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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   点蓝染,靛蓝妆。

      小女对镜纹新妆。

      痴痴笑美新华枢,渴渴慕者髓学起。

      伊不见今容之美也,务求新潮无失随。

      点蓝染,静蓝妆。

      小女虽爱然犹贰。

      点石染洒粉饰肤,眉眼长色难褪补。

      伊难见惊嘶之声也,裂口碎玉已犹晚。

      ————《金石词》(髓青曲)

      极重的腥红暮色下几缕轻烟飘忽而上,牧羊人停住脚步,身后跟随着他脖子上挂着漂亮铃铛叮当作响的小羊没反应过来,径直用糊满泥巴的羊蹄踩过主人的脚,在上面留下几个清晰的羊泥印。

      毛茸茸的羊脑袋撞上主人的身体,小羊不明所以地“咩”了声,脚步停下脑袋抬起望了下主人,不太明白情况的小羊撇了下耳朵,又低下头吃地上鲜嫩的青草。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旷野中回响并唤回了主人的意识,他原本愣住了的神情逐渐苍白,瞳孔骤然紧缩浑身发颤,手上拄着用来放牧用的竹竿狠狠杵了下地面溅起一阵烟尘土碎。

      他顾不得训斥急急忙忙抱起铃铛小羊,另一只手挥着竹竿赶着羊群。

      一阵咩声里主人高亢的声音惊恐又慌张地传遍草原:“敌袭!————”

      ·

      看不清。

      苏珑那一刹那想,长纱帛遮掩效果实在是好,苏珑只能隐约透过模糊不清的面孔描摹样貌。

      仅仅只是在脑海中勾勒苏珑就开始暗暗心惊,这个女人相貌可堪称绝色,常言美人在骨不在皮,仅以骨相和外露的肌肤来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可堪称神仙风骨,而且那周身气度质品极上乘,这种风姿苏珑只在霜姨身上看过,似乎也就只有汪媛与她可相比拟。

      是女子中独属于贵女的才气。

      她跪在下方行着礼,仰着头盯着她瞧。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这位婆婆正式见面。

      出乎意料的年轻,也出乎意料的和善。

      不是伪装,是真正如神明俯身一样的怜悯和祥。

      这便是…仇人?

      苏珑盯着太后有些琢磨不定,诚然太后这短短几语可得定的东西太少,反倒让苏珑重新回想了下苍儿的话。

      对娘亲来说…是仇人。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极多,可却全然不是与那些充满恶意的猜测相符,有些东西可以伪装,有些却绝对不能。

      苏珑能看得出来太后的白发不是某种天生不足所致,更像是后天生成,而这个人虽一举一动优雅贵气,但动作间却凌厉有度,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极高。

      这样的人依苏珑的了解,要说得上是仇人,那多半也是娘亲先得罪了太后。

      至于是什么,她并不在意。

      她自是聪明人,不会连到底谁更占理都看不出来。

      甚至说不定自己被接入宫,也是一种对她的保护。

      可是那又如何。

      苏珑眼眸深处涌现疯狂的暗诵以及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真是太好奇了。

      权力最高处的这位陛下,身边的人实在是有趣,既让苍儿有那种评价的太后,又是如何让娘亲束手无策呢?

      要知道,身份,向来在她眼中无足轻重。

      烟云缭绕中,白发女人朦胧的面孔微动,苏珑感觉得到她温和的目光扫过自己,声音里笑意依旧,也不管一旁毫无反应的皇帝:“平身众举。”

      妃子们一一起身,纱裙曳地声一片。

      太后微微倾身,修长如玉的素指握着一方帕布,上面绣着金纹的白山茶。

      这方帕布被她送到汪媛面前,太后身量极高,但确是女子的骨骼,众妃子站好后在场的人却无一人与之齐高。

      苏珑忽想起苍儿曾说的“替身”言论她心情有些古怪,暗道:依身形而言,确实像极。

      太后轻柔地向汪媛招了招手,汪媛会意,神情自若地将手递了上来,显然早已习惯。

      太后给她仔细擦了擦指尖,苏珑甚至可以看到微垂的纱帛下露出的鼻梁轮廓及漂亮的脂色上露出的弧度。

      苏珑皱起眉盯着对方这实在是温柔至极的动作,看着对方完成擦拭,肤色漂亮的素指与汪媛的冷白竟显得很和谐,太后取了一只燃香递给汪媛。

      苏珑一直盯着她们看,于是下一秒,太后就转向了她。

      太后的目光与她“对上”,这目光与她以往所遇的都要纯粹的温和,她哂然一笑:“苏二公子的妹妹?”

