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照星河》漫禾野

21、星月

　　许衿吓了一跳，猛地转头。

　　她蹲在地上，而谢珩却是站着的，从她的位置微微仰头，看到谢珩正弯着腰，手还维持着给她扣帽子的动作，嘴角上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衿手里的卷子，几秒钟后，似乎是反应过来了：

　　“诶，这名句默写题我全对了啊。”他靠近一点抽走卷子拿近了一点，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然后蹲下来跟许衿平视，“许老师，怎么样，之前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他靠得太近了。

　　两个人虽然都蹲着，但几乎是膝盖对膝盖，谢珩那张好像永远都在笑的脸蓦地放大了数倍出现在眼前，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清晨的阳光。

　　姚杨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谢珩就好像故意的一般，看似随意地蹲在地上，实则角度刚刚好，把他跟许衿完全隔绝开，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谢珩的背影，甚至完全看不到许衿。

　　莫名的，他感觉谢珩好像对他不太友好。

　　许衿脸颊微红，从谢珩手里抢走试卷重新放到全班的语文卷子里，回答道：“卷子现在还不能拿走，等会课前会发的……之前的事有时间再说吧。”

　　厚厚的一沓语文卷子被整理好，许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蹲的有些麻了的腿，越过谢珩把卷子递给姚杨。

　　清早的闹剧好像到了这里就落下帷幕，回到班上的时候人基本已经来齐了，班主任安瑶坐在讲台上，手里拿了张纸正在仔细打量。

　　盲猜是这次的成绩单。

　　见姚杨抱着卷子进来，安瑶拍了拍手站起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离正式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我看人都到齐了，简单说一下咱们班这次的月考。”

　　她吩咐前排的几个同学把第一节课要用的物理卷子发下去，同时说道：“首先整体上还是要表扬大家，我们班这次的总排名在全年级22个班里排第三，比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排名前进了三位。”

　　“细节上的问题我这里就不明说了，首先要表扬这个学期刚刚转校来的许衿，这次月考成绩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二。”

　　许衿满脑子还在走神想名牌的事，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压根不知道安瑶刚刚说了什么，回过神来只感觉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耳边也传来周围同学的小声交谈：

　　“天哪，许衿好厉害啊。”
　　“真看不出来她学习这么好的吗？”
　　“是不是星海那边教学水平高一点呀。”
　　“不是，先等等！重点不应该是姚杨掉出班级第一的宝座吗？年级的先不说，我没记错的话从高一咱们的第一名就没易主！”

　　第一？

　　尹星晚用指骨轻轻敲了敲桌子，手里还玩弄着一根笔，脸上似乎带了点笑容：“恭喜啊。”

　　安瑶清了清嗓子示意安静：“除此之外，尹星晚和姚杨同学成绩也很不错，进入年级前十名，年级前十名里我们班的人数最多。”

　　全年级22个班，前十名光二班自己就占了3个，这么考虑下来二班的整体成绩非常不错，甚至有希望冲第一，但是只得了第三，那问题大约就出在……

　　“但是我们班问题很大。”安瑶揉了揉太阳穴，“两极分化太严重了，后面谁的成绩拖后腿自己心里都有点数，今天晚自习的时候我会一一约谈。”

　　苏子哲用胳膊肘戳了戳谢珩，小声说：“珩哥，听见没，心里有点数。”

　　谢珩骂了声滚，满不在乎地靠着椅背，心里一直在想那苦尽甘来的满分名句默写，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

　　因为要放假了，所有今天一整天班里的气氛都不错，老师要开会，所以第一节自习不做题，学生可以自由活动，这个时间调换座位或收拾书包再合适不过了。

　　姜宁挽着许衿的胳膊，好奇地问：“青青，你不去买晚饭这是要去哪呀。”

　　许衿这才想起来，不答反问：“我今天早上看见你在楼梯跟贺也川说话呢，你俩怎么回事，他没打你吧？”

　　这话问的很真诚，姜宁在听到“贺也川”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又迅速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原本因为感冒有些苍白的脸颊瞬间红了一个度。

　　“其实吧……贺也川人挺好的。”姜宁支支吾吾，甚至有点语无伦次，“是我之前说的话误导你了，一开始跟你说他打架什么的……但其实他人还蛮好说话的。”

　　许衿对这方面的问题不太敏感，但此时也察觉到一丝奇怪的意味，她蓦地停住脚步，眼神认真，十分担心：“他威胁你了？”

　　姜宁：“……”
　　完了彻底解释不清了。

　　好在许衿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在清楚姜宁没有受到人身威胁之后就去教务处买了一个新名牌，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了点吃的当晚饭。

　　回班的时候发现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调换座位了——新的座位分布表就贴在讲台上，应该是安瑶按照月考成绩安排的。

