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与传闻不符》树满岸烟

1、心拔凉

　　冬夜，夜空中散播着零散的星星，宛如漆黑的幕布上撒上了银沙。寒风呼啸而过，吹拂起悄然飘落的鹅毛大雪，吹散了离人的愁思。
　　恶劣的天气下，高高建起的立桥上铺着精细的磁悬浮轨道，无人驾驶列车任旧平稳前进，穿梭在灯火通明的都市之间。霓虹灯与激光灯牌汇成的光海，巨大的全息投屏板上倒映穿着潮流的明星男女，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一旁另一块略小的电子屏幕上主持人正襟危坐，与欢愉的氛围违和。她一板一眼播报新闻。
　　“自本月10日起，A市异常大暴雪天气已持续一个星期，各地陆续出现交通事故，出行困难等问题，市民纷纷表示忧心……本台记者将持续关注天气情况，并且实时报道，也希望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市民可以减少出行计划，安全居家……”
　　半透明列车厢内的人流随车站到达的越发减少，最后只剩寥寥无几。吴盼靠在座位，他没去关注绚烂多变的霓虹灯，没去看刺眼屏幕上的人。他不时抬头，全神贯注注视透明车顶上方几乎被人造灯夺取闪烁的星星。
　　尽管他知道，这也是虚假的。
　　列车越发开往郊区，远离了城市灯光，星星才开始绽放耀眼。他提前站起身，在门开的瞬间走出了列车。没了列车的庇佑，那刺骨的寒风刮到他身上，宛如化为尖利的刀片，一刀刀毫不留情向他袭来。他褐色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露出其下精致美好的眉眼与红唇。单薄的风衣无力抵抗，库库往里灌风，顿时将他撑得像一个肌肉壮汉。颈上的艳红格子围巾松垮，描绘出风的形状，似乎下一秒就要与风私奔。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因为下一秒，吴盼无情地将其挽留住，又绕在颈上紧紧打了个结。他似没有被这狂暴的寒风影响，雪白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淡淡的目送列车离去直到不见。像是感觉不到冷，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细雪染白了他的褐发，像戴上了柔软的绒帽，他才迈开脚步，前往了出站口。
　　黑夜仿佛化为了实质，包裹着暗黄色的路灯，雪对比着似乎小了些，却还在下，风如猛兽般猛烈地攻击这条街上唯一正在行走的人。
　　随着人口逐渐减少，人们有了自由选择房屋的权利。大多数人搬进了新建好的繁华都市，享受更加便利的基础设施与便利;少部分人则因为种种原因留在原住处，但基础设施修缮的也已很完善，交通距离住处离的近，环境更加安静优美。
　　吴盼提着公文包匆匆行走，呼吸产生的细密白汽一路跟随其后。他停在郊区的一处富人区，淡然的看向一旁的摄像头。
　　瞳孔识别成功，“滴”的一声刷开了小区门，他进了社区，顺便朝摄像头礼貌的点了点头。
　　坐在监控室昏昏欲睡的年轻小伙，看看身前的取暖器，以及身上厚重的棉袄棉裤和藏在衣服里满满的暖宝宝，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富人区里全部都是独幢别墅，外圈围绕一层椭圆形护罩，可随意调节圈内温湿度与天气，在屋内全然不受外界干扰，堪称世外桃源。南盼七绕八绕，所见之处别墅里边无不温暖如春，晴空万里。
　　他看向唯一一栋没开启护罩的漆黑别墅，在雪中显得格外静默，像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在其面前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看，角落的一间窗户依然透出微弱的暖光。
　　他走上前去。
　　“滴滴”
　　随着一声微弱的指纹开门声，开门的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声，蹑手蹑脚走进了一片黑暗中，但他没受影响，没有障碍的将公文包放置在玄关处，穿上拖鞋，径直走向二楼房间。
　　年头很长的门就算紧闭了还是有些缝隙，亮光微微透出来了些，给地上留下些许沉重的阴影。吴盼轻推那扇门，果不其然，灯火通明。空调不知何时已经关闭，屋内也隐隐透出凉意。一个身影趴在书桌上，没有什么动静。
　　吴盼抿了抿嘴，一路很平静的眼神在此刻透出一丝无奈，就像机器被注入了一丝情感，瞬间生动了些。他走上前，拿起破旧沙发上的大棉袄往他身上一盖，接着将椅子一转将人抱起，走出了房间。
　　握在手中的笔随着他的动作掉落进羊绒地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平铺在桌上的，是一张精密的机器人设计初稿。
　　怀中人黑发塌在额前，睡颜乖顺，闭上的眼帘上有着不是人为干预的黑密睫毛，就像一把小刷子，微微颤动，谁也不知道在这其后藏在一双多么摄人心魂的眼眸。他脊背上的骨头硌在南盼没用衣服阻碍的手肘处，锐利的让他有些不适。
　　为什么又轻瘦了，他难道想变成蝴蝶飞走吗。南盼皱眉思考这个问题，走进早已远程操控打开暖气的卧室，将人侧着塞入被子中，顺手抽走那件大棉袄，动作一气呵成，压紧被子后便准备退出房间。
　　“你还知道回来。”
　　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却无端叫人不寒而栗。吴盼没有回头，头顶被源源不断冒出的热气融化的雪花化成了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地。
　　他好像不太在意，语气很淡。
　　“抱歉，工作有些赶。”
