旋涡：就让吴邪尽可能多的保有他那份天真吧。
　　看了张起灵一眼，发现他正表情冷肃的看着前方，心下不由释然。他知道起灵跟他想的一样，都不愿把吴邪拉入他们的世界、那个混乱而又黑暗的世界。他也知道起灵一样担心着秣靖，这些年来秣靖担在起灵身边的日子比他这个哥哥还多，他们的感情就跟随亲兄弟一样，虽然起灵是个冷淡的人，但对兄弟、对朋友、对真心在意的人，他的热情不输给任何人！
　　解语花伸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肩，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其实他才是被安抚的那方，若不是起灵在身边，他这会可能已经压抑不住体内嗜血的叫嚣冲去杀了那些伤到秣靖的人，不管那是否出于对方本意。
　　“没事。”张起灵握了握搭在肩头的手沉声说。解语花表面看着一副泰然神情好像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被自己握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张起灵握着解语花的手轻轻加了些力道，“别担心。”
　　解语花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反握了握张起灵的手算是答谢。他们兄弟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彼此非常了解，有些事不用说出口，彼此都心照不宣。
　　“少爷，将军，前面就到了。”一直安静跟在二人身后的人轻声开了口，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较宽敞的空地，上山小道在那里折回头通往更高处，空地边的山体上有一个巨大的山洞，这会正有几个人守在洞口，见有人上山便警惕地迎了过来。那个领路的人冲他们挥了挥手，其中一人转身进了山洞，不一会的功夫从洞里跑出几个人来，正是吴邪、潘子和胖子。
　　一看见吴邪，张起灵和解语花都松了口气，至少这家伙还活蹦乱跳着。看那几人神色都不是太紧张，看来秣靖的情况应该不错，二人放心了不少，快步迎了上去。
　　吴邪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确认真的是张起灵和解语花，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眼眶不觉有些发热。他们分开其实不过三两天，他却觉得有如一世纪之久，如今见到人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那么想念张起灵、想念解语花。抽了抽鼻子，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吴邪一阵狂奔冲了过去，离着还有几步远时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小花！”

　　张起灵现在很上火。
　　好不容易相聚了，吴邪冲上来第一个叫的人却是解语花，张起灵还没反应过来，吴邪已经拉着解语花一路狂奔冲进了山洞。潘子是解语花的手下，跟张起灵并不认识，出于礼貌冲着他点了点头，让带路的人将二人的马牵走后便吩咐手下干活去了。胖子嚎了嗓“胖爷饿了！”就带着人下山去觅食，剩下张起灵一人在空地上吹着山风发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很好，非常好！居然当着我的面无视我，倒是跟别人那么亲近！张起灵气的眼睛能喷出火来，黑了一张俊脸进了山洞。
　　刚走没几步，就见吴邪迎面走了出来，见到张起灵时愣了愣神，二话不说推着他就要往洞外走。张起灵生着闷气杵在原地不动，吴邪一时竟推不动他。
　　“走啦走啦，不要呆在这当电……蜡烛啦！”回头看了眼洞内，吴邪轻声催促张起灵出去。
　　张起灵很不满。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自己离开？自打记事时起就不曾闹过情绪的张起灵突然很想作一回小孩子，干脆负气的一把搂住吴邪，闷闷的靠在他肩上既不动也不吱声。
　　“你怎么了？”突然被搂住的吴邪有点诧异。虽然以前张起灵有事没事时也喜欢抱着他，可今天的张起灵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他在……生气？
　　张起灵继续拿吴邪当抱枕，就是不吭声。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有点酸，有点闷，有点生气，有点心慌，胸口好像被什么堵着一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晕眩。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感觉让他难受。
　　吴邪被张起灵搂着推不开他，又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手都不知往哪放好，犹豫了半晌才慢慢回抱住他，安抚性的轻拍着他的背。起灵好像在生闷气，可原因呢？问他他也不一定会说，这会也不可能去问小花……只好“智力大挑战”了！
　　“起灵……你在生气啊？”吴邪轻拍着张起灵的背小心的问。搁在肩上的脑袋蹭了蹭又摇了摇。这啥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吴邪在心里呲哇乱叫，这家伙又开始做闷葫芦了，这让他怎么猜啊！
　　“宫里的事？”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嗯，看来不是这个原因，吴邪抽了抽鼻子。好痒，好想挠一下哦。
　　“担心墨镜？”下一秒腰间缠着的手臂勒紧了些，吴邪差点被勒岔了气。“疼疼疼！轻点啊，腰快被你勒断了！”吴邪哀嚎着拍打着腰间的手臂，看来也不是为这事，这反应绝不是在担心墨镜，这分明是在修理他啊！
　　“你……给小爷差不多一点！”吴邪的耐性被耗了个精光，火大的用手夹住张起灵双颊往后掰。他又不是大罗神仙会读心术，跟张起灵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久，分开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好不容易相聚了，这闷葫芦上来就生闷气，连个屁都没有，让他怎么猜？“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任凭吴邪怎么推他，张起灵就是不抬头也不开口。吴邪见弄不动他，索性去捏他的脸颊。这不捏还好，一捏就把张起灵的性子彻底勾了起来，张口就在吴邪肩上咬了下去。