　　精致的课桌被随意拖拽，地上散落了不少纸片和掉落的书本，卫生委员在旁边热得满头大汗：“大家慢一点，注意不要把纸笔掉到地上……”

　　姜宁两眼放光，立刻拉着许衿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讲台。

　　新的座位表被整整齐齐贴在桌面上，每个方框都代表一个座位，同桌两人的名字被框在同一个框框里。

　　许衿略微弯下腰，从左上角开始寻找自己的名字，突然，她的目光一顿。

　　她看到，她的名字被框在一个框框里，而框里的另一个名字，是谢珩。

　　许衿：？？？

　　还没等许衿反应过来，姜宁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什么！我跟苏子哲同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许衿发现姜宁的座位居然就在自己正前方，苏子哲则坐在谢珩的正前方。

　　不得不说，能安排出这样的座位表，班主任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许衿心如死灰地走下讲台，压根没考虑好要怎么面对谢珩，视线一转，突然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挪动了——

　　原本在第三排的桌子往后挪了两个，而在她的课桌旁边，谢珩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在乱糟糟的环境中屁股沉的像泰山一样坐在座位上，视线透过穿梭的人群与许衿对视。

　　许衿朝着课桌的位置走去，一脸难以置信：“你买通老师了？”

　　谢珩失笑：“许衿，你想象力可真丰富。老师这么安排自然有这么安排的道理，这就是我们两个的缘分了对不对？”

　　说话的这会功夫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换好了位置，有不少人吐槽换位置要直接搬桌子，为什么不直接搬书呢，也有人觉得搬书麻烦，搞不好就会丢个一本两本。

　　曲昕彤热得满头大汗，她的座位从第一排换到了最后一排，从最东边换到了最西边，直接就是整个教室的对角线，距离最远。

　　本来这次考试掉出前三名她心情就不好，看到谢珩的新同桌是许衿之后更觉得烦了。

　　她深呼一口气，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吞吞来到谢珩跟前问道：“谢珩，桌子有点沉……你可不可以帮我搬过去呀？”

　　谢珩和许衿听到声音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我来我来。”坐在前排的苏子哲十分有眼力见，没等谢珩说话就已经上手了。

　　曲昕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尴尬和闷热让她的脸色涨红，显得十分不自然。

　　许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的桌子是你帮我搬的？”

　　谢珩笑着点头。

　　她哦了一声，目光不自觉扫过他的胳膊——那里还有刀伤，前天晚上刚缝了七针，他拖的动这么重的桌子吗。

　　“你胳膊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谢珩坐在位置上也不起来，就这样仰头看着她，嘴角上扬，语气依旧欠打：“有事啊，今天一天都在疼，晚上还要去医院换药呢。”

　　许衿已经习惯了他的套路，拉开凳子坐下来，跟他保持平视：“谢珩，你正经一点好不好，胳膊受伤没好就不要搬桌子，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苏子哲刚搬完桌子回来，听到这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已经这么熟了吗？”

　　说完又弯下腰往谢珩耳边一趴，压低声音：“珩哥，你这速度可以呀，好手段！”

　　许衿跟苏子哲不太熟，只说过一两句话，不过因为他是谢珩的朋友，所以她对他也就没什么戒心，见他坐下来，礼貌地冲他笑笑。

　　苏子哲拍了拍桌子：“这座位安排得太好了，要我说啊，咱仨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谢珩听见这话从桌下蹬了他凳子一脚，苏子哲猝不及防一踉跄，差点摔着，这才识趣地闭了嘴。

　　第一节晚自习马上就要下课了，座位调换也基本已经完成，许衿把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花了几秒钟接受了未来几个月要跟谢珩继续做同桌的事实，抬头在班里扫视一圈，终于看到姚杨的座位了。

　　姚杨的位置比较靠前，他的新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平时在班里存在感比较低，许衿甚至叫不上他的名字。

　　“我刚刚去买的新名牌。”许衿把名牌递给姚杨，“不好意思啊，刚刚才抽空去买的。”

　　姚杨正手忙脚乱地整理书，突然见到许衿过来，赶忙放下书接过名牌：“没关系，不用着急，一个名牌而已。”

　　三中对名牌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算平时不戴也没人会查，不过每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因为要拍照，所以还是戴上比较好。

　　名牌的设计也非常简单，班级姓名照片，用针别在衣服上正正好。

　　许衿看着空荡荡什么信息都没填的名牌，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询问：“要不……我帮你把姓名班级写上，这样你回去以后贴张照片就可以了。”

　　姚杨拿着名牌的手一顿，他转头看了看许衿，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眼神里充满了小心与谨慎。

　　“好啊。”他笑着递过去一支圆珠笔。