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照星河》漫禾野

35、星月

　　许衿像被雷击一样猛地缩回手，差点吓得跳起来。

　　这锁怎么开了？这么没节操吗谁按都开啊？

　　谢珩刚收拾完快递，怀里抱着几个大型猫爬架走过来，语气十分自然：“帮我开下门，我没手。”

　　许衿木然地移开身位，把门稍微打开一点，谢珩抱着猫爬架侧身进去，自始至终都没对许衿打开门这件事有任何疑问。

　　猫爬架刚放下，小猫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围在谢珩脚边喵喵地叫着，看见许衿先是愣了一秒，又好奇地爬到她生气，小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

　　许衿喜欢得不行，立刻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指尖立刻传来柔软的触感。

　　小猫似乎是好奇，又用湿润的鼻头碰了碰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谢珩还在旁边按猫爬架，期间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小猫第一次见你就这么喜欢你吗。”

　　“嗯。”许衿嗯了一声，又慢慢把小猫抱起来。

　　小猫看样子只有一两个月大，两只手合在一起就能把小猫整个圈在手掌心，绵软的肉垫不轻不重地踩在掌心，萌得许衿心都化了。

　　“你怎么突然打算养猫了？”

　　“没打算养，本来想问问你喜不喜欢。”谢珩停下手上的动作，“你要是喜欢就放你那，你要是不喜欢就送人。”

　　他话音一顿：“但是养了这几天感觉也挺可爱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放我这吧，应该不会饿死它。”

　　许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猫好像察觉到她的情绪，好奇地仰着小脑袋看，小眼睛一眨一眨的，脚下还一轻一重地踩奶。

　　谢珩：“怎么样，想不想养？”

　　许衿摇摇头：“它跟你都有感情了，再搬到我家它会不适应的，放在你这吧。”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犹豫着开口：“对了，你那张照片是在哪拍的，也是你家吗？”

　　谢珩一愣：“哪张？”

　　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之前小猫那个啊，是我家……你怎么知道是我家？”

　　许衿把小猫轻轻放在沙发上：“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以前的东西……”

　　谢珩手上的动作一顿，走到沙发旁边半蹲下来：“想起来什么了？那个房间你有印象？”

　　许衿皱了皱眉头：“不多，我记得我好像在那个房间弹过钢琴。”

　　谢珩不在意她想起了什么，他在意的是许衿的的记忆到底能不能恢复：“那你记忆恢复是不是慢慢也能想起来其他东西？这个情况你跟医生说过吗？”

　　许衿摇头：“没，还没说……”

　　她有点抵触去看医生，医生总会问一些让她很痛苦的问题，去挖掘她记忆里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如果不是许正荣和林雅盯得紧，她甚至连复诊都不会去。

　　谢珩看懂了她的意思，说道：“要不要去那个房间看看？”

　　房间很大，巨大的落地窗擦的透亮，白色的纱帘垂在地上，柔软的地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墙上贴着什么，但是因为长时间被太阳直射，纸上的东西已经变得很淡，几乎看不清了。

　　“是以前画的画。”谢珩说道，“很多年了，一直贴在这，都晒掉色了吧？”

　　许衿点点头，看着谢珩。

　　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后背，在地上勾勒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一直蔓延到墙角。

　　脚边是一个木质小凳子，矮桌上放着几个罐子，罐子的旁边有一盒颜料，看样子也已经很多年了。

　　那架钢琴像一个孤独的歌者，在时间的洪流里屹立不倒，坚守着这一方的宁静，暗红色的绒布轻轻盖在钢琴上，不用看就知道有多久没人碰过了。

　　心脏的某一处隐隐作痛，记忆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太熟悉了，这里的窗户，纱帘，桌子，毛毯……

　　许衿靠近了些，把绒布放在一边，轻轻揭开，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抚摸而过，问道：“你不弹钢琴吧，为什么要买一架这么好的钢琴放在家里？”

　　这个牌子的钢琴，如果没记错应该要几十万。

　　谢珩沉默着低头，没说话。

　　“是为了我？”许衿猜到了，扭头问他。

　　谢珩还是不说话，她就更确定心里的答案了。

　　许衿喜欢钢琴，小时候家里曾经买过一架电钢琴，虽然也是很出名的牌子，但电钢跟钢琴还是有区别的。谢珩那段时间就非闹着赵叔要买钢琴，不仅买了，而且还买了个几十万的，专门空出一间房间装修成钢琴房，为了这事他甚至被谢晏之骂了好久。