      苏珑心中迟疑,不明所以点头。

      太后的气息靠近,在漫天的焚香中,她身上的气息淡雅如莲,指尖的温度温暖得让人感到安心,那只手拉起苏珑的手的时候,奇怪的是苏珑除了将手指微蜷之外并没有感到不适。

      苏珑脸上表情乖乖巧巧,事实上心里翻着滔天海浪。

      那方帕布带着太后身上那种令人舒适的香调,可这香调上的气息却令她感到熟悉。

      皇帝。

      他身上也带着这种香调。

      而这香调是与汪媛共有的!

      这又是种奇怪的危机感。

      苏珑呆着脸被擦完指尖,手上被白发女人塞了根燃香,而后后方才传来其余动静。

      有另外一些人走了进来,而又有另外一些人退下,苏珑知道那多半是下人们退去,但进来的…是皇亲国戚吧。

      后宫里消息向来闭塞,但妃子们各有各的方式渠道,不至于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

      这里是琅琊李氏宗祠,那进来的多半是现任皇帝的兄弟姊妹们。

      与雍蛮那些刻意强调男女贵贱的玩意不同,安兴这边相对来说女性束缚较小,大概也是因为历史上有名的才人中女子占比极大有关。

      苏珑耳旁吹来一缕微风,碎发摇晃间她注意到前面的皇帝终于转回了身。

      皇帝陛下似乎极其厌恶公共场合下露脸,这次也不例外遮住了脸。

      但他用的不是与太后那些相同的长纱帛,而是冠冕上的流珠。

      珠坠下的面孔被遮的很紧,但苏珑还是能感觉得到对方清润冷静的目光淡淡扫视周围一圈,声音不怒自威:“三礼。”

      侍立一旁的大太监静弦动作迅速地指挥着燃香分发,疾步行走挥扫拂尘然后尖声道:“众卿就位————”

      他的面孔较白,身形也很普通,但架子摆出来还挺像样,再没存在感在皇帝下侧首站着也不输势:“第一礼起!”

      苏珑转身望向身后,汪媛捻着香朝下边一举,低阶妃子们分退两侧举香跪下,后方立着一众华服的男男女女,粗略看去也有十几人。

      准扬王李崇于立于其中,李家人的标志估摸着就是那种漂亮的面孔,别的不说,论祸国殃民琅琊李氏也很有话语权。

      他和另外三位王爷齐排站着,手中举着三根香,女眷们则抱着不同样式的弓立在他们身后。

      苏珑的目光也打量了一下那些女子,站在王爷们正背后的应该就是他们的王妃之类的,而没有的,像那两位年龄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应该就是公主那些了。

      要分辨的话这活云儿在行,苍儿接手毕竟时间短,哪怕是紫暮,搜集信息也没那么容易。

      正想着,静弦又叫了一声:“拜!”苏珑心里惊了一声,不耐烦地朝下弯腰。

      静弦:“第二礼起!”

      外面又响起脚步声,又退下些人然后又有一些人鱼贯而入。

      苏珑注意到苍儿居然被叫下去了,她拧着眉望向汪媛,汪媛也还维持着姿势,见状纱帛下露出的唇抿了起来。

      看来是意外情况。

      苏珑收回目光望向下面,这么一看她顿住了。

      下方除却穿着百花纹裙裾的公主王妃与麒麟纹华服的王爷他们后边还进来一些穿着孔雀鹤虎鹿等各式朝服的人。

      这不是重点。

      苏珑紧盯着站在那些人中一位穿黑金色虎纹朝服样貌英俊的中年人,对上对方漆黑如长夜的锋利眼眸,其中露出来的难以言喻的戏谑笑意,苏妃娘娘整张脸登时就臭了。

      苏顺安!

      这晦气玩意怎么还敢出现?!

      苏憨批那废物点心没拦住他么?!

      不不不,关键是…

      这孙子不是得了重伤躺床上起不来吗?!

      哪来的腿脚溜出来入宫出现在她面前?!

      苏妃娘娘心里脏话连篇,臭着脸难以抑制地瞪着自家畜生老爹,她不太相信这家伙竟然没有伤得半身不遂?!!

      许是表情实在是太难看了,苏顺安略显风流的眼眸弯了弯,饶有兴味地扬起唇角。

      苏珑登时跟被戳瞎了眼一样移开视线,木着脸听静弦指令:“拜!”

