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印记》北龙宇云翾

1、 相遇

　　黑夜里，冷雨裹挟着刺鼻的血腥气肆虐，狂风卷得路边草木狂舞。一道纤细又弱小的身影，像片被狂风撕碎的枯叶，从官道旁的山丘上狠狠滚落，落地时溅起一滩混着泥水的血渍。身后，三个蒙面杀手紧追不舍，玄色衣袍在雨幕中划出冷厉的弧度，手中弯刀还沾着未干的血。
　　就在此时，远处官道尽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正踏着泥水疾驰而至。为首的黑衣杀手眯眼扫过，先瞥了眼蜷缩在地的女子，又看向越来越近的人马，压低声音厉喝：“有人过来了！她身中剧毒，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夜横竖都是死，撤！”
　　话音未落，一声惊雷轰然炸响，惨白的闪电瞬间撕裂夜空，照亮了少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的胳膊、大腿上，数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狰狞可怖，外翻的皮肉渗着暗红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将原本素雅的布料染成暗沉的色块。
　　昏厥中，少女被刺骨的寒意与剧痛惊醒。她艰难地仰起头，看向远处疾驰而来的人马，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茫然。无数破碎的片段突然涌入脑海 —— 厮杀的剑光、无数人倒下的身影、耳边刺耳的惨叫……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脑袋仿佛要被生生炸裂。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张口呼救，可重伤之下，声音细若蚊蚋，刚出口就被雷鸣与雨声吞没，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疾驰的人马转瞬即至，领队之人身披墨色蓑衣，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之上。即便身处滂沱雨夜，那挺拔的身姿依旧英姿勃勃，蓑衣下露出的侧脸线条硬朗，眉骨锋利，一双眼眸在昏暗中透着沉稳的光，风神俊朗，英气逼人。
　　他身旁的侍卫率先跃下马背，快步跑到少女身边俯身查看，随即转身对着马上之人躬身禀报：“回禀王爷，是一位受了重伤的女子。”
　　此人正是大商朝的瑞王爷张寒瑞 —— 先皇第十子，也是最小的皇子，如今当朝皇帝张寒翔同父异母的兄长。他翻身下马，玄色靴底踩在泥泞中，缓步走到女子身边，俯身望去。昏暗中，少女苍白的小脸上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干裂的唇瓣微微颤动，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救…… 我……”
　　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眸里，此刻燃起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光，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满是祈求地望着他。张寒瑞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探她的脉息，判断伤势是否还有可救的余地。可指尖刚要触到她的手腕，少女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将少女的面容照得清晰无比 —— 柳叶眉蹙着，挺翘的鼻尖泛着冷白，唇色虽淡，却衬得那张小脸精致得像幅工笔画。张寒瑞的心猛地一震，竟忘了收回手。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将少女打横抱起，对着身后的侍卫大声吩咐：“就近找家客栈！立刻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话音落，他足尖一点，带着少女轻功飞身上马，将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怀中的人轻得像片羽毛，温热的血透过衣衫渗到他的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少女勉强睁着眼，望着他坚毅的下颚线，视线渐渐模糊，最终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张寒瑞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正一点点变弱，生命体征在飞速流失，他当即夹紧马腹，催马朝着不远处的客栈疾驰而去，马蹄溅起的泥水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道急促的弧线。
　　客栈房间里，烛火跳动，映得屋内光影斑驳。大夫正俯身给少女处理伤口，镊子夹着沾了药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腿上的刀伤，每动一下，都引得昏迷中的少女无意识地蹙紧眉头。两个时辰后，张寒瑞已换了身干净的月白锦袍，长发用玉冠束起，俊朗的面容在烛火映照下愈发精致立体，只是眉宇间仍凝着一丝沉郁。
　　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 从军机大营返程的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从未出过意外，今夜这突如其来的重伤女子，究竟是预谋，还是巧合？她是谁？为何会偏偏晕倒在自己回京城的必经之路上？
　　如今朝局动荡，皇帝兄长忌惮他手中的军权，几位皇子连同背后的母家势力，更是个个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他手中的兵权夺过来。这种时候，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将这女子留在客栈，是最稳妥的办法 —— 他已经救了她，后续能不能活，全看她的造化，也算尽了本分。
　　“王爷。” 贴身侍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张寒瑞回过神，迈步走向隔壁女子的房间。刚进门，等候在此的大夫便连忙起身作揖行礼，恭敬地说道：“王爷，小人已经处理好姑娘的外伤，伤口敷了止血生肌的药膏，暂无大碍。只是姑娘的内伤极重，五脏六腑似有移位，还需好好静养，切不可再受颠簸与惊吓。”
　　“嗯。” 张寒瑞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
　　“小人告退。” 大夫躬身退出房间，顺手带好了门。
　　屋内只剩下张寒瑞与昏迷的少女。他走到床边坐下，烛火将少女的身影映在床幔上，显得格外娇小。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苍白得几乎能看见皮下的血管，长长的黑发像泼墨般披散在素色枕头上，衬得她脖颈的线条愈发纤细。纤瘦的身子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截手腕，显得可怜又脆弱。
　　他看着一缕湿发粘在少女的脸颊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缕发丝，将它拢到少女的耳后。烛火的光落在少女的耳朵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粉白的耳垂透着淡淡的粉色，像颗被精心雕琢的珍珠，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指尖触到她耳后温热的皮肤时，张寒瑞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再次袭来，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他愣了愣，随即起身，对着门外扬声吩咐：“来人！即刻启程回京！备一辆最舒适的马车，多派两队侍卫，务必护好这位姑娘，带她一同回京。”
　　说完，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少女，转身大步离去，只是那原本紧绷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已悄然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