　　事实永远比话语更有力量。

　　晚上失眠睡不着的时候许衿经常会想手机上那个备注。

　　阿珩。

　　即便是什么都忘记了，看到这个备注也应该知道二人以前的关系绝对不局限于普通朋友。

　　一直以来她好像都习惯性逃避，不愿意努力去想以前的事情，不愿意看到谢珩靠近她，也不愿意窥见任何以前的自己的痕迹。

　　但谢珩跟她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有试图找回以前的她，没有拿以前的记忆当做引子逼她想起一切。

　　他一直都有在尊重她。

　　但是许衿从来没想过，如果换做是她，曾经的玩伴突然有一天不辞而别，消失几年后再次出现却把她忘得干干净净，还一直疏远她，那时候她会是什么感觉呢。

　　“我想起来，那好像是个夏天，你和我都还很小，我坐在这儿。”许衿摸了摸凳子，“弹的是《summer》，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选了这首。”

　　谢珩半低着头，站在离许衿几米远的地方，好半天才说：“对，我记得。”

　　“你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吧。”许衿冲他笑了笑，“什么都行。”

　　——

　　谢珩家的沙发很软和，摸起来也很舒服，坐的时间长了就会让人身心放松，还有点困。

　　许衿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厨房：“那个人是谁”

　　厨房里有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在里面忙活好一会了，锅铲碗碟的声音一直没断过。

　　谢珩点头，聊了一下午，心情看上去还不错：“是我爸雇的阿姨，一日三餐，专门来做饭的，还有一个阿姨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具体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这些都是赵叔管的。”

　　真有钱啊，许衿感慨。

　　“上次说要来我家吃饭没吃成，今天晚上要不要吃点再回家？”

　　许衿点头。

　　整个下午过得很舒服，没有烦躁和压抑，也没有胡思乱想。许衿觉得，自从出事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今天下午是过得最开心的。

　　阿姨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都有些白了，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一如既往地做饭，端上桌，然后整理好厨房的卫生就离开。

　　做的菜都很家常，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但却做的色香味俱全。

　　许衿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个……你爸爸平时不在家吗？”

　　谢珩筷子一顿：“不在，他忙，全球飞。”

　　他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许衿，继续说着：“我们家是开娱乐公司的，培养娱乐圈的艺人，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但是现在当红的几个明星，就有公司签约的。”

　　他简单举了几个例子。

　　许衿小口喝水，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娱乐圈是那种勾心斗角没点心眼子就混不下去的地方，一家公司能在娱乐圈闯出点名堂，那就说明背后的人有十足的手腕。

　　也符合许衿对谢珩父亲的第一印象：冷静，沉着，还有点冷酷。

　　谢珩岔开话题：“等会送你回家，要不然许叔叔和林阿姨该担心了。”

　　这话提醒许衿了，她放下水杯问：“我为什么能打开你家的门锁，那个锁不是指纹的吗？”

　　谢珩笑着点了点头：“对，你转学之前我家刚换指纹锁，所以就把你的指纹录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换。”

　　“……”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专门录入她的指纹，说明她经常去他家，而且这相当于直接赋予许衿自由进出家里的机会，除非关系特别亲密，否则绝对不会做到这个份上。

　　就比如现在换位思考一下，她跟姜宁的关系不错，但绝对不会直接把家门的钥匙交给她。

　　——

　　风声呼呼作响。

　　路上的行人纷纷裹起衣领，步履匆匆。

　　许正荣坐在接待室靠窗的位置打量着路上的人，目光不知放在哪，思绪也飘到很远的地方。

　　龚娜端了一杯咖啡走进来：“许队，喝点咖啡吧。”

　　许正荣回过神，把手里厚厚的文件夹合上随手堆在一边，面前的是早已被翻过无数遍的勘察报告，正对面还有几份卷宗。

　　龚娜坐在对面：“许队，您都连着加班半个多月了，案子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神经紧绷着也不好，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许正荣眉头紧锁：“唉，倒是想休息。”

　　“三中最近好像要开运动会了，这几天就回去陪陪小衿吧。”龚娜微微叹气，“我感觉这孩子……其实什么都懂，但嘴上不说，所以心里容易藏事。”

　　许正荣抬起头：“运动会？什么时候的事？”

　　龚娜哎呀一声：“下周五，运动会开一整天，晚上五点左右放学好像，您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

　　“……”
　　许正荣喝了口咖啡清醒了一点，搓了搓脸，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