      众人弯膝跪下,两位贵妃娘娘各自神色难看地直起身转回来。

      哪怕太后上来收香神情也没有缓和。

      太后纱帛之下长睫微抬,微拢燃香轻轻地叫了一声:“阿媛?”

      阿媛冻着张脸,不冷不淡地回答:“母后。”

      太后道:“忍一忍,很快的。”

      汪媛不发一言立在原地。

      太后裙裾微微移动,对汪媛笑了一下,拢着香站在苏珑面前,轻声问:“孩子,你叫什么?”
      苏珑神情微怔,太后的声音真的很像她认识的人:“苏珑。”

      太后伸手拿过香道:“玲珑佳人,好名字。有小名吗?”

      这话问得很私密。

      苏珑不自在地点头:“您要用小名称呼我吗?”

      太后笑音清越,像山泉流淌而下:“方便吗?”

      苏珑抿了下唇:“还行。我娘亲叫我珑珑。”

      太后闻言轻声念叨了下:“珑珑。”

      很普通的念法,可苏珑又怔住了。

      她没再吭声神情复杂地转身去拿下方两位贵人收上来的香再把它递给太后。

      太后满头银发飘荡,凤钗叮叮作响,她将香递给皇帝,皇帝陛下唇抿得更紧了。

      太后伸手帮他整理服饰,像个寻常母亲一样拍拍皇帝的肩:“不要停。”

      她掀了下帛布,露出一双极其美丽的狐狸眼向皇帝眨了一只眼。

      李崇申:“…第三礼。”

      皇帝陛下掀袍跪在蒲团上正正经经拜了,后方的人自是全部不敢站。

      流程一如既往的复杂,但苏珑已经没什么心思来吐嘈了,她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就是赶紧找苍儿聊聊,说真的,实在不行,找汪媛单独聊也好。

      她觉得苍儿说得不太对,太后这人,哪是与娘亲相似!

      她没猜错的话,那张被挡在长纱帛下的脸,应当是与她亲娘宋一楼长得一模一样的!

      还有苏顺安,那狗东西竟然敢出现肯定是不怀好意,这次绝不是一包毒药的事。

      苏珑面纱下的唇抿紧,神情浮现一丝凝重。

      忽然她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回神看,是汪媛。

      女人目光淡淡,幽深的眸中映着少女的身影,冰凉的指尖正正经经捏着她的手。

      苏珑反握回去占据主权:“姐姐?”

      汪媛轻声道:“忍一忍。”

      她们的手交握着,因脸被遮着的缘故苏珑没有感觉到对方目光的重量,只是觉得好笑,心里刚刚的沉重都卸了一些:“没事的。”

      她语气轻松地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帮汪媛挽好耳边一旁的发:“姐姐也是,下面的人中有谁是你讨厌的人吗?”

      她用词一向偏轻,向来有分寸不会把心里最直接的重话抛出来,但两人都清楚,对于口中的那个人,绝不是普普通通的“讨厌”可概括。

      汪媛纱帛下的唇扬起,语调平和起来:“确实很讨厌他,不过没什么,都不相干了。”

      她把头转了回去,苏珑顺势继续看仪式进行。

      李崇申重新站了起来,垂眸理了下袖子,流珠下的神情实在不算好。

      他转回身向太后躬身:“母后,剩下的交给你了。儿臣先失陪去祀猎准备了。”

      太后笑意盈盈地轻声道:“不多留下和她们聊会儿吗?”

      李崇申摇头:“不了,您知道的,对我来说除了阿媛,其他都是陪衬。”

      太后笑意微敛:“那…阿媛不肯?”

      李崇申神情恹恹:“不关她事,是朕的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用那双宁静的眸子看着太后:“母后,朕不会有所出的。”

      太后没有立刻回复,但李崇申知道,那遮掩的帛布下,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多半是忧愁又哀伤的。

      他真的不能直视这种纯澈的真心。

      良久,太后道:“多加小心。”

      她抿了下唇转身看向下面,于是众日睽睽之下,皇帝陛下与太后聊了会儿后就步伐匆匆地离去。

      “陛下。”

      朝臣中有人出声叫住皇帝。

      皇帝停住动作,和太后一起看向人群,顷刻间神情凝滞。

      太后声音平静:“汪相大人有何贵干?”

      汪旭背着的手紧了紧,神情严肃地站了出来行礼,他仍旧穿着那身规整的孔雀三相服,眉头似乎永不会松懈,所以有很深的细纹。

      汪旭身形削瘦却站的极其笔直:“回太后,臣有一事不明。”

      太后道:“何事?”

