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日》息川

12、冬至

　　时隔三天，露明和夕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这里还是一如往日，落后而宁静，不论少了谁或是多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时近黄昏，黯淡无光的楼房此时也被平等地镶上了一层金边，夕阳亲吻这片贫瘠的土地，也终究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什么。
　　趁现在时间还不算晚，露明来到了在休息日会来帮忙的一家书店。书店不大，只有两三个简陋的木质书柜和一个几乎梳妆台大小的柜台，但也能满足整个小区的的阅读，主要贩卖一些报纸，杂志，有时也会有一些练习册什么的。书店现在是由刘姨一人经营，她的丈夫很早之前出意外离世了，她就拿了不少保险金，另外，她的年级挺大了，又因为老人省吃俭用，退休金也存下来不少，只是附近的人叫她刘姨叫习惯了就一直没该口。
　　“哟，露明，今天这么早放学吗？”
　　刘姨放下报纸和茶杯，透过那副老花镜惊喜地看着露明。
　　“嗯，学校那边要搞活动——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好，那麻烦你了。”
　　露明把一些旧报纸整理好放回杂物房，把杂志分门别类地摆放好，然后清理一下刘姨平常清理不到的角落。书并不太多，刘姨平时也有在整理，所以工作量并算不上太大。
　　“辛苦了，这是上个月的工资。”
　　刘姨递过来一封很有分量的信封，露明和刘姨都清楚，报酬并不与劳动量对等，但刘姨是觉得:反正自己留着钱也没用，不如就帮帮这孩子。
　　“谢谢老板。”
　　露明也不推脱，再怎么拉拉扯扯，这钱她终归是要收下的。
　　“刘姨，这个送你。”
　　露明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普洱茶，是在回来路上顺路买的，当然，这种事不可能告诉刘姨。
　　“哟！普洱茶……我不能收。”
　　刘姨喜出望外地将盒子拿近观察，像是一个鉴宝专家一样，却又忍痛割爱将盒子递了回来。
　　“刘姨，这是我参加学校比赛赢来的奖品，没花钱，而且我也不爱喝茶，给我不是浪费了。”
　　“什么比赛能赢茶叶？”
　　“茶叶知识竞赛？”
　　“哦哈哈，你还真是优秀，什么都懂啊。那好吧，我就收下吧。”
　　刘姨又从柜台里拿出几本练习册。
　　“你要这些吧？哦，放心，钱已经从你的工资里扣了。”
　　肯定没有扣吧。露明道了谢，正准备走出店门。
　　“露明，，今年要不要留下来吃点饺子？”
　　几乎每年都有的邀请，露明也是一如既往地婉拒了。
　　露明走出店外往家的方向走去，在外面靠着墙等候的夕也跟了上来。
　　家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窗台上的那朵枯萎的向日葵似乎没撑过那天的风雨，茎已经断掉了。露明只好将它连着盆丢进垃圾袋里了。
　　今天的话，露明倒是没买什么菜，原因大概是想吃点一些早期的自己会吃的食物——酱油拌饭。
　　就只是简单的一碗米饭加上一些酱油。说实在，酱油那种独特的味道直接吃进嘴里，说不上是好吃，不过毕竟是露明吃惯了的食物嘛，就想着在临终之前回顾一下，之后估计就没机会了。夕也照例陪露明吃了一顿。
　　之后，就没事情干了。这个地区文娱场所几乎没有，人也普遍早睡早起，重复着对他们来说充实的每一天。
　　即便临近新年，这里也不会出现什么特别喜庆的氛围，顶多就是今日冬至吃个饺子讨个好兆头。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夕突然的开口，露明打哈欠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把哈欠整个打完。
　　“是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露明才回想起今天好像的确是自己的生日，话说生日在冬至日应该很好记的才对。
　　“之前无意间瞥到一眼身份证……这个，给你。生日快乐。”
　　夕从口袋里拿出那一串海螺贝壳，正是昨天两人一起捡的那些，线是露明答应给夕的，估计是夕趁露明在地铁上睡着的时候串起来的。
　　根据夕昨天的那些言行，露明也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真正发生在自己眼前还是有些惊喜的。
　　“诶……谢谢。”
　　这是露明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二个生日礼物，感觉不是第一个有些可惜呢……而且露明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没什么意思，一个人也懒得搞那么多，或许这也是缺乏仪式感的一种吧。
　　话说露明给夕的“补偿”最终怎么又回到她自己手中了。
　　“我说这个是手链还是项链？”
　　“这个，看你怎么想的。”
　　感激归感激，这种东西戴在脖子上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吧。
　　“那你帮我戴上。”
　　露明将那串子还给夕，将右手伸到她面前。夕串这串玩意的时候都花了好长啊一段时间，戴上就更不用说了，时不时引来露明以“抱歉”为伴奏的笑。夕没什么反应，只是笨拙却耐心地将它在露明手上绕了两圈，意外的刚刚好。
　　“哇哦～”
　　露明将手链微微抬起，它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似乎也在闪闪发光。
　　考虑到要戴在身上，夕有挑选过合适大小形状的海螺贝壳，所以露明戴在手上也没什么突兀感，倒是觉得很舒服。这简直是最棒的礼物。
　　“但我没做什么庆祝的准备……”
　　露明有些后悔，最后一个生日的确该重视一点的。
　　“夕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
　　“嗯……要不就明天吧？”
　　“我随你。”
　　这时候，远处天空突然一声响，透过那扇小窗可以看见一朵朵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冉冉升起。
　　“夕，走。”
　　露明拉上夕往天台跑去。天台上很空旷，有不少破碎的木材石头散落在这里，一些生锈发黑废弃的晾衣架东倒西歪，边缘的护栏也是损坏的。
　　露明带着夕来到一处相对安全舒适一点的地方，远方的烟花还在接连不断的升空、绽放。露明很少注意到烟花，就算注意到也只是觉得吵闹，不过，今天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夕，很漂亮吧？”
　　露明自己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烟花，却有种在炫耀的感觉。
　　“嗯。”
　　实际上夕之前看过更盛大的烟花会。只不过烟花的光映衬不到她的身上，却完美地将她身边这个少女渲染得更加美丽。
　　渐渐地，四面八方都有烟花升起，清脆的声响将两人包围。这个小区居然也有些热闹了，某处也开始放一些在地上的小型烟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吹着寒冷的晚风，在天台站了许久，直到一切再度回归平静。露明也没想到自己能站在这里这么久，这种千篇一律的东西不论是露明还是夕都不感兴趣的才是。天上也悠悠飘落一些雪花——这里已经几年没下过雪了。
　　露明伸出手去接，将手收回时，雪花就已经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为水了。
　　冬至日之后，白天会越来越长，但同时也代表这是夜最长的一天。
　　“该回去了。”
　　“好。”
　　两人牵着手下了楼。
　　还剩，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