　　屋内没有亮光，但吴盼感受得到程逸孟炽热的眼神，就像狩猎时紧绷的狼盯上了软弱的兔子，蓄势待发被当成猎物的感觉让他不适，他想尽快离开，却有些无奈于程逸孟的怒气。
　　“你刚才就醒了。”他道。
　　“你不愿意抱我吗。”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被程逸孟说得像陈述句。
　　“我不是……”南柯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想反驳却不知如何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知道这题唯一的解法。
　　于是干脆不再解释，他回过头，走近了他。在那双微微下垂的，略显冷漠的桃花眼中，看到了距离越发近的自己的倒映。心像被揪起来一块，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水。逃避似的没有再看，而是选择阖上眼睛，轻挑起他的下巴，与他接了个平静而柔和的吻。
　　转瞬即逝后，他准备离开，却被程逸孟固执的伸手挽留，他温热的手掌心似乎碰到了块冰块，过低的温度冻的他一哆嗦，瞬间那块冰块便消失了，吴盼不动声色的抽离了他的手，却又被捉住。
　　“别躲开我。”程逸孟依然坚持，将整个冻得微微发抖的人拥入怀中，共享温度。
　　这个吻如他所想变得有些不可控，不知何时他已被按在床上，慌乱的抬头，对上的是程逸孟含情的眼眸。他的眼睛不笑时带着厌世的艳丽，像是什么东西都不配被他放在眼里，但若是蕴含着情感，便会显得格外柔和缠绵，让你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眼中的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南盼还有时间分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看垃圾桶都深情的眼神？
　　手腕被捉住，恶劣的揉掐了下，程逸孟俯身，嗓子微哑道：“别分心。”
　　吴盼耳朵红的要冒水汽，被他激得一激灵，脑中瞬间刷起了满屏幕少儿不宜。
　　“不要……”他小声抗议，却直接被独裁者忽略，很快，他连这种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被绘上或轻或重的红梅与枝叶，他似孤身行驶在汹涌海水中的浮舟，只能无助随着波涛起伏。他被刺激的眼眸失神，流下的泪水被轻抚去，手指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捉着，被拉入温热的掌心轻吻，像是对待唯爱的珍宝。
　　“阿南……”程逸孟情不自禁唤道，低头寻吻，嘴却被颤抖的手捂住。吴盼头发尽数被汗水打湿，被程逸孟往后一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本就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尽力伸出手去想阻止他说出那个名字。
　　“我不是他。”他喘息着，艰难的开口，语气像粘稠的止咳糖浆，越品越苦涩粘喉。满是泪水朦胧的眼眸注视着他，那么平静又温柔，却又委屈的不受控滑下一行清泪。
　　程逸孟顿了顿，想伸手抹去，吴盼趁这个间隙推开他坐了起来，也不管身上凌乱的衣服了，他几乎是慌乱的往外走，似乎本该温暖安全的房间中蕴藏着洪水猛兽，他避之不及。
　　都走到了门口，他停下，没有转头，身形隐藏自角落的黑暗。
　　“睡吧。
　　程逸孟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没有挽留，缓缓躺下背对着他。
　　在他要退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阿盼，你只是忘了。”
　　吴盼毫不犹豫的退出房间，门被他没控制好的力气砰出一声响，敏锐的听觉使他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在原地没有动弹，很久以后，他听到里面慢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抽泣，像是受伤小兽的呜咽，孤独又让人心碎。
　　他面无表情的听，但不知为何用力握紧了拳头。
　　指甲嵌入皮肉，一阵一阵的抽疼。
　　每一次他回来，程逸孟总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可他带来的欢喜终归抵不过带给他的苦痛。明明过的痛不欲生，却又小心的想将其隐藏好，害怕被他发现。
　　自从知道了这个情况后，尽管与程逸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吴盼还是借着繁忙的工作开始减少回家的次数。
　　不知站了多久，腿都有些逐渐发麻发冷，他才转身去往二楼另一侧的房间。
　　在门口停顿了下，他推开一旁的房间。
　　那是所谓阿南的房间，不是他的，就算经过每个人的默认，他也不会去占为己有。
　　屋子摆放着他带来的简约生活物品，侧边摆放着床，吴盼简单洗漱好，耷拉着微潮的头发倒在被褥上，闻到上边熟悉的木兰花香混合着太阳的气息，疲惫多天的脑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不过，这大雪纷飞的寒冬，去哪里晒太阳呢。
　　过度的疲倦使他思维有些转不动了，几乎是晕厥在他的小窝中。
　　梦境不同于以往一片黑暗，迷迷糊糊间，视线摇晃，他似乎看到了在一片模糊的翠绿中，一个俊美的少年紧绷着嘴角，看起来有些恼火，眼睛却是湿漉漉的清澈，像是迷途的明艳小鹿。
　　开口，语气是与臭臭表情相反的傲娇，像小猫的撒娇。
　　“阿南!别跑那么快！我追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