      汪旭目光沉沉,直直盯着皇帝陛下的身形:“陛下登基已有四年有余,中宫仍旧悬置,此为何意?”

      众人的目光攸忽全凝聚在李崇申身上。

      太后动作一顿,伸手掀下长纱帛,一张年轻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妩媚容颜显现,她的狐狸眼眸光深沉:“你,在置疑皇家?”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苏珑呼吸陡然滞住,目光紧紧盯着太后那张与自己起码有七八分像的脸,连握着汪媛的手都忍不住紧了起来。

      她还是难以置信,纵有猜测,当事实摆在面前之时仍忍不住失神:“娘…亲。”

      她近乎无声地念着这个称呼。

      怎么会…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完全一样?!那双眸那张脸那声音,陪了她十二年怎会不认识?

      可不对。

      苏珑被汪媛叫回了神:“冷静,苏珑。”

      汪媛神情依旧不变,甚至可以说还是一幅极为冷漠的样子,如冰玉的声音让苏珑转神回望汪媛,顺带松了手。

      她神思未定地盯着汪媛的手。

      那只漂亮修长的手上显眼的红痕狠狠地刺激到了她。

      苏珑呼吸急促,闭了闭眼道:“抱歉,我太激动了姐姐。”

      且不说她娘亲是黑发而太后是白发,光是那身与妩媚完全搭不上边的清气就足够让人分辨,纵然有改头换脸的法子,人们一般都会怀疑造假的是她娘而不是太后。

      很真实。

      但不得不遗憾的是,光是下方那狗东西把腰挺得更直笑容更恶心的表现之外,其他人那不似作假的仰慕更加让“我娘还真是替身”的狗血味更浓了。

      汪媛对下方的事的表现也不似寻常:“没事。”

      她貌似想表现的平静,可目光却仍旧似寒冰一样冻人得很。

      苏珑抿起唇,看向了那位汪相。

      汪媛对他的敌意大得很。

      真是奇怪啊,她还以为她会对这位父亲心怀敬仰,可到头来,都是一样恶心。

      汪旭拱手作揖:“不敢。”

      他重新跪了下来垂眸道:“臣知晓陛下尚年轻,也暂无意存血系,可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国母。”

      姿态可以谦卑,然绝不弃执已见。

      太后知道汪盛长的脾性,但不意味着家事当真可以与国事相论。

      她向下面的人并口道:“众卿。”

      她声音很平静,但苏珑却觉得她似乎心情不好。

      太后谈谈道:“你们也这样想吗?”

      下方的人一阵寂静,不少人额上沁出冷汗彼此对视交流。

      妃子们也纷纷咬紧了唇。

      皇帝陛下静了很久,这时终于开口:“国丈想表示什么?”

      他一向温和,但不意味着对任何人都温和:“不回答母后的问题吗?”

      他放慢语速,声音温润有度:“还是…对苏将军不信任?”

      汪旭没有表情变化:“臣以为,陛下此次与苏将军共舞未免过于荒唐。”

      李崇申唇角勾起:“只是如此?”

      汪旭:“不。”

      他行叩首礼:“陛下,可否告知臣等,姚将军到底在做什么?”

      他维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回想起那日与苏顺安的见面就觉得心中怒气难抑:“您为何准调十万粮草入西凉?!西凉本就有滥权之嫌,您竟又将镇守西夏边境的苏将军召回,臣可否认为您在…”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觉得说出这个词极为可耻:“任人唯亲。”

      李崇申目光沉沉:“您是认为…”

      他语气轻描淡写:“姚将军祸乱朝纲,红颜祸水,是朕养在外面的妖妃?”

      “呵。”太后听完当即冷笑一声:“荒谬。”

      她银裙偏移,步伐轻缓地停在众位王爷面前:“崇于。”

      准扬王李崇于应声:“在,”

      “崇铭。”

      相貌英挺的镇北王应声:“在。”

      “崇义。”

      年纪与汪心林相仿的川北王应声:“在。”

      她停在最后一位样貌清秀的琳琅王李崇桢面前轻声道:“告诉母后,申儿让你们做了什么。”
      李崇于先道:“回禀母后,去年秋赋珉城丰收,同一时间琳琅江泛滥,西凉南部的清琅城水患四起,灾民径自涌向我江南避灾,扰乱浔州、滨川、棘水三地治安,为驰援维持治安,臣密信陛下向姚将军借兵,并答应为姚将军提供五万石粮草作为今年供应。”他表情有些无奈,似乎对这事也颇为头疼。

      李崇铭则简洁明了:“西凉边匪祸乱,只是借用了姚将军名头算进了军粮里头罢了,本王这三万石是凉州城郡守借的。”

      李崇义则有些小心翼翼:“不…不能借吗?”