　　“啊啊啊！！”吴邪没想到张起灵会来这招，疼的哇哇乱叫，脚下一颤整个人就往下滑，要不是张起灵抱着他，这会两人可能就倒在地上了。“你属狼的啊你！疼死小爷了！”吴邪疼的差点掉眼泪，这人练武练到什么境界了啊，都武装到牙齿了不成？人纪晓岚号称铁齿铜牙，他张起灵绝对是钢齿金刚牙！
　　听出吴邪说话都带了点哭腔，张起灵这才略微放松了些一直紧绷的身体，头依然埋在他肩上，闷闷地开了口。“疼了？”
　　废话！吴邪直接用行动表示他的不满：用手捅了张起灵的腰，不过最后疼的还是他自己。“你到底是怎么练武的啊？你这哪是肌肉啊，整个就是铁打的身躯啊！”吴邪甩着戳痛的左手抱怨着。
　　铁打的？那是什么？张起灵愣了一下，瞬间就把这事先扔到脑后：他这会还在生着气，不能被吴邪三两句话就绕跑了题！“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张起灵轻声嘀咕着，脑袋在吴邪肩头狠狠顶了几下，惹来吴邪又一阵狼嚎。
　　“都说了很疼啊！”吴邪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双手不停拍打着张起灵后背，就算一会手掌会疼，现在也顾不了了，他的肩膀疼死了！“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不行啊，做什么用咬的！”吴邪真想踢他一脚，不过想到自己的脚趾可能会骨折，吴邪很明智的放弃这个念头，他真的伤不起了啊！
　　张起灵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着吴邪的眼睛闷闷地开口。“为什么叫他。”
　　“什么为什么、叫什么他啊？大哥拜托你有话直说行不？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你心里想的不说清楚，让我怎么回答啊！”吴邪硬生生压下拍他后脑勺一巴掌的冲动：这是店里伙计摸鱼啊犯错啊没大没小时他常用的招术，几乎成了反射动作了。
　　“刚刚一见面，你叫的谁？”张起灵憋了很久才憋出这句话。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而这问题也让他自己觉得别扭。
　　“叫的谁……你就为这事生气？”吴邪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张起灵这么在意自己第一个叫的是谁，莫非？盯着冷黑着脸不说话的张起灵，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面瘫表情，还是那么执著的眼神，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见吴邪盯着自己的脸来回打量就是不说话，张起灵不满的又勒了他的腰一把，成功把吴邪的注意力拉回到他的问题上。张起灵眼神坚决的盯着他，等他说理由，就是不开口。
　　受不了这家伙，有问题不会开口问啊，成天用勒的，不知道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啊！吴邪虽然很想纠正他这不良习惯，不过鉴于眼前的形势，为了防止自己真的被他勒的缺氧，他还是先乖乖回答问题比较明智，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去纠正他的恶行……一想到时间，吴邪不由出了神。时间，他和他之间，真的还能有很多时间吗？
　　腰间传来一阵紧勒感，总算拉回吴邪有些神游的思绪。吴邪暗笑在心，这个张起灵，成天摆着张面瘫脸，其实也是个急性子呢。这样看来，终于有种他比自己小的感觉了，虽然他比自己早生了两千年。
　　“我们三个人里，谁跟墨镜关系最亲近？谁对他最了解？”在张起灵不满的眼神注视下，吴邪拿出小老板的招牌无害笑容，丢了个问题给他。
　　张起灵没想到吴邪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他跟了我数年，亲近、了解的应该是……”到口的“我”字硬生生卡在了口中，今天若不是吴邪问起，他绝不会思考这些问题。虽说他和秣靖在战场上配合默契，在战场下亲如兄弟，但细想下来，他只知道秣靖的功夫练的如何、兵法操练如何、办事效率如何、性格如何，可对秣靖这个人他却从没认真去了解过，秣靖的身世、喜好、情绪、思想，他从未曾探究，甚至秣靖对解语花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也未曾关心过。
　　见张起灵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声响，一脸深沉的思考着什么，吴邪笑了。“说不上来了吧？虽然他跟了你数年，可对他最了解最在意最亲近的人，是小花。”他一个才来不久的外人都看出来了，就不行张起灵这做兄弟做朋友的人看不出来。
　　“跟你刚才只叫小花一人有什么关系。”他承认吴邪说的没错，可这是两码事，现在是他吴邪一见面眼里只有小花一人，不是洞里的秣靖。
　　“笨哪你！”吴邪终于没忍住，抽手拍了张起灵头侧一巴掌。“你们上山的路上肯定有人告诉你们墨镜受伤昏迷还没醒，以小花对他在意的程度，没见着人前肯定会担心的要命，你我都生龙活虎能走能跳要说话不急在一时，我当然先拉着小花去看看墨镜啊，猪！”吴邪一口气噼呖啪啦说了一长串，末了又拍了张起灵一掌，这是哥哥对弟弟惩罚。
　　听吴邪说只是带小花去见秣靖时，张起灵心里总算舒坦了些，可被吴邪喊做猪还老拍他脑袋，这就有点小小的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了。“几天不见，胆子见长了啊。”张起灵眯起一双凤眼，口气不善的说。吴邪关心秣靖和解语花，他很感激也挺高兴，可吴邪拿他当小孩似的拍来打去，这就有点，这差别就有点大了吧。“看来，现在最应该加深彼此了解的，应该是我们。”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张起灵就吴邪紧紧抱在怀中，头和头越靠越近。
　　吴邪被张起灵那满是奸险味道的笑容吓傻了眼。虽然他笑起来很好看，虽然他不常笑，可自己宁愿看他那张面瘫脸也不要看现在这表情：他有种很强烈的自己要倒霉的感觉啊！“那、那个，有话好好说！”双手撑在张起灵肩上，吴邪挣扎着想在两人之前留出点空隙，事实却再一次无情的教给他一个常识——
　　胳膊拗不过大腿，吴邪拗不过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