      他似乎有些羞耻:“可再不腾空间来就装不下了。”

      汪旭:“…”

      众人:“…”

      太后轻笑了一声,又问道:“小桢呢?”

      李崇桢目光清凌凌:“母后,请有话直说。”

      他干脆回身看汪旭:“苏将军是自请调回皇城修养,与姚将军没什么关系,还有。”

      他歪了歪头:“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大人,以为这样就可以脱逃失职责任吗?”

      李崇申和太后不出意外地闭上眼,心里想:坏了,果然玩脱了。

      工部尚书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把头低下声音里止不住颤抖:“陛…陛下!”

      他一脸慌乱地跪下:冤枉啊!陛下!”

      户部尚书则一脸冷静,这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行礼道:“臣施肖有话说。”

      李崇申叫人带走工部尚书,闻言挑眉:“公卿请讲。”

      施肖道:“臣状告礼部尚书黄宏
      靖罔替蒙上,私自扣下户部文书。”

      “哗————”众人震惊地喧闹起来,毕竟施肖这事,连失职都算不太上。

      倘若有人动了文书,那便是欺君谋反的大罪!

      李崇申看了一眼汪旭,道:“安静。”他示意诸臣注意礼仪,妃子们却不太答应。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父亲私扣文书?!”黄嫔人花容失色,厉声喝道。

      汪媛和苏珑一齐看向她,妃子们纷纷躄眉。

      “姐姐?”苏珑示意。

      汪媛点头,随后两人一齐走向黄嫔人,汪媛站定,轻声道:“嫔人妹妹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

      黄嫔人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她咬起唇道:“就真的不可吗?”

      苏珑见她一幅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啧”了一声,但还是冷声道:“规矩就是规矩。”

      黄嫔人立在原地,她的侍女走上来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可她还是固执地不动,其至目光开始移向皇帝。

      苏珑初还没反应,见她这般作为当即高扬手“啪”地给了她一掌。

      苏珑见对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本就不喜对方干脆也懒得装了:“带这蠢货下去!”

      “你!”黄嫔人脾气上来,一连“你”了好几声,脱口而出:“你这死丫头!”

      这下不止苏珑,汪媛也沉了脸色:“目无尊卑!回宫禁足十日,抄《常华经》三遍,带下去!”她难得重了语气,一时间让不少人都证住了。

      黄嫔人被带走时还一脸震惊地望着她,汪媛面如霜寒,见人被带走也没有缓下来。

      苏珑神情也不算好,她讨厌这种如同闹笑活给别人看的场面,尤其是对上苏顺安盯着汪媛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烦躁地挡住汪媛,轻“啧”了声对汪媛悄声道:“姐姐,那位汪相是谁?”

      汪媛声音有些闷:“他是我父亲,不要信他的话。”

      她摘下长纱帛,无所谓地扬声道:“陛下,政事相关的臣妾不管,只是可否让臣妾与父亲一议?”

      李崇申目光收回:“随爱妃一叙。先将施尚书和黄尚书带下去,祀日不见腥,回宫后审问。母后,朕先告退。”

      他对这种狼藉场面也不大高兴,兴致缺缺地道:“诸卿备请一应事宜,猎会表现佳者有赏。”
      “还有。”太后开口,“中宫之事陛下可有看法?”

      李崇申略有些头疼:“凤印在汪爱妃手中,母后可需收回?择定人选由母后全权择定吧,朕真的乏了。”这种事麻烦的要死,给汪媛人家还未必要,如果是母后的话那这事就相对简单得多了。

      只是可惜,这事向来由不得人愿,等到了那时候,一切皆不可挽回。

      汪媛则道:“此事不急。”

      她抬目与太后对上视线:“对吗?母后。”

      太后明白了她的意思:“确实不急。”

      她将腰上佩的玉饰取下,然后丢到汪旭面前,玉饰碎裂,汪旭表情仍旧云淡风轻,碎块划破他的脸颊,鲜血滴落染红地面。

      太后淡声道:“外戚不得干预后宫,所以媛儿也不必与汪相私谈。卿可明白?”

      这话一出,汪旭脸色难看下来:“是,臣逾距了。”

      碎玉之下,焉有圆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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